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经书

王念回到月隐山。在修行功法之前，她需要简单处理一下梅苑中事务。

        李管事交给王念的玉简中汇编了一年间送到梅苑的信件和帖子，并且附着梅苑内每月收支情况。

        王妍、黄赛和刘又青给王念写过信，李管事曾经代王念回复过，交代了王念闭关之事。另有一批书信是施掌门门下其他弟子们寄给王念的，随书信而来的是一些不菲的礼物。现在，信件原件被整整齐齐搁在书案边的架子上，礼物则被送入库房，只留几张李管事整理的礼物单子放在书信边。

        信件边上，又有一大摞过期或者快过期了的请帖。帖子多是内门弟子乔迁、进境和晋升之事，按照惯例给王念也发了请帖。不过，帖子中也有一些王念认识的人相关的，比如，有一份魏霄入赘金氏、更名金霄的仪式的请帖。

        王念一边翻看这些书信和帖子，一边听侍立阶下的李管事汇报。

        李管事说得头头是道，而态度又十分谦卑。

        王念盯着架子上的书信和帖子，心里盘旋着一个问题。

        秦松风、钟颖和侯沛宁在哪里？

        叶师姐不是说过，她可以和她们维持正常限度的交往吗？

        为什么她收到了金家的帖子，却连钟颖等人的只言片语也没收到呢？

        “秦松风有没有给我写信？”王念打断了李管事。

        “这个，”李管事似乎没想到王念会这么直接，但她很快恢复了从容，“梅苑没有收到秦娘子的东西。”

        “那么钟真人、侯沛宁呢？”王念又问。

        王念心里升起一些烦闷。哪怕是绝交，秦松风也是会写一封绝交书的人。何况，王念和她日日相伴了六年，也没有关系破裂的倾向，秦松风不可能一点都不联系王念。

        只可能是信件被拦截了。

        “没有的。”李管事说。

        “不可能，”王念说，“是她们没有寄，还是她们寄了，但是不告诉我？”

        王念紧紧盯着李管事。

        “主上何必追问？”李管事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梅苑没有她们送来的任何物品。”

        这等于是说，秦松风等人确实送过东西，但根本没能送到梅苑。

        王念对内门的说话艺术略有耳闻，如今亲身体会到，倒是很快明白了李管事话中的玄机。看来，是叶师姐直接阻断了几人与王念的往来。

        李管事依旧恭敬，王念无法从她的面容中捕捉到任何别的念头。

        王念知道，问李管事是没有用的，她只会说正确的废话，绝不会说王念关心但是牵扯叶嘉的事。

        “实在没办法，我也是可以一个峰一个峰问过去，找找她们在哪里，看看她们是否给我送了书信。”

        最终，王念说。

        她可以听师母师姐的话，她可以压抑自己，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过去被根除。

        叶嘉明明答应了她，在和秦松风保持距离的同时，她可以与秦松风往来。但最后，叶嘉却切断了她们的联系。

        这不行。

        果然，此话一出，李管事脸色就变了。她没想到，王念竟然不领会她的弦外之音，偏要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到底，甚至要闹给其他峰看。

        这哪里是正常内门弟子能做出来的事？竟要为了书信，就丢了自己的脸面？

        怎么会有人不服从内门的规则行事？

        “主上慎言。”李管事嘴角垂下。

        “慎言？”王念心里发笑，反问，“这是叶师姐应允了的，你少糊弄我。等我出关的时候，我要见到她们的书信。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念扔下手中帖子，而后飘然离开。

        王念走后，李管事捡起地上飘落的帖子，放回架子上，摇摇头。

        屏退仆役，来到静室，王念默默回忆起了《清虚笃静心经》与《五行造化诀》。它们是江河宗镇宗之宝，仅有江河宗化神尊者们的弟子及再传弟子才有资格修习。

        法不轻传。叶嘉带着王念去主殿进行了一系列庄重仪式，才传法王念。

        叶嘉启动了主殿的大阵，并且又布下了重重法阵。叶嘉，一挥拂尘，无数金色的经文就围绕着王念飞旋，而后没入她的躯体。

        王念在经文的冲荡中迷失了一瞬，而后立刻理解了经文的表意。同时，一道晦涩的禁制烙在她的神魂中。自此，二经便埋藏在王念心神中，她无法以任何形式把二经内容表达出来。

        二经为江河宗立宗根基，为江河祖师亲自撰写，而后经由历代宗主修订补注而成。二经内容宏深浩渺，无所不包。

        《清虚笃静心经》指出，在纷乱愚昧的世间，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只有彻底改变凡尘才可以让清与真成为可能。修士所要做的，就是建立仙道道统，最终求得清静以及更高层次的真淳。《清虚笃静心经》为万经之宗，万流之源，是玄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建构了江河宗诸派别共同的宇宙观。

        《五行造化诀》则从天、地、人、日、月、星谈起，讲述自然之道、五行之常，而后转入对于修士为何应以及应如何参悟五行的阐释，并且划分出了三大境界。简单来说，第一重境界，是激发五行之性；第二重境界，是掌控五行之道；第三重境界，则是借五行之道彻悟飞升。这三重境界又被进行了更细的划分，每重大境界又被划分为三个小境界。《五行造化诀》中提出的五行之道是江河宗立宗根本，道法之源，玄界的无数功法都由它衍生、派生而来。

        越是琢磨，越能领悟经文的广博和神妙之处。此外，二经为四代宗主手书，极为珍稀，从中可以参悟大道的精微与奥妙。

        以二经为范式，王念重新审视过去所学的经文与法术，只觉得它们中的不少都显得粗陋浅薄，不及二经万一。

        她如饥似渴地重读二经，一遍又一遍，不想遗漏每个字背后的奥妙。

        王念从这样狂迷状态中渐渐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三年。

        二经之中还有很多她不理解的问题，但是，她记起来，自己还有《灵修诀》要修习。而且，她对二经的参悟也进入了一个平台期，不如先学《灵修诀》。

        与二经不同，《灵修诀》被刻录在玉简中，每一个灵修门内门弟子都可以得到。

        王念施法解除玉简上密密麻麻的封印，又用金簪刺破指尖，滴血在玉简上。

        终于，玉简散发出青蒙蒙的光，王念以神识探入。王念快速浏览之后，玉简便破碎了，化成齑粉。

        玉简的内置禁制启动，以王念的血为媒介，勾动灵修门藏经阁大阵，在王念神魂中留下印记。这个印记和二经留下的禁制类似，是为了确定弟子身份并封锁功法传播的，但要远弱于后者。

        虽然灵修门在江河宗诸门派中不算强，但一个有元婴修士坐镇的门派的传承必然不错。

        灵修门原本并非江河宗道统下的门派，祖师郭朝是三千年前一位散修，她在宛叶城一带出生长大，而后成为游侠，足迹遍布玄界。她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门派，而是吸取了四宗功法的长处，摸索出一条仙路。

        《灵修诀》和二经并不属于一个层次的功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学了二经就没有必要学《灵修诀》。因为，它们所关注的问题不同，指向也差异很大。

        二经直指大道，言约义丰，面向的是江河宗修道天才。相较之下，《灵修诀》更琐碎一些，把修行写得浅显明白，更适合普通修士。

        《灵修诀》虽然不像二经一样强烈吸引王念，但她研习起来也收获颇多。

        又花了半年，王念基本掌握《灵修诀》。

        她已经对二经和《灵修诀》有了基本的掌握，吐纳灵气、运转灵力的速度比此前快了近六倍。这就是功法的力量。

        继续靠理解来参悟是不行了。

        王念取来剑匣。秋水宝剑拿在手里凉凉的，王念的手指抚上剑刃，轻轻触摸，感受到了锋利。

        她对剑术的掌握很少，但因为专门修习过刀道的缘故，她还是可以比较自如地用剑。

        之所以要修行剑术是因为剑在江河宗具有特殊意义。江河祖师带领弟子以剑征伐四方，建下江河伟业，此后，又有二代宗主惠博容炼封仙剑，并将封仙剑作为圣物代代传承，如今，四代宗主张文华更是将封仙剑进一步祭炼为顶级仙宝，镇压八极。

        不过，江河道统是法修，并非剑修。很多时候，剑只是施法媒介，只是辅助手段。王念学习剑术，不只是学习剑招，更多的，是学习以剑为媒介施法。

        王念出了静室。

        一晃过了三年半，但是梅苑之内毫无时间流逝之感，一切如旧。

        王念来到月隐山下的演武场，开始摸索剑法。

        她从剑谱练起，先熟悉了剑招。

        演武场边照例有不少梅树。此时，正是四月，梅树枝繁叶茂。

        王念站在梅林十丈以外，一剑刺出，枝叶纷纷而落，好像下了一阵雨。

        而后，王念向前跃出几步，长剑斩在大石上，大石裂开，很快崩解成小块。

        一个人练对抗性技能很寂寞，成效也不大。

        王念想了想，决定拜访何玥，看看能够和何玥一起练习。只是，何玥在外执行任务，并没有在宗门。而掌门门下除了何玥之外的师姐们，修为又都在筑基中后期乃至金丹，比王念高了太多。

        最后，王念决定先去拜访叶嘉。也到了请教叶嘉二经及《灵修诀》的时候了。至于剑招，则可以在内门中另找弟子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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