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昏暗的房间内，阴沉沉的，床榻之上，躺着个面带怒意的老妪，她看着递过来的白粥一掌挥过去，瓷碗翻滚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封萦秋倚坐着，胸口剧烈起伏。

        端着白粥过来的丫鬟似乎像是没感受到她的怒意一样，蹲下将残局给收拾妥当后，再次端来一份白粥，“你许久未进食，大夫说了只能先喝一些粥，否则身体会受不了。”

        封萦秋扯动着嘴角，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我要见……封夫人。”

        她被关着，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日日夜夜都会梦到封氏被灭门的那一天，昔日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地倒在了她的面前，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

        小小的女孩被眼前发生的惨案吓得呆站在原地，最后还是母亲拉拽着她跑到厨房之中，将她藏在了灶台之下，吩咐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许出来。蹲在黑暗，满是飞灰的地方，小女孩神情僵硬，双手紧紧地拽着裙摆，耳边是盗匪的狞笑与熟悉的惨叫……

        那狞笑与惨叫，就像是高悬在她头上的砍刀，不知何时就会随着刽子手的落下，让她在一次的，失去所有的亲人……

        随着她对于时间的日渐模糊，封萦秋迫切的渴望见到封夫人，见到她的母亲。此刻的她根本不在意灭门的仇人是谁了，她只是迫切的想要救下封府，让灭门之灾不在重现！

        “嘎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乘此机会钻了进来，很快又随着房门被人关上而消失。封夫人看着躺在床上，仿佛陷入了魔怔的老妪颦眉，对这两日负责照顾她的丫鬟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她到了这里就经常这样犯痴，谁都喊不醒，清醒的时候就吵着要见夫人。”一旁的丫鬟恭敬的回答道。

        封夫人脸上浮现嫌弃的神色，渗人的同时，她更多的是感觉到晦气，若非是需要此人，她根本就不想踏足这里。

        “去，端盆水来将她泼醒！”

        随着她的话音落，立马就有丫鬟去端了一盆水来，铜盆之中盛着满满的凉水，径直泼了过去，很快将床上之人从上到下浇了个透彻。

        水流顺着床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很快地就砸出一大片湿渍。

        看着悠悠转醒的老妪，封夫人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神情担忧着望着老妪，温和地问道：“你可还好？”

        她站在原地，距离床榻上的人大约有三尺之远。纵使面上表现得如何关心，嘴上说得如何动听，身体却是一点都不想靠近。

        “你之前说的都应验了。”封夫人脸上浮现愁容，“金都来了人，只是那人与老爷在书房之中交谈许久，我的人无论如何努力却也听不到半点交谈的内容。”

        她脸上浮现感伤与难过：“我若将你的话直接转告，老爷定是不会相信的，甚至……还会以为我别有所图。”

        “老爷生性多疑，加之秋儿是个女儿身，他素来不喜我们母女。若非是封应早年间败了身子，这偌大的封府我还算打理得还行……”

        “我这当家祖母的身份怕是早就换了个人。”说着，她眼眶泛红，竟险些落泪。

        “夫人。”她身边的丫鬟见此模样，也跟着难过起来，走过去想要搀扶住封夫人却被封夫人制止。

        “你自称是秋儿，我自是不信的，”封夫人缓了缓，接着道，“可你若是真是为秋儿好，还请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知于我，也让我能够早些作准备。”

        老妪的脸上挂着层层的褶子，封夫人见她脸上出现挣扎的神情决定在加一把火，带着哽咽的声音道：“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会害了自己的女儿不成！”

        封萦秋一想到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母亲，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饿了许久，又独自一人关在屋里，她的神志早已变得昏沉，面对熟悉且曾经依赖着的人，不顾脑海的刺痛，她一字一句，艰难地将自己曾经打探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封磊死后不久，成阳王那伪君子……”话未说完，她所承受的剧痛已达到极点，再也忍受不住，喉咙涌上苦涩的血腥味，随着她向前微仰，一口鲜血拍喷了出来。

        眼见不对劲，封夫人紧忙后退了数步，看着跌倒下床，头杵着地面的老妪，她瞧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立马懂事的点头走了过去。

        丫鬟走了过去，将老妪给翻过来。手尖触及到的凉意，七窍流血沁出血迹的面孔，丫鬟险些压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差点将人给丢了出去。

        灵玲何时曾见过这等血腥的话音，整个人吓得不行。可如今封夫人在这，她若是露出了异样，只怕是会悄无声息的死掉，为此只能拼命地压抑从心底里溢出来的恐惧。

        “照顾好她，别让她死了。”封夫人冷眼扫视了屋内三个丫鬟，带着威胁的语气，“今日之事你们若是在外说漏了嘴，以后是被人知晓了她的存在……”

        有时候，话说半截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看着底下几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丫鬟，封夫人这才满意的离开。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死契，契约都在她的手上，对于她们，打杀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成阳王看着心不在焉的幼子，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不惑之年的成阳王身上带着某种难以道明的可靠与正直，貌若潘安，温厚谦良使得其成为了金都贵女们口中的香饽饽。

        成阳王与王妃伉俪情深，王妃过世之后，不少贵女盯着成阳王府，期盼成为新的王妃，直到成阳王在天子的面前拒绝了赐婚，这才纷纷歇了心思。

        徐知善沉默半晌，没有回答成阳王的话，反而问道：“爹，封府如何？”

        私心里，他并不想与外人谈论那举止奇怪的丫鬟，即便成阳王是他亲爹也不愿告诉。明明那丫鬟行为举止处处透露着诡异，可一想到彼时在巷子里她那虚弱、痛苦的模样，他的怀疑便再也说不出口。

        还有那人，她在巷子时到底是说了什么，他为何什么都听不到……

        想着这些，徐知善的脸色不由得变得冷峻起来。成阳王并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在想些什么，误以为他是因为封府的事情，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全部说出来。

        “太子府被查出私藏大量的兵甲器械，太子虽尚未有实际的举动，可这重罪是跑不掉的。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成阳王顿了顿，有些艰难的道，“封府为此，提供了大量的银两。”

        成阳王有几分落寞，年少时他曾在外求学，而封磊就曾是他的老师。只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两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也因此师徒缘尽。

        “那看来封府是逃不了。”徐知善语气淡淡地道。

        他了解他爹，虽看着谦和有礼，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周律法的捍卫者，有不少的人犯事求到他这儿全都被拒了，也是因此，他爹才能成为如今圣上的宠臣。

        徐知善抬眸，瞧见对面人眼中的纠结，心道：或许这一次不一样了。

        成阳王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恩师跪在自己的面前，双手紧紧的拽着他，苦苦哀求着他放过封府，他愿用上交封府的所有钱财甚至是自己的命，只求他放过封氏的后人。

        干瘪消瘦的身子衬得宽大的衣袍空荡荡的，一双瘦得仿佛只剩骨头的手拽着他，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与褐斑的脸，深凹的眼窝，眼中满是祈求。

        那一刻，成阳王只觉如芒刺在背，口中干涩无比，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封磊一辈子追求的不过是振兴封氏，让封氏一族找回昔日的荣光早已成为了他的执念，为此，当太子一党的人找来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已经老了，儿子的不争气，孙儿痴傻让他感到绝望，封氏一族就这样断在了他的手中，更是担心在他死后，无人能守住这偌大的家产……

        他读了多年的书，收了无数贫苦人家的子弟，教他们识字，懂礼法，一辈子广施财，积善缘，在洛河一带得到许多人的敬仰，得了个好名声。可这远远不够，因为忌惮前事的发生，担心世家再度威胁到皇权，当今天子根本就不打算重用于他，得了个闲职，处处受人排挤……

        “当年，你娘病危之时，是封先生送来了一味药，”成阳王开口，提起已经去世的爱人，他依旧会感到难过，“那味药十分的珍贵，让绮娘多活了一年。”

        “没听你之前提过。”

        成阳王摇头，绮娘是他的责任，他不愿这些困扰他与她的孩子。只是绮娘已经走了许久，他好像都找不到说话的人了……

        “当时，封应被人下了毒，失去了生育能力，也需要这味药。只是封先生将药赠于了我，只求我能答应他件事情，若是某日封府遭了劫难，请我保全他封氏最后的血脉。”

        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徐知善知道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不过他并不打算干预成阳王的决定，如今更为困惑他的是今日见到的那个道士……

        那道士究竟是何人？为何会让她……害怕。


　　https://www.msvvu.cc/60534/60534769/1121416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