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外门大比（一）

六年光阴转瞬而过。

        天色未明之际，王念已经走在山间小路上。

        像过去几年中的任何一天一样，她要去峰顶的试剑台。

        山路的一边便是高千丈的悬崖，此刻正灰蒙蒙的。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叫，越发衬得山谷空寂骇人。王念早已习惯了这番景象，只是心里默默回顾着功课，并朝山上走去。

        转过最后几道急弯，试剑台便出现在王念面前。这是峰顶天然出露的巨大岩石，比较平坦，适合可以练武。

        试剑台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辟了，但因为所在山峰偏远，因为山路难行，一直很少有人来试剑台。但是，王念在发现这里后便很喜欢这里，于是坚持每次走很远的路，来这里练武。

        太阳还没有出来，一切都青沉沉的，像草叶上的露水一样粘滞而沉重。王念只能看见脚下的石台，看不见云雾和夜色遮蔽的远远近近的山川。

        她静坐凝神，吐纳天地灵气。缓缓运转一个周天后，她不再受到潮湿阴冷的空气的侵扰，只觉得浑身都轻盈了几分。

        王念睁开眼时，便见到东方山峰后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橘红，朝日缓缓升起，驱散残夜。

        迎着初升的太阳，王念站了起来，拿起随身佩戴的长刀。

        此刀为法器，重七十二斤，凡人恐怕根本拿不起来。但对于练气十层的王念而言，挥舞此刀十分轻松，她完成了对刀法例行的温习，就开始揣摩、摸索着自己的对敌之策。

        王念在外门已经六年，年已十三岁，修为已经练气十层。虽然，她的修为还有上升空间，此时参加外门大比并非最有利，但她不愿意再等三年。所以，她决定参加今年的外门大比。

        不过，在她去报名的时候，洛岑却不太乐意。

        “王念，你最好还是再等三年，到练气十二层再报名。”洛岑说。

        洛岑负责管理她们这些外门弟子，也负责报名等事宜。在六年中，所有外门弟子都摸清了洛岑是怎么样一个人：冷心冷性，绝不多说一句没必要的话。

        王念虽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处于最有利时机，但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在过去的六年间，她已经有了极大提高，成为同一批外门弟子中最为顶尖的几个人之一。王念是有进内门的信心与决心的。

        故而，王念实在没有想到，洛岑会在这件事上发表意见。

        洛岑是长辈，是外门长老、掌门弟子，是王念理所应当顺从的人。洛岑说了什么，王念连为什么都不用想，就应该照做。

        但是，这一次，洛岑的态度似乎并不坚决，而王念也确实十分想要参加大比，所以，王念忍不住问：“可是，真人，我很想今年参加。真的不可以吗？”

        问完之后王念有点后悔。

        天啊，她怎么敢顶撞洛岑？

        王念收了声，见到洛岑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她不禁瑟缩。

        六年以来，王念还没见过有谁敢在洛岑说了什么后不立刻从命的。

        可是，出乎王念意料的是，洛岑并没有责罚她。

        “那好。”

        洛岑盯着王念看了片刻，而后若无其事地说。

        而后，洛岑拿过王念的玉牌，确认了她的报名资格，再不多说什么。

        洛岑积威已久，王念在叩谢后就不敢再待在洛岑面前，匆匆离开了。

        王念想不明白这件事，但因为还面对着比试，她也就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思考怎么准备比试。

        外门大比只有武试，面向外门所有三十岁以下的练气后期弟子。王念需要做的，就是准备武艺和斗法。

        在武艺方面，王念选择了刀道。锋利快捷，分分明明，这很契合王念的习武理念。

        而在斗法方面，王念已经掌握了了几乎全部五行法诀的低阶形态，并且专门练了雷法。

        仅凭技术层面，她就远远甩开了大部分可能参加比试的外门弟子。而实战上，她时时和秦松风等人切磋，也取得不错的成果。

        待王念练到微微出汗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普照灵修门千山万壑。之前密匝匝铺在山峰之间的云海尽数散去以后，一幅广大的画卷铺开在王念面前。

        她眺望着脚下的山川河流，感到心旷神怡。

        练武结束后，王念便下了试剑台，去到传道场。

        今天是外门大比前最后一次传道日，王念到的时候，道场上已经挤满了人。许多平时怠惰缺席的弟子也到了，此外，也有不少老弟子前来凑热闹，试图从这次传道中学到点什么，以便在之后的外门大比中有优势。

        王念越过众多陌生面孔，走到传道场最前。正如往常一样，秦松风坐在人群最前，且为王念占到了一个位置。

        王念到来时，秦松风在尝试小法诀。她正在调整火球术的施展形态，对其进行精细的控制。见王念到来，秦松风心神有些松懈，手里指甲大的小火球不受控制，险些熄灭。

        “你怎么开始练火球术了？”王念问。

        对同样练气十层的秦松风而言，火球术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太小的火球威力太小，控制难度又太大。一般人施展火球术，肯定不会施展这么小的火球。

        “昨日我去见杉云姐姐了，又碰见了钟真人。钟真人亲自令我施展术法，之后说我虽然不错，但施展法术有些不稳定，特别需要调整。她令我这么练习。”秦松风说。

        说话间，秦松风手心的火苗轻轻飘动。她见状有些着急，结果火苗一下子灭了。

        “唉，你看，”秦松风叹气，然后又开始接着练，“大比也近了，我得赶紧练练。”

        见秦松风如此，王念也试着使出火球术，将火球压到最小。

        小火球在王念手中亮起，默默燃烧，安静得让人看不出一点波动。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秦松风看到了王念这边的情况，不由问，“教教我呗！”

        经过六年时光，秦松风已经对王念的能力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本来她是不服气的，但慢慢地，见到王念在天赋和努力方面都无懈可击，她也就服气了，并且开始习惯性地向王念求教。

        “全神贯注，静下心来，心里只想着火球就好了。”王念说。

        王念没有特意练习过小火球，但她可以自然而然地放出小火球，正如她可以顺利稳当地做好其他所有事一样。

        秦松风闻言继续尝试，小火球好了一点，但只要风一吹，就还是不行。

        “闭上眼睛，也不要分心听周围的声音，排除其他干扰。”王念说。

        秦松风闻言，直接一手遮住了眼，一手继续使火球术。

        她又尝试了几次，果然好了很多。

        秦松风心知只要再多练练就可以做到稳定，也就不再担忧，手中火球便稳稳地，不再飘摇了。

        王念看着秦松风手中稳定下来的火球，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正如钟颖指出的，秦松风在施法稳定性方面一直存在问题，这一点秦松风自己也很清楚，但总是无从下手，并因为屡屡失败而有些逃避。

        秦松风也报名参加了本次的外门大比，如果她能在大比前有提升，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干什么什么成。”

        秦松风感叹。不过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王念照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松风说的是事实，她怎么安慰秦松风，都苍白无力。

        好在，这样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秦松风的事情很快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你说，今天，林师叔会不会来？”秦松风难掩激动。

        林凯是为她们授课的外门教习中最为出众的几位之一。他是内门弟子，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在门徒们面前也不摆架子，非常受欢迎。

        秦松风对林凯十分着迷，每次提到林凯，她双眸闪亮，面色泛红。

        “或许会吧，毕竟可能最后一次见面了。”王念说。

        “他可千万要来啊！”秦松风低头许愿。

        时辰已到。

        天空中突然霞光涌动，这异象惊得传道场上众门人纷纷抬头。

        平时传道日可没有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大人物要来了？

        盛大的光辉中，缓缓浮现出一群仙人。

        王念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像其他所有弟子一样，伏地大声叩拜。

        “弟子参见太上长老！”

        一眼已经够王念看清楚。她在那群大修中见到了钟颖、洛岑、林凯等人，只是，她们都恭敬侍立在中央那人身后。

        能有这么大排场的，必然是灵修门的三位元婴修士了。

        掌门施泊近日去仙乐城述职，两位太上长老辜槐、金赜则活跃着。这两位太上长老均是前代掌门，金赜比辜槐资历更老一点。现在，便是由金长老来代行掌门职责。

        众人如潮拜倒，似乎感受到空中的大能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不由颤抖。

        王念盯着近在眼前的地面，过了很久，才听到金长老道了一声“请起”。

        外门弟子们悄无声息而整齐地从地上起身，深深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仙人们。

        王念和秦松风站在人群最前，更不敢有丝毫异动。

        这也是因为，来人是金长老，而不是其施掌门或辜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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