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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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天试院
又过一个昼夜,到了报名的日子。考试地点在浑天城“天试院”,报名在城下的积明湖边。
站在玄冥山顶,方飞直觉浑天城和积明湖相隔很近,到了湖边,才发现二者之间相距超过二十公里。从远处看,浑天城光溜溜一无所有,这时抬头仰望,可见球面上布满了宏伟的宫殿和美丽的园圃,人们徜徉其间,悠闲自得。巨大的球体还在缓慢地转动,从上往下,从左往右,好让不同的区域同等地沐浴日月光辉。
“看到了吗?”简怀鲁将方飞从震惊中唤醒,“这座浑天城就是一整面‘任意颠倒墙’。”
“‘任意颠倒墙’到底是什么东西?”方飞忍不住问。
“这都不知道?还考什么试?”简真轻蔑地扫他一眼,“‘任意颠倒墙’是富含元胎的岩石。”
“元胎?”方飞更加迷糊,“那又是什么?”
简真两手叉腰,还想教训方飞,禹笑笑看不过去,抢先说道:“元胎是紫微最重要的东西,除了‘任意颠倒墙’,飞剑、飞轮、神形甲都是用高纯度的元胎抟炼的。说起来很复杂,可你记住一点:最纯净的元胎不是有形的物质,而是无形的精神力量,所以,元胎也被称为‘紫微之魂’。”
“完美的解释,”简怀鲁轻轻拍手,对方飞说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方飞言不由衷。
“很好,”简怀鲁点点头,“我们去报名!”
湖边停了十多辆冲霄车,车前排起长队,一眼望不到边——考生报名之后进入飞车,统一送往浑天城的考场。
方飞一行到达较晚,排在队伍末尾,望着前面乌压压的人头,三个孩子都不由心生寒意。
“呦!巧得很呐!”一个男子声音飘来,尖锐嘶哑,透出几分嘲弄。
禹封城应声一抖,转过头去,眼里迸出两道凶光。
一家三口从幻神车里走出来,居前的中年男子头发花白、面庞削尖,眯一双三角眼睛,恶狠狠盯着禹封城。他身后的女人慌忙上来,拉住尖脸男子:“子难!算啦……”细声细气的还没说完,尖脸男子回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闭嘴!”
女人后退两步,脸颊肿了起来,嘴角抽搐,流露惨笑。
“宫子难!”禹封城作势蹿出,申田田和简怀鲁慌忙将他抱住。
“老甲鱼!”简怀鲁他耳边低语,“你打死了他,笑笑怎么办?”
禹封城活是一头困兽,面皮发紫,鼻孔大张,呼哧呼哧地狂喷粗气。
宫子难打量他一会儿,哼了一声,冲着禹笑笑叫嚷:“小爬虫也来考试吗?就你那个木瓜脑袋也想考进八非学宫?呸,少做梦了!”
“宫子难!你少放屁!”禹封城怒吼。
“宫叔叔,你可真会说话,”禹笑笑眨了眨眼睛,“难怪有人说,宫家的木瓜都顶了一张嘴。”
“胡扯!”宫子难吐一口浓痰,“我家从来不养木瓜。”
“对啊,”禹笑笑点点头,“你们家只养呆瓜!”
众人哄然大笑,方飞笑得尤其卖力,他对禹笑笑很有好感,对这个宫子难讨厌得要命。
宫子难气白了脸,瞪着禹笑笑,正琢磨怎么反击,他身后的男孩走上来说道:“爸,还报不报名?”他跟宫子难一个模样,尖头尖脑,鬼鬼祟祟。
宫子难犹豫一下,拉着男孩怒冲冲去了。挨打的女人深深看了禹笑笑一眼,又瞧了瞧禹封城,低下头,转身就走。
“妈!”禹笑笑忍不住叫了一声,眼泪簌地流了下来。女人应声一颤,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禹笑笑,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葛笑兰,”申田田大声叫道,“这样的日子,你过得高兴吗?”
“不管怎样……”葛笑兰咬了咬下唇,“我能飞了!”
“你……”申田田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攥得咯崩作响。
“就为了飞吗?”简怀鲁放开禹封城,抬起眼来慢悠悠地说,“值得吗?”
“值得!”葛笑兰挺起腰背,僵硬地走进人群。
禹笑笑掉过头,扑进父亲怀里闷声大哭。禹封城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说:“好孩子,别哭!考进八非学宫,叫他们开开眼!”
禹笑笑抹去眼泪,使劲儿点头,申田田问道:“宫子难身边的男孩儿是谁?”
“他前妻的儿子,”禹封城神不守舍,“喏,叫什么来着?”
“宫奇!”禹笑笑接道。
“听清楚了,”申田田拎过简真的耳朵,不顾大个儿嗷嗷惨叫,“考不考得上没关系,反正不许输给那个宫奇。”
排了足足半天,终于轮到方飞,负责报名的是一个男道者,留了两撇小胡子,头也不抬地说:“考试费一点七粒金!只收现金,不划账!”
方飞傻了眼,他浑身上下一个子儿也没有,悻悻的正要退下,忽听简怀鲁说:“我来!”掏出一根金色圆管,倒出一滴紫莹莹的液体,落地变成固态的圆珠,跟着又倒出七滴更小的珠子。这种紫液金是道者的货币,既是液体,也是固体,可软可硬,能够无限分割。
“简伯伯!”方飞心里感动,“我……”
“小意思,”简怀鲁咧嘴一笑,“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浪费!”简真一边咕哝。
“要说浪费,你已经浪费三次了。”申田田竖起三个指头。
“我……”大个儿矮了一头,“我可是你儿子。”
“知道就好!爸妈办事,儿子闭嘴!”
小胡子拿出一张粉色大纸甩给方飞:“按表格填。”
“用笔吗?”方飞从笔套里抽出“星拂”。
“废话……”小胡子没好气扫了他一眼,忽然像是被雷电劈中,盯着男孩手里的毛笔看了又看,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星拂!啊哟,他的笔是星拂。”
所有的目光都转过来,聚集在方飞的符笔上。
“不可能吧?真是星拂吗……肯定是赝品……要是赝品,也太逼真了……木神勾芒的笔?不是失踪了十多万年了吗……天啦,星拂选了个度者?我是不是在做梦……”
议论的声浪起伏涌动,整个湖边嘈杂一片。方飞耳根发烫,埋头填完表格,一抬眼,发现小胡子热切地望着他,笑眯眯把手一抬:“举起双手,我要检查你的年龄!”
方飞高举双手,小胡子符笔扫过,红光荡漾,他的骨骼肌肉全都透明如水。
“骨龄十三岁八个月零九天,血龄十三岁九个月零八天,魂龄十三岁七个月二十七天。”小胡子拉过表格,拈起一方印章咚地戳下,“合格!”
白光闪过,报名表消失了,大印挪开,下面躺了一块纯青色的铭牌。
“巳辰楼三十六号,”小胡子递过铭牌,“你的房号符,也是考号和车票,凭它乘坐冲霄车。记住,除了符笔和飞行道器,不许携带任何道器。”
方飞接过名号,忽听附近传来骚动,掉头望去,一个女孩轻快地走上前来,冰蓝色的头发格外惹眼,所有人都盯着她,许多孩子眼里流露出敬畏。
“大家看她干吗?”简真纳闷说道。
“什么?”禹笑笑回过头一脸诧异,“你连她都不认识?”
大个儿胖脸涨红,噘着嘴咕哝:“我该认识她吗?”
“当然,”禹笑笑不假思索,“她是这一届最出色的女道者,青榜天元的大热门。哼!你来参加考试,居然不知道苍龙天素?”
“我家又没有通灵镜,”简真哼哼两声,“这个天家老出怪人。”
“少废话,”申田田推他一把,“该你了!”
方飞好奇地打量天素,见她走到桌前,取过表格,随手抽出符笔。
“云扫!”人群中爆发出一片低呼。
少女的笔管流动绚烂的朝霞,笔斗是悦目的淡金色,笔头雪白无暇,微微发出冷光。
“有意思,”简怀鲁吐了一口烟气,“星拂和云扫居然同时出现。”
“那支笔跟星拂有什么关系?”方飞忍不住轻声问禹笑笑。
“云扫笔是火神朱明的遗物,星拂属于木神勾芒,古时候他们是夫妻,经常一起并肩战斗,有一句话叫做‘星云合璧,天下无敌’,”禹笑笑呼出一口气,“可是自从星拂笔失踪,两支笔十多万年也没有同时出现过。”
禹封城看了看星拂,又瞧了瞧云扫,沉吟说:“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那可不是传说,”简怀鲁轻轻摇头,“那是活生生的历史。”
三个考生同乘一辆冲霄车,简怀鲁夫妇和禹封城送到车前。申田田望着儿子眉眼发红,哽咽说:“小真,你可一定要争气……”
“知道了!”大个儿随口敷衍,逃命似的钻进车门。
车里气氛沉重。孩子们要么神情紧张,要么无精打采,简真抿嘴瞪眼,呆柯柯像根木头;禹笑笑也是两眼朝天,脸色苍白如纸。
忽然一阵骚动,方飞扭头看去,天素进了车门,大踏步走过通道,停在方飞身边。
女孩举目一望,只有方飞左侧还有空位,稍一迟疑,转身坐下。
“你好!”方飞小声招呼。天素冷冷瞥他一眼,目光落到他的笔袋上:“你的笔真是星拂?”
“对呀,”方飞看向天素的笔袋,“你的笔……”
“跟你没关系。”天素转过脸去,挺腰直背,两眼凝视前方。方飞碰了个钉子,窘得面红耳赤。
冲霄车冉冉起飞,没过多久,降落在浑天城的表面。
走出舱门,方飞放眼一望,只觉心怀开朗,四面的房舍巍峨壮观,三三两两地坐落在园林池沼之间。大道笔直宽阔,数不清的人员来来往往,既有朝气蓬勃的考生,也有老成持重的考官和勤务。
天色有些晦暗,方飞抬眼一瞧,惊讶地发现积明湖横在天上,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浑天城的庞然巨影,湖畔的人物车辆就像聚散的流沙,渺小细微得不可思议。
“我看见了,”简真挤过来,歪眉斜眼地说,“你想跟那个天素搭讪!”
“搭什么讪?”方飞面红耳赤,“我只是打个招呼!”
“呦呦呦!”简真的口气跟他妈一个样,“你红什么脸呀?脸红就是心虚的表现……”
“简真你少说两句,”禹笑笑替方飞解围,“时候不早,快去宿舍报到。”取出房号符丢向天上,符牌变成一条小小的青龙,摇头摆尾地向前飞去,女孩向两人招了招手,跟在青龙后面一溜小跑。
“丁丑楼八十七号。”大个儿丢出符牌,变成一只玄武,黑蛇拍打翅膀,拖着龟壳前进。
方飞也抛出符牌,腾空变成青龙,方飞紧随其后,赶到一栋白色小楼,楼房上圆下方,考生踩着墙壁上下出入。
“你是个裸虫?”守门的勤务看过符牌,瞅着方飞满脸嫌恶,勤务年纪不小,脸颊瘦长,一把山羊胡须已经花白。
方飞只觉一股火焰直冲脸颊,鼓足勇气说道:“我是度者。”
“什么度者?裸虫就是裸虫。”勤务冷笑一声,把符牌塞给方飞,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叫温雄,巳辰楼的管理员。有事记得找我,喏,下一个……”丢下方飞,转向他人。
方飞强忍怒火,低头走进宿舍,找到三十六号房,但见房门紧闭,推了两下,纹丝不动。
“得用房号符,”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插进门锁的插口!”
方飞应声掉头,发现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门前站了一个黑衣少年,脸色苍白,五官突兀,头发根根向上,充满凶险意味。他饶有兴趣地打量方飞,如同一头窥伺羚羊的黑豹。
“谢谢,”方飞跟他目光一碰,心中莫名沉重,他转身察看房门,果然发现一道细缝,插入符牌,尺寸正好,忽听咔嚓一声,房门向内弹开。
房间不大不小,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床铺、书桌,还有一个狭小的卫生间……男孩瞧了片刻,忽觉背脊发冷,一回头,黑衣少年并未离开,笑吟吟靠着门框。
“你……”方飞被他瞅得浑身发毛,“你有什么事?
“你是度者?”
“对!”方飞对这个话题不胜其烦,抓住门扇想要关上。
“急什么?”少年抵住门说,“我在三十五号,大家算是邻居!”
“好吧,”方飞无奈说道,“我叫方飞!你呢?”
“白虎巫昂!”少年扬起下巴,傲慢地伸出右手。
方飞很不喜欢对方的眼神,不明不白,隐藏的东西让人厌恶,可是究竟藏了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他打心眼里不愿结交巫昂,可是出于礼貌,慢吞吞伸出右手。
巫昂一把攥住,热情地抖动。方飞满心别扭,但觉对方的手冰冷出奇,手心涌来一股**,像是微弱的电流钻进他的身体。
方飞心觉不妙,试图抽回右手,不料巫昂五指紧握,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方飞心里有气,抬眼望去,忽见巫昂的脸庞扭曲起来,狠狠盯着自己,眼里充满怨毒。
“你干吗?”方飞锐声高叫。
巫昂愣了一下,注视方飞片刻,慢慢放手笑道:“没什么,待会儿见。”倒退两步,转身一跳,大踏步走回房间,似有满腔怒气,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这人鬼头鬼脑,方飞莫名其妙。他关上房门,倒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想起来此的目的,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对道术所知无几,根本不可能通过考试,报名来到这儿,简直就是胡闹。
“我在干吗?”方飞抱住脑袋蜷成一团,脑袋里无数念头横冲直撞,从父母到燕眉,从红尘到紫微,从过去到现在……男孩心生绝望,不由**起来。
忽听有人敲门,他如梦方醒,打起精神,开门一看,简真站在门外,两手揣在兜里,脸上挂满不耐。
“是你?”方飞松一口气。
“不是我还有谁?”简真挤进门来。
“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巫昂……”方飞悻悻说道。
“巫昂?”简真脸色惨变,“他在哪儿?”
“三十五号房!”
大个儿脸色发白,回头看向对门:“他的头发是不是像个刺猬。”
“你认识他?”方飞不胜惊讶。
“他跟我一样落榜了两次,”大个儿压低嗓音,“巫昂最爱使坏,他考不过也不让别人好过。去年玄武人裴言是青榜天元的热门,遭了他的暗算,没有通过考试。”
“没人管吗?”方飞心里有气。
“谁敢管?他爸是巫史,斗廷九大星官的阴暗星,执掌白虎厅,谁也惹不起……”简真瞟了方飞一眼,“当然啰,你不用担心巫昂,反正你也考不过。”
“是啊!”方飞垂头丧气。
“走吧,”简真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笑在楼下等你。”
“干吗?”
“吃饭!”
见了禹笑笑,简真先把巫昂的事说了一遍。禹笑笑听完大皱眉头,方飞忙说:“别担心,他不会招惹我,反正我也考不过。”
“我没担心你。”禹笑笑叹一口气,“我担心天素。”
“天素?”方飞想到天青色头发女孩。
“她是苍龙人,又是天元热门,”禹笑笑皱起眉头,“巫昂不会放过她的。”
就餐在道祖厅,白玉石的柱子,天青石的宝顶,阔大无边的厅堂轻而易举地容纳十万名考生。迷人的芬芳充盈四周,数不清的花妖推着餐车飘来飘去,菜肴雨点似的落到各人面前,既丰盛又可口。
“八非天试唯一的好处就是吃饭……”简真嘴里塞满了食物,对着方飞呜呜直叫,“想吃多少吃多少……呜,再来两份儿烤肉……”远处的花妖一扬手,灵光裹着盘子飞到大个儿面前,盘子里香喷喷的烤肉还在滋滋冒油。
“花妖还有男的?”方飞惊讶地发现几个男花妖混在人群,相貌俊美,笑容迷人,举止跟女花妖一样温柔得体。
“花妖是无形妖,没有雌雄之分,”禹笑笑随口解释,“它们变成人形只是为了适应环境,变男变女随它们高兴。”
“孩子们,”高处传来一声问候,滚雷似的传遍大厅,“欢迎来到道祖厅。远古时代,道祖和四神也曾在这儿用餐……”
方飞抬头望去,一张巨大的人脸出现在屋顶,脸上光光溜溜,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我是八非学宫的宫主乐当时。今天我长话短说,除了考试以外,天试院严禁飞行、变身和斗殴。考试从明天开始,第一天考‘炼气’,地点玄冥山房;第二天考‘定式’,地点勾芒禁室;第三天考‘羽化’,地点朱明火宅;第四天考天问,地点蓐收金苑。四科考完,前三百名进入黄榜,接受最后的天选。
“顺道提一句,徇私舞弊没有用。‘天试院’将严密封锁,没有斗廷的特许,任何东西也不能进出。从古至今,天试的作弊法儿不下十万种,成功的一个也没有。那些小花招顶好别用,一旦失败,将永久禁试……呵,我就说这么多,补充一句,没有伟大的皇师利,谁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考试。让我们向他致敬,嗐,白王无上!”
乐当时举手放在额头,不少考生跟着起身,乱哄哄叫嚷:“白王无上!”
方飞端坐不动,禹笑笑无动于衷,简真认认真真地埋头吃饭,乐当时的话他都当做了耳边风。。
用完晚餐,天已经黑了,走出道祖厅,星光洒落下来……不对,方飞猛可抬头,头顶湖水还在,“星光”出自湖里的水族,大鲸小虾,巨蟹蛟龙,踊跃跳出水面,发出迷人荧光,闪闪烁烁,来来去去,照得湖水一片通明。
“太美了!”禹笑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
“没什么大不了,”简真揉着肚皮打着嗝儿,“我都看过三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禹笑笑白他一眼,“你要好好欣赏!”
“什么?”简真气急败坏,“你诅咒我?”
禹笑笑正要回应,忽见前面闪出几条人影,为首的人嗓门老大:“你们三个,给我站住!”
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儿男生,长发用金环扎成马尾,白色衣裤简洁考究,上面绣着金色的虎纹,身后跟着四五个男孩,也是一身干练的白衣。
“白虎人,”禹笑笑抽出符笔,“你们要干吗?”
“我是白虎司守拙,”高个儿男生扬起国字形的脸膛,“你们三个,刚才为什么不向白王致敬?”
没人应声,司守拙上前一步,用手指着简真的脑门:“死胖子,问你呢?”
“我?”大个儿委屈地摸了摸鼻子,“我很胖吗?”
“少废话!”司守拙不耐烦地挥手,“为什么不致敬?”
“我妈说了,我要敢说‘白王无上’,她就把我丢到无情海去。”
司守拙阴沉地扫他一眼,转向方飞:“你呢?为什么不向白王致敬?”
“白王是谁?”方飞冷冷回答。对面传来一串咆哮,司守拙两眼出火,恨不得把他活活烧死。
“它是猫还是狗?”方飞还没问完,司守拙已经拔出符笔。
“雷枪电斧!”禹笑笑先下手为强,轰出一道凄厉的电光。司守拙笔尖一挑,电光弹开,哧地射中地面。
禹笑笑占了先机,向前进逼,口中吟诵咒语,符笔横挑竖刺,笔尖像是扭动的毒蛇,吐出一道道明亮的闪电。
司守拙面皮绷紧,嘴唇嚅动,笔尖连绵发出白光,白光里涌出许多细长的银丝,袅袅绕绕,无限延伸,把近身的电流导向四面八方。
“一起上!”有人大声叫喊,白虎考生呼啦散开,符笔对准三人。
简真一脸惊恐,手里的毛笔簌簌发抖;方飞也把星拂握在手心,可他学的符法都是日常所需,没有一道可以用来攻击敌人,总不能用“梳头符”给对手理一理头发,更不能写一道“吃吃喝喝符”把敌人招过来吃掉。
忽听一身咳嗽,树丛飒飒晃动,有人钻出来叫喊:“住手!”
“巫昂?”司守拙望着来人不胜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禹笑笑见他还有闲暇说话,心中有气,连发数道闪电,都被司守拙随手挡开。
“天素那边出事了。”巫昂阴沉沉扫视众人。
“什么?”司守拙倒抽一口冷气,“我们有八个人。”
“她笔速太快了,一照面就倒了七个。”
“你呢?”司守拙疑惑地打量巫昂,“你怎么没事?”巫昂悻悻说道:“我跑得快!”
“气吞万里!”司守拙一抖手,笔尖冲出一头巨大的白虎。
禹笑笑向后跳开,“白虎”与她擦身而过,咆哮一声,变成缤纷散去的流光。
“走!”司守拙收起符笔,转身就走,其他同伙匆忙跟上,只有巫昂站立不动,双手揣在兜里,脸上挂着画儿似的笑容。
“你想干吗?”禹笑笑握紧笔管。
“什么也不干,”巫昂迎着方飞走了过来,歪头打量他一番,“换了我是你,就该早点儿回家睡觉,这地方可比你想象中危险多了。”
“你不是我,”方飞没好气说道,“我干什么你管不着。”
“我才懒得管,”巫昂摇晃着走开,“好心没好报!”
“阴阳怪气的家伙,”简真瞅着巫昂的背影大惑不解,“以往遇上这种事,巫昂都会冲在前面,今天居然老老实实回去睡觉?真是邪了门儿了。”
“也许他只想老老实实地考试。”方飞说。
“老老实实?”禹笑笑飞奔向前,“那不是巫家的风格。”
“你上哪儿去?”大个儿叫嚷。
“去帮天素!”禹笑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个男生对望一眼,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到了地头,但听司守拙高声念咒:“起昏沉万物复苏……”三人停下脚步,拨开花丛一瞧,前面小路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七个男生,司守拙符光扫过,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司守拙一脸郁闷。
“要么叫道师?”一个白虎考生虚怯怯地建议。
“呸!”司守拙瞪他一眼,“还嫌不够丢人?”大手用力一挥,“一人一个,扛回去再说。”众人七手八脚地背起同伴,司守拙力气大,一人扛了两个。
等他们走远,禹笑笑捂着嘴笑出声来:“哎哟,这群笨蛋。”
“这个天素可真厉害!”方飞肃然起敬。
“对!”禹笑笑使劲点头,“厉害极了。”
方飞想到考试,又觉心口发堵,抬头望天,发现湖水退到一边,半个天空变成了玉京的都市,符灯的光芒烂如星河,从楼宇的丛林间静静流过,相比明暗交织的湖水,别有一种动人的况味。
回到巳辰楼三十六号,方飞一摸裤兜,兜里空空如也,符牌不知所踪。他吓得半死,把裤兜翻了过来,又从头到脚摸了个遍,依旧没有符牌的影子。
“弄丢了吗?”方飞使劲回想,想不出丢在哪里,回头找了一路,什么也没发现,他老大郁闷,找到宿管员温雄求助:“温先生,我房号符丢了,你能不能……”
“废物!”温雄破口大骂,“那可是你的房牌和准考证,没有这个你明天考什么试?”
方飞狗血淋头,垂着两手无言以对,温雄意犹未尽,又啐一口:“裸虫就是裸虫,给你机会也没用。”
“温先生,”方飞忍气吞声,“你能开门吗?”
“能又怎么样?”温雄扬起脸来,冷冰冰看着他。
“能不能帮我开开门?”
“不行,”温雄沉着脸说,“一人一房,没有房号符免谈。”
“那我……”
“你可以睡那儿,”温雄指着花圃,“又通风又凉快,就是虫妖多了一点儿。”他自觉幽默,皱起老脸咧嘴一笑。
“虫妖。”方飞回望花圃,心里发毛。
“哎呀,”巫昂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温道师,不就开个门吗?犯的着那么较真?”
温雄盯着他面露迟疑:“这可是规矩。”
“开个门又不会死人,”巫昂亲亲热热地勾住温雄的脖子,“下次有机会,我让老爸在斗廷给你谋个好职位。”
“你这是贿赂,我可不吃那一套,”温雄的脸色缓和下来,“不过出于同情,我可以让他进屋睡觉。”转身上楼,用备用的房号符打开房门,回头向方飞冷笑,“你睡这儿也没用,没有符牌,明天考不了试。”
“可以补办吗?”方飞颤声问道。
“可以,”温雄冷冷说道,“不过需要两个以上的道师担保,别看我,我才不干这种事。”说完掉头就走。
“别听他瞎说,”巫昂拍了拍方飞的肩膀,“我考了两次也没过,照样还考第三次,考试嘛,重要的是信心。”
方飞心里大叫:“这根本不是信心的问题。”嘴里却支吾:“谢谢你。”
“别客气,大家是邻居,”巫昂歪了歪脑袋,“我倒是认识几个道师,明天我去说说,请他们给你做个担保。”
“谢谢,”方飞激动得无以言表,忍不住握住巫昂的双手,巫昂猛地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嫌恶,慢慢把手抽回,盯着方飞笑道:“行了,好好睡觉,烦心事儿明天再说。”说完转回寝室,砰地把门关上。
方飞用“沐浴符”洗过,躺在床上不胜纳闷:巫昂热心快肠,跟简真描述的很不一样,鉴于大个儿说谎的前科,或许出于某种原因故意诋毁巫昂。可是不知为什么,尽管得到巫昂的帮助,方飞对他还是没有好感。巫昂身上有种东西让他打心眼儿里很不舒服,可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又糊里糊涂的说不清楚。
思绪忽又回到房号符,进入天试院以来,方飞遇上的人、到过的地方十分有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丢在哪儿。或许丢在道祖厅,或许丢在营救天素的路上,或许已经被人拾到,符牌上有他的地址,遇上好心人还能物归原主。
“明天考不了试怎么办?”这念头闯入脑海,方飞除了沮丧,还有一丝解脱。他也明白自己通不过天试,可不努力一试又不甘心。如果因为房号符无法参加考试,倒也给了他一个体面的退考理由。
一阵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他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黑沉沉空无一物,寝室里的景象跟记忆里有所不同,可他来不及多想,就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住了。
“救命,救命,”有人在呼救,声音细微,透着无比的压抑。
方飞跳下床来,推开门扇,走廊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正感纳闷,忽又听见有人叫道:“救、救我,”声音带着哭腔,俨然十分痛苦。
方飞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房牌上面——三十五号,巫昂的房间,求救声的来源。
他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举起手来敲门,手指碰到门扇,笃,门忽地开了,露出一条缝隙,传出细微凄楚的啜泣声。
方飞惊讶极了,忍不住叫道:“巫昂。”叫声在走廊里回响,可是无人回应,哭泣也没有停止。
男孩咬牙推开门,门里雾气缭绕,景物模糊不清。床边坐了一个人影,双手抱头,身子微微耸动。
“巫昂,”方飞伸手撩开雾气,慢慢走向人影,“你怎么了?”
床边人停止抽泣,慢慢抬头,方飞心子一跳,仓皇后退,瞪着望着那人,额头上冷汗迸出、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左边一半属于巫昂,正在悲伤落泪;右边一半全是蠕动的虫豸,苍白粗大,如同巨大的蛔虫,快活地纠缠在一起。
“你……”方飞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啦?”巫昂慢慢起身,人脸部分在哭,声音里却充满笑意。
方飞缓步后退,使劲吞下唾沫,艰涩地说:“你不是巫昂。”
“我是,”巫昂忽又发出凄楚的哭声,“救救我,求你了……”
这声音跟刚才的求救声并无二致,方飞头皮发炸,可又不胜困惑。他强忍逃跑冲动,继续问:“你到底怎么了?”
“困住了……无相……它在……身体里……缠住我了……”巫昂断断续续,表情痛苦,突然他睁大独眼,直勾勾看向方飞身后,“你……后面……”声音尖利,像是从狭缝里挤出来的。
方飞猛地回头,室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一个人靠在门上,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这个人十分眼熟,不,何止眼熟,根本就是方飞自己。两人相对站立,就像在照镜子,只不过镜子外面的方飞惊骇欲绝,镜子里面的那位却是一团喜气。
“你是谁?”方飞抖索索问道。
“你是谁?”对面的“方飞”也笑着反问。
方飞不寒而栗,后退一步,回头看去,心子猛地一沉。巫昂不见了,床也消失了,墙壁正在融化,沥青似的液体从墙壁的裂缝里汹涌而出。
方飞仓皇回头,惊觉另一个“自己”来到面前,两人四眼相对,鼻子尖儿也碰到一起,他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冰冷中透着一股腐臭。
“你是谁?”方飞失声惊叫。
“我是你。”“方飞”笑着回答。
“胡扯,”方飞怒喝,“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方飞”声调温柔,就像抚慰一只小猫,“我要得到你。”
方飞直觉一股恶寒,吼一声“滚开”,抡起右拳,奋力捣向对方,可是拳头所过空空如也,活是穿过了一片幻影。
方飞一愣,对面的“方飞”诡秘一笑,突然消失。男孩又是一愣,抬眼望去,黏液流淌直下,正在淹没室门。他心头一急,奔向室门,可是无论如何奔跑,室门始终离他数米,可望而不可及。
一切都不对劲。他停了下来,但觉脚下黏黏糊糊,低头一看,双脚已被黑色的黏液淹没。方飞心中烦恶,试图拔出脚来,可越是用力,越是向下沉没,脚下的地板变成了无底的沼泽,眨眼之间,冷冰冰的黏液漫过他的双膝。
男孩焦急万分,可又无法自拔,绝望就像黏液,不断吞噬他的身心,不知不觉,黏液已经漫到腰间。
“你感觉怎么样?”声音来自身前,透出一股嘲弄,方飞低头望去,头皮发麻,说话的是他投在黏液上的影子,影子笑呵呵地望着他,“我说过,我要得到你,你逃不掉的,这可是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方飞激灵一下,脑海里忽有电光闪过,“这些都不是真的!”
影子的笑容应声一僵:“怎么不是真的?”
“你说你是我?”方飞反问。
“对,”影子笑了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如果你是我,”方飞大口吸气,黏液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那么这也是我的地盘。”
“什么意思?”影子的眼里流露迷惑。
方飞闭上双眼:“我感觉到了。”影子又是一愣:“感觉到什么?”
“你!”方飞猛地睁开双眼,右手向前抓出,穿过黏糊糊、冷冰冰的液体,一把扣住了影子的脖子。
这一次的直觉没错,方飞抓到了一个滑腻、绵软的东西,像蛇像虫更像凝胶,冰冰冷冷,感受不到生命的律动。
“影子”一声尖叫,突然分散开来,方飞但觉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下面传来,如同钓到鲸鱼的渔夫,身不由主,陷入沼泽。
眼前一团漆黑,浑身冰凉黏腻,黑色的黏液糊住了他的眼睛,堵住他的口鼻。影子如鱼得水,忽东忽西,拼命把他拖向无底深渊。男孩在黑暗里不断地下沉,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捏住“影子”的脖子,窒息的感觉凶猛袭来,神志渐渐离开了脑子。绝望间,他生出一股悍勇,非但不肯放手,反而用尽全力,五指越收越紧,恨不得捏断对方的脖子。
“影子”发出尖叫,叫声充满痛苦,眨眼间,许多蛇一样的东西爬上方飞的身体,勒住他的脖子,缠住他的四肢,剩下的拼命拱动,想要钻进他的身体。
生死关头,方飞一念不泯,右手捏住脖子不放,左手抓住那些“怪蛇”,用尽力气连扪带扯,不知什么缘故,每一次扪扯,都会惹来“影子”痛楚的尖叫。男孩分明感觉手里的“怪蛇”拼命挣扎,有的松脱溜走,有的被他活活扯断。
怪蛇的缠绕渐渐松弛,“影子”的行动变得迟缓,方飞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下沉,而是飞快地蹿升。窒息的感觉消失了,眼前越来越亮,突然他冲开黏液,从沼泽里冒出头来,吸一口气,看向手里,忽见一张“面孔”,那不是人脸,而是无数粗大的蠕虫,相互纠缠蠕动,构成模糊不清的五官,两颗眼珠嵌在那儿,如同烧红的火炭,恶狠狠盯着方飞,狂怒中透出莫名的恐慌。
方飞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放开右手,怪脸匆匆缩回沼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孩只一愣,身子陡然下沉,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摔到在一个温暖绵软的地方。
黑暗飞快褪去,光芒充满了视野,方飞揉了揉眼,扭头一瞧,发现自己坐在床上。黏液、沼泽,怪物、巫昂……可怕的东西都消失了,柔和的晨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
原来是一场梦!方飞如释重负,心脏兀自狂跳,好一阵才平静下来。身上的衣裤早被汗水浸透,脑子昏昏沉沉,身子软软乎乎,困倦的程度就像是参加过一场马拉松。他翻身下床,落地时浑身酸痛,心里更是纳闷:“我是不是病了?”
忽觉膀胱发胀,他无奈起身,蹒跚走向盥洗室,突然左脚绊了一下,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方飞险些摔倒,迷瞪瞪低头察看,忽见脚前躺了一人,刺猬状的头发十分醒目。。
“巫昂!”方飞惊出一身冷汗,看了看虚掩的房门,“你怎么在这儿?”
巫昂眼珠转动,嘴巴微微开合。方飞凑上前去,没有听到声音,抬头间双眼一亮,发现白虎人左手旁边躺了一块青色的铭牌,上面赫然写着“巳辰楼三十六号,苍龙方飞……”
方飞惊疑不定,拾起铭牌辨认,千真万确,正是丢失的房号符,他又惊又怒,瞪着巫昂厉声喝道:“你偷了我的符牌?”
巫昂眨了眨眼睛,看不出承认否认。方飞盯着他看了又看,伸手摸他额头,但觉冰凉异常,简直不像活人,巫昂盯着他手,眼里流露深深的恐惧。
“你生病了?”方飞问道。巫昂眨了眨眼,忽又转动眼珠,乞求似的看向门外。
“你让我去求救?”方飞又问。
巫昂继续眨眼,脸上痛苦更深,方飞虽恨他偷了符牌、潜入寝室,可也不好见死不救,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巫昂潜入三十六号干吗?若是谋害自己,为什么自己没事,他却变成那副鬼样子?方飞满腹疑窦地走出寝室,昨晚的噩梦历历在目,蠕虫纠结的怪脸更如烙在心头,望着长长的走廊,他的心中恍惚起来。
到了楼下,温雄站在门口,手持通灵镜玩得正酣。他听见动静,扭头看来,登时把脸一沉:“考试时间到了,你还磨蹭什么?噢,对了,你丢了房号符,去了也是白搭。”
“我找到了,”方飞取出符牌在他眼前晃动,“在我房间里面。”
“是吗?”温雄有点儿失望,跟着怒火上冲,“既然这样,你还呆着干吗?”
“巫昂病倒了。”方飞回答。
温雄一怔,收起通灵镜,回头冲进宿舍,一阵风跑到三楼,推开三十五号,不见有人,正觉迟疑,忽见方飞赶来,喘着气说:“他在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温雄莫名其妙,转身走进三十六号,看见巫昂,愣一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回头冲着方飞怒吼,“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在你房里?”
“不知道!”方飞小声咕哝,“我醒来时他就在这儿。”
“该死,他快没气了,你给我等着瞧。”温雄威吓地扫了方飞一眼,挺身抱起巫昂,一阵风冲出房间。
方飞呆了片刻,悻悻下楼,正巧遇上简真。大个儿不由分说,逮住他一顿教训:“睡过头了吧?你还想不想考试?照我说,你顶好天天睡觉,睡足四天四夜,然后滚蛋回家。”
“知道了,”方飞打个呵欠,“肚子好饿,先去吃饭。”
“你还想吃饭?呸,考试已经开始了!”
“你就没给我带一份儿早餐?”
“谁说没有?”简真摸了摸肚皮,“路上太无聊,不小心吃光了。”
“混蛋!”方飞望着大个儿怒火中烧,“你那么爱吃,怎么不噎死?”
“我脖子粗呗!”简真心安理得。
天试院北面是一片安静的湖泊,湖心有个小岛,玄冥山房就在岛上。从远处看,小岛耸出水面,黝黑发亮,四面环绕朵朵白莲,每一朵莲花都比红尘里大上十倍。
“那是一整块水元胎,融合了陷空石,具有很强的磁力,”作为一只三进宫的老鸟,简真冲着小岛指指点点,“岛里有个空洞,传说‘水神’玄冥曾在里面修炼元气,进去以后道器会失灵,只有自身的元气可用。”
莲花结成一条雪白的长桥,贯穿玄冥山房,横跨整个湖泊。考生在南岸等候,听到点名,踩着莲花进入考室,考完以后再从北岸离开。
禹笑笑站在桥头一脸焦急,见了两人劈头喝问:“怎么才来?”
“他睡过头了。”简真大拇指向方飞一挑。
“是吗?”禹笑笑责备地望着小度者。
“别听他胡说,都因为巫昂,”方飞把早上的遭遇说了一遍,“遇上这种事,我能怎么办?”
其他两人对望一眼,禹笑笑低声问道:“巫昂……他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不知道。”方飞大摇其头。
“那还用说?”大个儿冷笑,“他准是来对你施邪法!”
“这说不通,”方飞反驳,“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却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这个嘛,有些邪法用得不好会反噬主人。”
“对我施邪法,他有什么好处?”
简真张口结舌,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玄武简真!”
“唉!”大个儿意想不到,应声一跳,脸上失去了血色。他机械地转过身子,活是一具木偶,一步一顿地走向山房。
“简真,别慌!”禹笑笑高叫,大个儿闻如未闻,自顾自上了莲桥,冷不防人群里飞出一道金光,缠住他的双脚用力一扯。
“噢!”简真的大身子高高蹿起,翻一个跟斗,噗通一下栽进了湖里。
“御物凌空!”禹笑笑两步赶到桥头,符笔一扫,哗啦,简真裹着一团水花,手舞足蹈地跳了出来,落在一朵莲花上面,浑身湿透,茫然四顾。
“谁干的?”唱名的勤务冲进人群,“司守拙?”白虎人摊开两手:“你看见我动笔了吗?”
“我看见‘束缚符’从你们这块儿飞出来的……宫奇,是不是你?”勤务死盯着一脸蔫坏的小男生。
“为什么是我呀?”宫奇有气没力地说,“我都不认得这个死胖子。”
“我才不是胖子!”简真猛可清醒过来,冲宫奇一声大吼,把手一甩,急匆匆向岛上跑去。
禹笑笑望着他的背影,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好什么?”方飞不解地问。
“简真刚才太紧张,稀里糊涂进了山房也发挥不好。落一次水,反倒把他闹醒了,现在去考试,一定不会差。”禹笑笑故意大声说话,司守拙等人面面相对,眼中闪过懊恼神气。
“苍龙禹笑笑!”勤务唱名。
“我先去了,”禹笑笑向方飞招了招手,“你也好运。”
“好运……”方飞望着女孩消失在莲桥尽头,眼眶发酸,心口发堵,孤独的感觉格外强烈。可是不多一会儿,他的心思又被未解之谜占据,昨晚的梦境和巫昂的模样轮番在他眼前闪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男孩百思不解,简直快要疯了。
“苍龙方飞!”唱名声传来,方飞应声一颤,匆忙跑向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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