第五章、花妖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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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花妖牡丹
“辰时正!”简真掏出罗盘,气得连连跺脚,“就差一点儿!”
方飞向下一瞧,突然两眼昏黑,跪在飞磴上呕吐起来。
“喂!”简真忙问,“你怎么了?”
“头痛,”方飞的脑袋似要炸开,“我喘不过气来了……”大个儿想了想,恍然说道:“我知道了,这儿太高。”
浮羽山数以千米,早已超过雪线,五行磴离山顶又有一千多米,加起来海拔万米。方飞的体质不如道者,上下来回颠簸,出现高原反应,一时头痛、胸闷、烦恶呕吐种种不适汹涌袭来,他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
“医疗符咒我不在行,”简真一拍手,“这样吧,我来教你‘五行诀’,练了就不会难受!”
“真的吗?”方飞虚弱地问,“怎么练?”
“看着,”大个儿一个翻身,单手倒立,只用五根手指支撑全身,“这是‘水精诀’!”
方飞看呆了眼,忽听简真闷叫一声:“呼吸一次……”说着收起小指,“呼吸两次……”又把无名指收回,“呼吸三次……”收回了中指,“呼吸四次……”收回了食指,全身的重量压在一根拇指上面,高空狂风呼啸,吹得他摇摇晃晃。
简真收回拇指,又换食指撑地,跟着又换中指、无名指、小指……小指又短又细,大个儿体壮如牛,方飞看得心惊肉跳,几乎忘记了自身的痛苦。
简真右手撑完,又换左手五指,这才翻身站起,拍手说道:“做五百次就行。”
“五百次?”方飞脸都绿了,回头又吐了两次。
“再看‘土精诀’,”简真左脚尖着地,右脚盘上左膝,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尽力向后,像是靠着一张椅子,“很简单吧?这样我能站一整天。”
“有没有更简单点儿的?”方飞有气没力地问。
“有啊!”简真翻个跟斗,大头朝下,身子笔挺,“‘金精诀’这个动作最简单,保持这个姿势,我能睡上三天三夜。”
“我还是病死算了!”方飞**。简真挺身站起,惊奇地问:“很难吗?”
“很难!”方飞忍不住吼了起来,“难得要命!”
“不会吧?”大个儿挠头,“我三岁就会了!”
“你是头蛮牛。”
“我弟弟更早,他两岁半就能用‘金精诀’睡觉,”简真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我懂了,你不能‘元神随身’。”
“什么随身?”方飞一想问题就头痛欲裂,“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好吧!”大个儿清了清嗓子,“元神比肉体迟钝十倍,好比我用针扎你一下,你感觉疼痛,可那只是肉体的感觉,元神压根儿就不知道。”
“你的意思……”方飞有所领悟,“五行诀锻炼的是元神?”
“对呀!平时跑啊跳啊,肉体动了,元神懒洋洋的不动。‘五行诀’就不一样,拿‘金精诀’来说,我头在下,脚在上,如果元神还是老样子,头上脚下,肉体和元神各朝一方用力,就像拔河一样,两边都会累死。”
“我懂了,”方飞捧着脑袋哼哼,“要想不累,元神的姿势得跟肉体一样。”
“没错,‘五行诀’就是通过修行迫使元神跟着肉体活动,从而锻炼元神,这就叫‘元神随身’,道者大都能够办到。”
“怎样办到?”方飞努力打起精神。
“你能感觉到元神吗?”
“元神?”方飞茫然摇头。
“这样,”简真闭上眼睛,“元神就像水中的影子,有时候清楚,有时候模糊!”
方飞闭上眼睛,试图看见简真描述的景象,可是看来看去一团漆黑,眼睛倒是更加胀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大个儿忙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飞沮丧摇头,“什么都没有。”
“那就没招了,”简真双手一摊,“不能元神随身,就不能控制元神,更别说控制别的元胎。”
“所以我才是个断翅鬼?”
“没那么简单,”简真继续落井下石,“元气来自元神,元神强,元气就强,写符、飞行、变化……所有的道术都要消耗元气,道术越厉害,消耗元气越多。元神不锻炼,就会越来越弱,日子长了,元气枯竭,也就是说……”他瞅了瞅方飞,“你连符咒也写不出来。”
方飞听得浑身冰凉,倘若真如简真所说,他根本练不成任何道术,考进八非学宫也是浪费时间。
“我就说这么多,”大个儿把手伸进乾坤袋里鼓捣了半天,掏出来一本小册子,“你要不死心,可以看看这个。”写一道“搬运符”送过来。
方飞接过一瞧,书的名字是《炼气术的小窍门》,封面没写作者,只是画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肚皮,又生动又传神,一看就知道肚皮的主人是谁。
“山烂石写的?”方飞问道。
“我以前的课本,”大个儿满脸不屑,“早就用不着了。”
方飞翻开书本,文字圆头圆脑,不愧是山烂石的手笔,修炼的录像也由胖道师亲身示范。他在书里上蹿下跳、翻来滚去地像个皮球,方飞越看越觉滑稽,要不是头痛,准会大笑出声。
“五行诀只是第一步,”大个儿闲着没事,继续高谈阔论,“后面还要五行循环,改变元胎的相态,控制它跟不同的物质结合,这可是‘抟炼术’的原理,你要是不会,下午的抟炼课也没法上……”
方飞的头越来越痛,书上每一个字都像在跳舞;大个儿的唠叨钻进耳朵,嗡嗡嗡就是蜇人的马蜂,冷风一阵紧接一阵,吹在身上如同针扎。方飞只得收起书本,缩成一团,尽管如此,依旧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过了不知多久,方飞将要昏迷的当儿,咚咚咚,“夔龙鼓”终于敲响,“五行磴”吱嘎嘎地苏醒过来,开始了新一轮的飘移。
“好了!”简真飞到近前,低头一瞧,方飞脸色惨白,两眼紧闭,蜷在哪儿一动不动。大个儿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样?还活着吗?”
“活着,”方飞睁开双眼,有气没力地问,“能上去了吗?”
“算了吧!”简真踌躇不安,“我送你回宿舍。”
“不行,”方飞咬牙起身,“我不上去,白虎人一定以为我害怕他们。”
“可是……”大个儿还在犹豫。
“快!”方飞催促,“迟了又上不去了。”
简真无奈摇头,接连碰撞飞磴,一口气把他送上五层,砰地再撞一下,水生木,方飞连人带磴跳过云巢边缘,落在一片翠绿的草坪上面。
草坪四周环绕殿阁楼宇,连绵起伏,古意盎然,学生闹哄哄地从一座殿门拥了出来,看见方飞和简真,纷纷露出笑容
“他们笑什么?”大个儿打量自身。
“嗐!”禹笑笑走上来,劈头呵斥,“你们上来干吗?”
“上课啊!”简真莫名其妙,“不对吗?”
“上什么课?”禹笑笑跺一下脚,“放学了你们怎么下去?”
两个男生傻了眼,刚才只顾着上来,没有想过下去的事儿。
“快!”女孩扯住方飞,“趁现在我送你下去。”
“不!”方飞摇头,“我要上课!”
“你昏头了吗?”禹笑笑瞪大眼睛,“下午二年生来云巢上课,放学的时候白虎人会多一倍。”
“天啦!”简真惨叫。
“不上课就是认输,”方飞倔脾气发作,“我决不向他们低头!”
“可你不能飞!”禹笑笑焦急地说,“他们会让你在云巢过夜。”
“那又怎样?”方飞看了看周围,“房子多的是。”
“你根本不懂,”禹笑笑抿了抿嘴,“云巢死过人!”
“是啊!”大个儿也说,“我妈说过,千万不要在云巢过夜。”
“不会吧!”方飞难以置信,“他们怎么死的?”
“原因不明,”禹笑笑跺脚,“反正你最好下去。”
“不!”方飞掉头就走,“我不下去!”
“你疯了吗?”禹笑笑赶上他,急得耳根通红。
“我没疯,”方飞说,“可我不是胆小鬼。”
“跟胆小没关系,”禹笑笑苦恼极了,“这是生死攸关!”
“管它呢!”方飞发现学生拥入一座广殿,“他们去哪儿?”
“吃饭!”禹笑笑没好气回答。
“太好了!”大个儿揉着肚子两眼放光,“我快要饿死了。”
“两个糊涂蛋,不管你们了。”禹笑笑把手一甩,气冲冲走了。
刚进餐厅,就听见一阵阵哄笑。墙壁挂着一面通灵镜,正在播放方飞下跪的录像。
“哟!”宫奇眼尖,“九星之子来啦!”
餐厅里登时鬼哭狼嚎:“还敢上来,真不怕死啊……还没跪够吗?畜生……断翅鬼进学宫,天大的笑话……呸,他算什么九星之子……他当然是九星之子,北斗九星的私生子……”
方飞忍气吞声,走到一张饭桌,花妖冉冉送上食物,他强忍头痛,把饭菜一口一口扒进嘴里。
“嗐!”吕品冒了出来,“给你看点儿东西。”
“滚开,”简真停止咀嚼、怒目相向,“不讲义气的家伙!”
“我是不讲义气,”吕品嬉皮笑脸,“可我总要上课呀!”
“好吧!”方飞努力保持平静,“你要给我看什么?”
吕品掏出通灵镜一顿划拉:“你下跪的录像被巫袅袅发到她的‘轻烟袅袅’,观看人数超过三亿,关注度超过了‘双头龙的小窝’……”
“可恶!”方飞瞟一眼屏幕,羞愧得浑身冒汗。
“再看评论,”吕品点开评论栏,“大家都说你不是九星之子。”
“你什么意思?”大个儿一声怒吼,食物喷了懒鬼满脸。
“死肥猪,”吕品好脾气地抹了把脸,“你再喷我一次,我让你的嘴巴消失。”
“吕品,”方飞沉默一下,“你想说什么?”
“你别来云巢了,”懒鬼沮丧地望着他,“再来两次,巫袅袅会成为通灵网上最红的家伙。”
“我吃饱了,”方飞挺身站起,“下午在哪儿上课?”
“丁室!”吕品诧异地望着他,“你还要上课?”
“对!”方飞点头,“丁室在哪儿?”
“我带你去!”懒鬼无奈站起身。
“你们这是干嘛呢?”简真抱着盘子哀叫,“我才刚刚开始吃呢!”
刚进丁室,方飞就被一股怪味儿呛得连声咳嗽。
“什么味儿?”方飞抱怨,“太难闻了。”
“那个!”吕品指着许多石盆,一行行,一排排,布满整个丁室。
“太玄池?”方飞有些吃惊,这些石盆比起“玄冥山房”的太玄池要小,盆下是一张石桌,桌面向下凹陷,侧面有许多抽屉,刻满各色文字。
“是啊,”吕品厌恶地说,“抟炼都是在‘太玄池’里完成的。”
“也就是说,”方飞小声说,“抟炼要用到‘五行循环’?”
“当然……”吕品话没说完,咚咚咚,夔龙鼓传来,学生蜂拥而入。
“方飞,”禹笑笑走过来问,“简真呢?”
“他还在吃饭。”方飞说。
“不对!”禹笑笑沉着脸说,“我听说他下了云巢。”方飞愣了一下,叫嚷:“那不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天素悄然出现在三人身后。
禹笑笑涨红了脸,气呼呼掉头走开。方飞望着她的背影心乱如麻,脑子里像有几十个小人儿抡着斧头胡砍乱劈。
“你留下来干吗?”天素扫他一眼,“应该下去的是你,真是白痴……”
“闭嘴!”方飞忍无可忍,“你这个三无少女!”天素一愣:“你叫我什么?”
“三无少女!”方飞豁出去了,“无表情、无人性、无话可说!”
“说得太好了,”巫袅袅拍着桌子欢叫,“三无少女,哈哈,三无少女……”
“三无少女,”白虎人异口同声,“无表情、无人性、无话可说……”
天素咬着嘴唇,恶狠狠盯着方飞,眼里忽然涌起一抹水雾。方飞见她神情,忽然有点儿心软,忙说:“天素,那个我不是……”女孩不待他说完,转身就走,穿过整个丁室,走到一个角落里。
“危字组完蛋了……”一个声音不知从何方飘来,其中充满了惋惜的意味。
“安静!”周见龙走进教室,“大家分组站好……天素,你不是危字组的吗?九星之子在教室的那一头。”
“他不是九星之子。”天素头也不抬,“我不认识他。”
“胡闹,”周见龙拧起眉头,“你得跟组员在一起上课。”
“不,”天素冷冷说,“我就呆这儿!”
“抟炼需要共同……”道师还没说完,天素打断他说:“我一个人就行!”
“好吧!”周见龙盯着女孩,“根据《学生守则》第四章第三条,你这是冒犯道师!危字组,记大过一次!”
“哇喔!”教室里响起白虎人的掌声,天素耳根通红,死死盯着太玄池里的倒影。
“今天的课题是柔软物质的硬化,”周见龙一挥笔,石桌上全都多了若干金色的丝线和硕大的钻石,“谁知道英招尾毛的成分?哦,皇秦。”
皇秦瞟一眼天素,女孩悻悻把手收回,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百分之八十五的角质蛋白,百分之八的土元胎,百分之六的木元胎,百分之一的风元胎……”
“完全正确!”周见龙拿起钻石,“金原石是硬度最高的宝石,你知道它的成分吗?”
“百分九十七的碳,百分之二的土元胎、百分之一的金元胎。”
“很好!”周见龙扫视全场,“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让英招的尾毛得到金原石的硬度?”
皇秦侃侃道来:“土生金,用‘五行循环’让百分之四点三的土元胎转化为金元胎,用八分之一钱的土蝼角粉作为缓冲剂,使用‘缓释符’延缓金克木的速度;再将百分之二钱的‘帝女玄霜’加入纯度百分之五的水元胎,稀释金原石里的碳素,利用‘转生符’使之活化;再用‘固化符’强化金原石里的元胎强度,先后使用‘离心符’、“抽添符”、‘配合符’在水元胎里完成活性炭和尾毛角质的分解和融合;使用‘五行循环’把百分二点四的木元胎转化为土元胎,再用‘九转符’和“五行循环”融合木元胎和土元胎,最后用‘提取符’从水元胎里抽离出硬化的尾毛!”
“为什么加入帝女玄霜?”周见龙问。
“稳定风元胎,”皇秦顿了顿,“风元胎只有百分之一,它的变化却能破坏整个抟炼。帝女玄霜是最好的稳定剂,能让风元胎保持相态。”
“完美!”周见龙含笑鼓掌,“大家听见没有?”
“听见了……”教室里响起零零星星的回答。
“我把抟炼方式写在这里,”周见龙挥笔在一片光幕里大书特书,“如果还是无法理解,请参阅《大抟炼术》三千二百六十七页的内容。哦,忘了说,书在桌子下面,辅佐材料在抽屉,”他一口气写完方式,“现在开始抟炼,今天的抟炼结果将会记入总分。”
学生们变了脸色,慌手慌脚地乱成一团。方飞掉进五里云中,不知东南西北,他肘了肘吕品,低声说:“你听懂了吗?”
“干吗?”吕品茫然看他,“我正在做梦呢!”
“撒谎!你明明睁着眼睛。”
“少见多怪,”懒鬼打个呵欠,“睁开眼睡觉是我的独门绝招。”
“你会抟炼这个吗?”方飞指着桌上的材料。
“英招尾毛?金原石?”吕品打个响指,“没问题,看我的。”低头打开抽屉,掏出一堆辅佐材料,捋起袖子忙碌起来。
总算有了一个能干的队友!方飞松一口气,发现桌子下面塞了一本厚得出奇的大书,弯腰拖了出来,砰,书本砸中脚背,痛得他龇牙咧嘴。
“这是铁打的吗?”方飞吃力地把书搬到桌上。
“这是无限待续书,”吕品怪道,“你干吗不用‘搬运符’?”
“我忘了……用,”方飞面孔一红,“那个,无限待续什么意思?”
“翻最后一页就知道了。”吕品说道。
方飞用力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只有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
“别急……”吕品还没说完,白纸上闪出数行黑色的文字,全是手写,细密工整,充满了陌生的术语和复杂的抟炼方式。
“谁在上面写字?”方飞迷惑地问。
“抟炼方式的发明者,”吕品说道,“抟炼跟符法相同,都是永无止境的学问。道者无时无刻不在创造新的抟炼方式,这些方式得到斗廷认可后会自行载入这本《大抟炼术》。任何人使用书上的方式牟利,方式发明者都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一的利润,”他羡慕地舔了舔嘴唇,“发明抟炼方式可是一门好生意,赚钱的速度仅次于猫鬼银行。”
两人说话的当儿,一张纸写完,书本自行翻页继续书写。
“这本书到底有多少页?”方飞发现上一页的页码写了整整五排。
“谁知道呢?”吕品摇头,“这本书写了十万年了!好在每十年会对功能相近的方式进行甄选,最简单有效的才能留下来。要不然,这本书会比云巢还大。”
“真划算!买一本书看十万年,”方飞一边感慨,一边使劲地翻书,可是那书一会儿厚,一会儿薄,一会儿刷刷刷地自行翻动,说什么也翻不到想要的页码。
“用笔点一下书,”吕品一边抟炼一边指点,“叫出页码就行!”
方飞点了点书,叫声“三千二百六十七!”刷刷刷一阵急响,很快翻到所说的页码,上面记载了英招尾毛的硬化。方飞看了几眼就觉头昏眼胀,呼吸困难,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只好放弃阅读,合上那本巨书。
“噢……”远处传来一阵欢呼,方飞掉头看去,皇秦正从热气升腾的太玄池里抽出尾毛,尾毛硬挺笔直,黏在他的笔尖上,看上去就像一束金色的阳光。
“干得不赖……”周见龙的目光忽又转向角落,“天素,你有什么事?”
“我完成了!”天素举起亮闪闪的尾毛,从角字组和方飞中间经过,她故意把挺直的尾毛摇来晃去,看得巫袅袅妒火中烧。
“这么快?”周见龙惊讶地接过尾毛,看了看,回头拿起一根木棒,尾毛轻轻一挥,咔嚓,木棒变成两段。
“一百分!”周见龙高喊。
皇秦也走上讲坛,沉着脸送上尾毛,周见龙看过,惋惜地说:“东西不错,可惜是第二名,九十九分!”
“第二名?”天素哼了一声,快步返回角落,头也不抬地翻阅《大抟炼术》。
角字组一团喜悦化为乌有,四个人沉默地围绕太玄池。
“发什么呆?还没完呢!”周见龙意味深长地说,“一组四个人,每人抟炼一次。”他瞅一眼天素,“最后的分数是平均分。”
角字组转悲为喜,发出一阵欢呼。天素抬起头,惊怒地看向方飞和吕品。
方飞慌忙翻开书本,可是看了几行,头痛更加厉害,满篇的文字就像一根根小针刺扎他的眼睛。他试了几次,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角字组迅速完成了剩下的抟炼,其他的组也陆续上交作品。周见龙根据成色和时间进行评分,分数逐次递减,很快降到六十分以下。天素烦躁地翻动面前的书本,刷刷刷从前到后、又哗哗哗从后到前,翻书的速度比她写符还快。
“成了!”吕品终于抬起头,兴冲冲地举起一块亮晶晶的石头。
“这是什么?”方飞目定口呆
“软化的金原石,”吕品用力一捏,石头应手变形,发出吱吱怪响,“厉害吧?它可以像英招尾毛一样随意改变形状。”
方飞通身发冷,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石头。教室里沉寂了足足五秒,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
“他们笑什么?”吕品东瞧西看,很快发现了原因,“哦,我好像犯了个小错误!”
“只是小错误?”方飞快要哭了。
“白虎吕品,”周见龙沉着脸走过来,“这是你干的?”他拿起那块“石头”,用力丢在桌上,吱,“石头”弹了回来,正中老道师的鼻梁。
“什么鬼东西?”周见龙揩掉鼻血,发出一声狂怒的吼叫。
“那个……”吕品小声说,“软化的金原石。”
“我让你干什么?”周见龙好容易抓住到处乱蹿的“石头”,恶狠狠地把它塞进抽屉。
“硬化英招的尾毛,”吕品眨巴眼睛,“我认为软化金原石比硬化英招尾毛难度更高,周道师,你应该给我满分……”
学生们差点儿笑得背过了气,方飞捂着脸趴在桌子上。天素头也不抬,盯着书本杀气腾腾。
“满分?”周见龙眯眼盯着吕品,“你还想要满分?”
“作为一个道师,您应该给学生一点儿鼓励。”吕品厚着脸皮说。
“好吧!”周见龙深吸一口气,“白虎吕品,负一百分!”
懒鬼的笑容僵在脸上,啪,天素使出浑身力气合上书本。
“没什么?”吕品迅速恢复过来,“大不了重新来过!”他收拾材料,麻溜地开始第二次抟炼,“方飞,这一次的分数算你的……”
咚咚咚,夔龙鼓的声音忽然响起,周见龙大笔一挥,桌上的尾毛、宝石统统消失:“下课!没完成的抟炼都算零分。”揉了揉鼻子,瞪了吕品一眼,气冲冲地走出教室。
“呵!”巫袅袅阴阳怪气地说,“我算术不好,危字组今天得了几分?”
“零分!”宫奇嘿嘿一笑,“除以四还是零分!”
“两个废物!”天素的声音从方飞身边飘过。
“她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吕品振振有词,“她还得了个大过!”
“愣着干吗?”禹笑笑冲上来扯住方飞,“快去五行磴!”
方飞正为零分懊恼,听了这话出了一身冷汗,他跌跌撞撞地赶到停磴的草坪,跳上一只木磴,用“黏结符”连住双脚。禹笑笑跳上金磴,轻轻一碰,把他送离云巢。
刚到五层,就听呼哨声响成一片,十多个白虎人猛冲过来,砰砰砰一阵乱撞。方飞利利索索地回了云巢。禹笑笑正好相反,一路跌落底层,她想要冲上,奈何对方人多,牢牢地把她挡在下面。
少了相克的飞磴,方飞连云巢也无法离开,站在飞磴上凄凄惨惨地飘来飘去。
“嗐!”吕品走过来,向他招了招手,“明天见!”
“喂!”方飞冲口而出,“你就这么走了?”
“当然,”吕品跳上一只水磴,“我可不想在云巢过夜。”
“胆小鬼!”方飞也知道吕品没法送他下去,深心里盼望他留下来给自己作伴。
“跟胆小没关系,”吕品耸了耸肩,“被窝里睡觉更舒服!”扭身撞上一个土磴,土克水,瞬间离开了云巢。
学生来来去去,嘲讽也好,同情也好,没有一个出手相助。方飞的心冻结成冰,脑袋一阵痛过一阵,他绝望起来,蹲下身子,抱着头发出**。
咚咚咚,夔龙鼓响起,飞蹬停了下来。方飞应声抬头,发现云巢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松散乱物我两分!”方飞从水磴上跳下来,走到云巢边向下眺望。五行磴闪闪烁烁,成百上千,像是星辰的碎屑,乱纷纷撒得到处都是;符灯星星点点,勾画出栖凤楼和卧龙居的轮廓;傍晚把天湖变成了晦暗的深青色,幽幽闪烁冷光,沉默地凝视天穹……
来不及多看,轰隆隆电闪雷鸣,瓢泼似的大雨浇向人间。方飞逃回教室,发现所有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狂风像是鞭子,驱赶着雨点紧追不舍,无论他躲到哪儿,风雨总是不依不饶地落在他身上。方飞浑身湿透,身子忽冷忽热,嗓子又干又痛,脑子里像有一把小刀来回搅动。
一片暗红色的光亮投在身前,模模糊糊像是文字。方飞回头一瞧,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行红字,惨淡得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云巢夜间生存守则
甲、留在教室外面。
乙、不要越过许愿台。
丙、听见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切记不要回应,也不要搜寻声音的来源。
丁、以上三点,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八非学宫道师团
某年某月某日
“开什么玩笑?”方飞回头张望,发现天已黑尽,无边的风雨到处肆虐,雷声隐隐传来,电光闪烁不定……他后悔起来,早知道这个样子,就该接受禹笑笑的建议,像简真一样逃离云巢。
风雨中忽然响起一阵飘渺的歌声:“百叠漪漪水皱,六铢纵纵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摇声……”嗓音轻软娇嫩,像是一个女子。
方飞头皮发炸,举目望去,只见黑暗一团,歌声越来越近,唱歌的人,不,唱歌的“东西”正在向他走来。
方飞撒腿就跑,歌声忽又到了前面,他刚刚回头,歌声又从对面传来。方飞知道逃不掉了,索性抽出符笔,元气注入羽衣,大喝一声:“谁?谁在唱歌?”
声音刚一出口,就被轰隆隆的雷声盖住了,风雨猛扑上来,方飞下意识后退半步,忽听有人在身后轻轻发笑:“你好呀,九星之子!”
方飞吓得跳了起来,回头看去,强烈的白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噗,羽衣应念膨胀,变成一个圆盾。
“龙蛛羽衣?”女子的声音透着惊奇,“老龙蛛多少年没给人织过衣裳啦?”
“你是谁?”方飞攥紧符笔,手心里尽是冷汗,“你要干吗?”
“我要害你,你早就死了,”女子的声音柔软动听,方飞迟疑了一下,收起羽衣,发现白光淡去,一个年轻秀美的女郎娉娉袅袅地站在他面前。
“你是花妖?”方飞愣了一下,猛地向后跳开,“不对,花妖是哑巴!”
女郎正要回答,一串惊雷从屋顶掠过,她皱了皱眉,叫道:“别闹了!”叫声并不响亮,却从四面八方传来重重叠叠的回响,仿佛许多人同时高喊:“别闹了……别闹了……别闹了……”
过了好一会儿,回声才平息下来,风雨雷电统统消失,只有雨水从屋檐滴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你把雨叫停了?”方飞惊讶地望着天空。
“没什么雨,”女郎漫不经意地说,“那是风妖作怪。”
“风妖?”方飞更加惊奇,“风也有妖怪?”
“妖怪无处不在,”女郎摸了摸方飞的额头,“你生病了?”
她忽然凑上来,吓得小度者连连后退,不慎踩中积水,狠狠滑倒在地,来不及起身,举起符笔僵硬地指着女郎。
“九星之子,”女郎轻轻摇头,“用笔指着人可不礼貌。”
“你叫我九星之子?”方飞满心糊涂,“你认识我?”
“十八相逢,万象归一,”女郎似笑非笑,“除了道者,还有许多生灵都在关注这件事。”
“你到底是谁?”刚才女郎的手摸到额头,冰凉的感觉就像轻柔的雪花,尽管让人惬意,但绝对不是人类的手指。
“你不是猜中了吗?”女郎眨了眨眼睛。
“你真是花妖?”方飞愣了一下:“可花妖不会说话。”
“人类的婴儿也不会说话!”女郎说道。
“婴儿?”方飞迷惑地说,“你是说……”
“你见过的花妖都是没断奶的小娃娃。”
“你多少岁?”方飞忍不住问道。
“询问女士的年纪可不礼貌,”女郎看见方飞尴尬的样子,忽又笑了起来,“其实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几十万年吧?呵,活得太久,最难记住的就是时间。”
“几十万年?”方飞肃然起敬,“您活这么久,一定很有名吧?”
“马马虎虎!”女郎说话总是幽幽淡淡,就像一缕迷人的花香,“妖怪里面,我也不算最年长的。”
方飞收起符笔,抖索索站起来:“我、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花妖没有名字,只用香气来辨认对方,”女郎笑了笑,“如果非要称呼,你可以叫我牡丹。”
“牡丹?”方飞惊讶地说,“红尘里它是百花之王!”
“这儿也一样。”牡丹漫不经意地说。
“您是花妖王?”方飞倒吸一口凉气。
“差不多,”牡丹笑了笑,“现存的花妖我年纪最大。”
“其他的花妖呢?”方飞东张西望。
“只有我一个,”牡丹顿了顿,“我是云巢的守夜人!”
“守夜人?”方飞机灵一下,“您知道云巢死过学生吗?”
牡丹点头说道:“我亲眼看见他们送命。”
“您没救他们?”方飞失声惊呼。
“嘘!”牡丹竖起食指,“小声一点儿。”
方飞心虚地四处张望,但听牡丹说道:“救人不是我的职责。当然了,我也会给留宿者一些提醒,可惜不是每个人都会接受我的好意。”
“什么东西杀了他们?”方飞感觉自己嗓音发抖。
“看见云巢下面的人脸了吗?”
“看见了!”
“那是一个封印!云巢下面封印了一个古老的邪灵,到了夜里封印的力量会削弱,那东西蠢蠢欲动,你以为刚才的风雨只是意外?”牡丹注视方飞。
“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家伙驱使风妖造成暴雨,想要逼迫你去不该去的地方。”
“难怪那些雨老是追着我。”方飞只觉一股冷流蹿过背脊。
“这只是小意思,”牡丹轻轻叹气,“如果离得够近,它还会叫魂!”
“叫魂?”
“看来你什么都不懂,”牡丹摇摇头,“邪灵会叫你的名字,如果你贸然答应,它就能控制你的元神,让你乖乖地前去送死。”
方飞激灵一下,盯着墙上的《生存守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总有人不肯相信,”牡丹讥诮一笑,“道者的傲慢自大可是出了名的。”
男孩抬头望天,月亮正从东天升起,“夜神眼”环绕四周,就像一串浑圆皎洁的珍珠手链。
“牡丹?”方飞不甘心地问,“您干吗不阻止它?”
“谁?”
“那个邪灵。”
“因为契约,”牡丹轻描淡写,“我跟道者的契约不包括救人。”
“那您在这儿干吗?”方飞有些不忿。
“扫地,养花,修理房子!”牡丹漫步走过门廊,雨水变成白雾袅袅散去,门墙栋梁焕然一新。
“谁那么淘气?把墙炸了个洞,哦,地板也坏了?”牡丹挥了挥衣袖,墙壁和地板恢复原状,她扭脸一看,方飞跟在她身边,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
“害怕了?”牡丹笑问。
“没有!”方飞嘴硬。
“稍等!”牡丹穿过教室大门,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
“您干吗去了?”方飞按捺不住心跳。
“打扫教室,”牡丹看他一眼,“你跟着我没用,我可不会救你。”
“您斥退了风妖!”方飞眼巴巴地望着她。
“是吗?”牡丹沉吟一下,“奇怪,我干吗要那么做?”她皱眉打量方飞,“你穿着湿衣服不难受吗?”
方飞太过恐惧,居然忘了这件事,于是抽出符笔,叫声:“热烘烘滴水不沾!”“烘干符”的红光从头到脚,驱走了所有的雨水。
“还有里面。”牡丹扬起手指,一缕白气钻进方飞的鼻孔。
方飞吃了一惊,但觉一股凉意在体内游走,经过的地方头痛脑热一扫而光,身子如释重负,变得轻松自如。
牡丹摇一摇手指,白气又从方飞的耳朵里钻了出来。方飞摸了摸脸,迷惑地问:“您给我治病?”
“你太大意了,”牡丹连连摇头,“你让妖气进入身体,不怕我吃了你的元神?”
“您不像坏人……噢,不像坏妖怪。”
“呵,我猜你一定活不长。”
“为什么教室要锁门?”方飞没话找话,“云巢上一个人都没有!”
“里面不安全!”
“里面也有邪灵?”
“没有!不过羽化教室里有许多机关,用来锻炼飞行的技巧,贸然触发会要人命;抟炼教室就更危险了……”
“那里有什么危险?”方飞不以为然,“我下午还上过课呢!”
“我一向反对抟炼,”牡丹沉默一下,“你可曾想过……抟炼是在创造生命。”方飞一愣:“创造生命?”
“元神来自元胎,物质有了元胎,也就有了生命。抟炼的原理在于融合元胎与物质,当它完成以后,也就诞生了新的生命,”牡丹停下脚步,目光缥缈起来,“创造生命是神圣的事,可是道者从不在乎。他们一意孤行,不断创造出危险的东西,其中之一你也见识过了。”
“什么?”
“风妖!”
方飞大吃一惊:“风妖是道者创造的?”
“道者想要创造道器,结果造出了妖怪;可笑的是,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风妖还算好的,有些东西十分险恶,它们会潜伏起来,等到夜深人静,跳出来攻击落单的学生,”牡丹看了看天,“事实上,好些留宿的学生是被抟炼出来的妖怪杀死的。”
方飞心生寒意,头皮一阵**。
“咦!”牡丹侧耳倾听,“听见了吗?”
“叫魂吗?”方飞提心吊胆,可又难耐好奇,他很快听见了咚咚咚的细微声响,正是来自抟炼教室。
“教室里有东西!”方飞失声惊叫。
牡丹钻入教室,过了一会儿,她又穿门出来,左手托着一个亮晶晶、圆溜溜的东西——那东西来回扭动、上蹿下跳,叽叽咕咕地发出怪声。
“是它!”方飞不胜惊讶。
“你认识它?”牡丹目光严厉。
“它是……”方飞犹豫一下,没有说出吕品,“它是软化的金原石,一个学生抟炼出来的。”
“软化的金原石?”牡丹冷笑,“你这么叫它?”方飞盯着小怪物拿捏不定:“它跟刚炼成的时候不太一样。”
“它在沙棠果的抽屉里,吃光了所有的果子!”
“它到底是什么?”方飞忍不住问。
“我也说不清,”牡丹沉吟,“它不像石妖,也不像金妖……炼成它的人要么太糊涂,要么很厉害。”
方飞大为错愕,几万年的老妖王也认不出这个刚炼成的小东西。看来牡丹说得对,抟炼真会创造怪物,可是吕品……那个懒鬼……
“我猜他是没睡醒……”方飞话没说完,小怪物收缩一下,猛地蹿起,跳到他的身上,一股脑儿钻进羽衣。男孩又痒又怕,双手乱抓乱挠,可那小东西又滑溜又灵巧,说什么也抓捏不到。
牡丹见他狼狈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你干吗不用羽衣?”
方飞应声醒悟,意念所及,羽衣变成一只软绵绵的大手,捏住小怪物,把它从衣裳里拎了出来,小东西不甘心地扭来扭去,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可恶,”方飞一把捏住,作势要扔,想了想又收回来,“我们怎么处置它?”
“你想怎么处置?”牡丹反问。
“我……”方飞看一眼小怪物,“有让它自在生活的地方吗?”
“没那种地方,”牡丹摇了摇头,“这种来历不明的小东西,学宫发现后会销毁;如果放出学宫,不出一天就会被别的妖怪吃掉。”
“那可怎么办?”方飞目定口呆。
“我有个办法,”牡丹盯着他说,“你来收养它!”
“我?”方飞指了指鼻子,又指了指小东西,“收养它?”
“对!”牡丹目光沉静,“它扑到你身上,那是因为它喜欢你。”
“它喜欢我?”方飞浑身别扭,“又不是我创造它的。”
“这跟创造者无关,有的造物还会杀死主人,”牡丹笑了笑,“你要不信,轻轻地用手摸它,同时放出元气!”
方飞将信将疑,轻轻地抚摸不知名的小妖物。那东西软绵绵弹性十足,就像一团亮晶晶的果冻,元气进入它的体内,通身变成了悦目的天青色,它惬意地扭了两下,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它睡着了,”牡丹压低嗓音,“你们的元神完全契合,恭喜你,九星之子,你收了一只妖奴!”
“妖奴?”方飞望着小妖拧起眉毛。
“你可以把它放进乾坤袋!”牡丹提醒。
“它吃什么?”方飞问。
“第一次进食会塑造妖怪的胃口,我猜它最爱吃的是沙棠果。”
方飞松一口气,说道:“还好它没吃过人。”
“你怎么称呼它?”牡丹又问。
方飞仔细端详,见那小妖软趴趴、黏糊糊,不由冲口而出:“叫它‘鼻涕虫’!”
“随你高兴!”牡丹又向前面飘去。
方飞忙将鼻涕虫揣进兜里,快步跟在花妖王身后。他心里明白,要想在云巢里活命,就得像狗虱子一样缠住牡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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