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凤凰蛋

饕餮一下子便定住了，死死盯着少女，似乎想连她每一根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正俯身在摊贩上吃着东西，蜂蜜的甜，橘子的酸，辣椒的辣、、、尝到的每一种味道都让她感到不可思议，挑起的眉毛，双眼放光。

        每一个表情都如此鲜活，如此真实，真实到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想擦掉她嘴边沾上的蜂蜜，手指上便感到一阵黏糊的触感，鼻间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是她嘴边的蜂蜜。

        “萧冽，你快尝尝这个，原来是这个味道的，这就是甜吗？好好吃，为什么这么好吃！”

        “天哪，你真的太幸福了，居然能尝到这么多的味道，你太幸福了你知道吗？！”

        “我很开心，这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没有更加了，只有这一天！”

        这一切太真实了，饕餮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怀里抱满了各种食物的少女，真实到他都不相信。

        “快帮我拿着！”少女看到了前面的蒸糕，眼睛立刻便动不了了，转身便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他的怀里，沉甸甸的，就连用来装蜂蜜的瓷瓶那冰凉的感觉都在指尖。

        少女跑到了蒸糕滩前，开始和老板问价，饕餮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她的身影。

        突然少女回头，看他还在原地，发起脾气来：“你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呀。”

        微微翘起的小嘴显得很是不满，手里还拿着蒸糕，烫得她从左右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快点，前面还有好多吃的，我今天都要尝到。”

        饕餮还是没有动，少女有些不耐烦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回来拉他：“快点快点，时间不多、、、”

        话音未落，“哗啦啦。”她刚才塞到他手里的东西全都落了地，身子被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温暖的气息，头发上还有皂荚的味道，那里他和她一起去采的。

        纤细的身形，因为老是吃得不多，瘦得一碰就能摸到肩胛骨，就像藏在衣服里的，蝴蝶的翅膀。

        熟悉的味道，因为经常帮家里做活，衣服浆洗再多次，都有的，豆腐的味道。

        是她回来了？！

        还是他回去了？！

        不，不重要！

        饕餮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只要他们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了！

        “五哥。”

        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很熟悉。

        饕餮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不，他听不到，他听不到！

        “五哥！”螭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灵气随之从他的指间蔓延进饕餮的身体，助他稳定心神。

        饕餮猛地抬头，看向抓住他的螭吻，有血丝从眼底爬进眼中，一张口，四只獠牙便从嘴里冒了出来，魂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强烈痛苦，心底最深处最隐秘，不愿想起又不愿忘记的东西被什么刺激，喷涌而出，一阵黑色的魔气从眉心升起，额头之上隐隐有两只黑色的尖角似乎要从皮肤之下冲出。

        一双玉筷碎成四断掉落在地。

        “五哥，这是凡间，冷静。”螭吻一只手捏出一个手势，灵光闪耀，点在饕餮眉心。

        饕餮一怔，紧皱着眉头闭上眼控制心神，这才慢慢冷静下来，獠牙也收了回去，重归平静。再看向桌上那道菜，目光更加复杂。

        这菜，吃的不是酸甜苦辣，尝的竟是人心底的秘密。

        做菜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五哥，怎么样？”

        饕餮点了点头，用手扶住额头，刚才的幻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连他都差点陷进去。

        突然手指上传来不一样的触感，一丝香甜钻进鼻子，饕餮瞳孔猛得收缩，再看向手指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手指上，一层淡淡的黄色，黏腻而香甜。

        这是，蜂蜜。

        见他恢复过来，螭吻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他在凡间失控，露出真身，事儿就大了：“这菜的效力只有一个时辰，越往后神性散了，便与普通菜肴无异了。”

        正说着，却见饕餮此时怔怔地看着手指一动不动，螭吻以为他还没有恢复过来，连忙伸手想去碰他，饕餮却突然眼底泛起了血丝：“这不是幻觉。”

        螭吻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饕餮眼神骇人，盯着手指上那一点蜂蜜：“这不是幻觉。”

        幻觉里的人是幻想出来的，可以随自己的意志而动，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幻觉里的东西更不可能带到现实中来。

        饕餮盯着指尖那抹蜂蜜，心底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复苏过来，如果不是幻觉，那他刚才、、、

        正在这时，伴随着一阵银铃的轻响，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朝着雅间走来，却在青纱帘外停住，定了一会儿，才开口：“萧公子，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螭吻看向饕餮。

        饕餮也听到了声音，强行按下心中澎湃的情绪，双眼微闭，收敛了心神，这才看上去恢复了正常。

        确定他已恙，螭吻才开口：“自然方便，叶姑娘请进。”

        青纱帘被掀开，一女子随之而入，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身着天青色绣白莲的襦裙，挽着优雅的堕马髻，一张鹅蛋脸上生得一双杏眼，眼光清亮灵动，两弯新月似的眉，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虽算不上惊艳的大美人，却也清秀文雅，完全不像整日围在灶台边的厨娘。

        她见到两人，再看桌上只动了一口的菜，先是一怔，似乎有些惊讶，眼眸一转，便笑了起来：“看来今日的菜不怎么合两位的口味。”

        饕餮从她进来便盯着她，凡人之身并无特别，既无神骨，亦无神性。

        叶妩被他的眼神盯得心慌，想到吴笑的叮嘱，镇定下来笑道：“顾老板，这位是您的兄长？”

        饕餮在凡间化名萧姓，名为萧冽，螭吻化为顾姓，名为顾屿。

        萧冽没有表露，只微微点头，看向地上被萧冽捏断的筷子，说道：“弄断了一双筷子，我自如数赔偿。”

        后面跟着的待女连忙将那断筷拾了起来，换来一双新筷，送到萧冽身前时被他那冷利的眸光一扫，一个哆嗦差点将那筷子扔到地上。

        待其它人退去，雅间只剩三人，风从窗外透了进来，抚过青纱帐，撩得烛光微动。她看了一眼螭吻，再看向萧冽，咬咬唇说道：“想必这位就是顾老板的兄长，顾老板可能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过您了。”

        叶有为命定寿数六十，如今已过六年，若非她，何止不好，萧冽只能说道：“毕竟年事已高，叶姑娘也已经尽力了。”

        闻言，叶妩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看向萧冽，突然跪了下去，萧冽微微惊了一下，但是被人拜不知多少次了，多一次也受得起，便也没动，看她想说什么。

        “我想寻一物，顾老板说只有萧公子能相助，若能得此物，叶妩今后任萧公子差遣。”

        萧冽有些诧异，看向那边的螭吻，却见他只是笑着不语，于是问道：“什么东西？”

        叶妩抬头看向萧冽，他的眼神似乎想看透她的一切，冷冷的目光中还着审视，他坐着，她跪着，居高临下，更是让她感觉到一阵压迫。

        不管是谁，能帮她就行。叶妩一咬牙，开口道：“凤凰蛋。”

        萧冽眉头一挑，随之却摇了摇头。

        叶妩见他那笑容中带着嘲讽，咬牙道：“我知道此物不是凡品，只要萧公子能、、、”

        “不是凡品？”萧冽望着她，声音里充满了荒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妩看上去有些委屈，但同时却充满了倔强：“我知道，但是我必需要救爷爷。”

        萧冽轻笑了一声，看向那边的螭吻，有些明白过来。他明知道他一定会对叶妩有兴趣，所以才会让她来找自己。

        不过，他也确实对这个女子有了兴趣，手指上那黏腻的感觉还在，不停地提醒着他，刚才他看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萧冽稍稍想了想，说道：“好，我可以带你去找。”

        叶妩听言眼神一亮，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到了萧冽面前，伸手便住了他的衣领，那动作和刚才委屈又柔弱的样子完全不同：“真的？世间真有这东西？”

        就连萧冽都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一时竟没躲。

        叶妩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重新捏着自己的帕子向后退了几步：“呃，失礼了，萧公子，一时有些激动。”

        萧冽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叶妩抬眼看他们，见他们不说话，心中着急，问道：“那个，凤凰蛋是真的吗？”

        萧冽有些好笑：“你自己都不相信，还来找我？”

        叶妩心下激动，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翻便了古籍，才找到这么几句，凤凰能浴火重生，凤凰蛋有起死回生之效，爷爷最近、、、现在药石无医，我也只能寄希望于此。”说着眼神又暗淡下来，坐到凳子上，一脸的愁容：“但毕竟是传说中的神鸟，我也是费尽心思才找到这一个法子可能救得了爷爷，可别说蛋了，就是毛我也没见过，那要到哪里去找、、、”

        她倒是说对了一点，凡人寿命数十载，就是想见一次凤凰那都要几世修缘，相比于灵兽神鸟，天地间唯有一只凤凰，每万年涅槃一次，涅槃之后会化作一颗凤凰蛋，得百年修行才能破壳而出，她倒是说得没错，凤凰毛都别想见到，更不用说凤凰蛋。

        萧冽没回答她，只是说道：“要我带你去找凤凰蛋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叶妩想也没想就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顾屿一笑，说道：“叶姑娘答应的这么快。”

        叶妩却是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说：“我一个孤女，以两位的身份，也没什么能让两位图的，无非这一把菜刀，一桌热菜。”她看着萧冽，目光真诚：“只要公子能助我寻得凤凰蛋救了爷爷，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萧冽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并未动容，只是问道：“告诉我，你在这菜里，放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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