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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那个手稿里的小女孩呢?


“小孩,是我。”许正廷放开了手,他猜的一点没错,这小孩离开了他家肯定还会回到这,但他的人生才开始没多久,所以不能让他一个小屁孩以身试险。
  顾瑾怀不可置信,刹那间反应过来当时故意撞到他还觉得背影很熟悉的人就是许叔,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许叔。”他只是心怀尊敬的喊了一声,许叔是警察,想要调查那些他闭口不言的东西不算难,但他不知道许叔知道了多少,也不愿把许叔卷进这场他自己的风波里,哪怕他是警察也不行。
  坦白讲,他觉得警局里肯定有听着人民的赞颂,收着脏钱当保护伞的卧底,不然为什么像江叔,林绍祥这样的人能够一直逍遥法外呢?但他也相信警局里有许正廷这样一心为民心怀正义与理想的好同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想要他们参与。前者很有可能是会通风报信的恶人同伙,后者不该替他冒险援助,而他,死不足惜。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臭小子,跟着你许叔不好吗?还回来这个贼窝干嘛?”许正廷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要是这小孩走的远远的倒还好,他相信他有谋生的本事,但他又回到这个地方,他想凭一己之力和这些歹徒鱼死网破,真的太不值当了。
  萍水相逢,他只希望这个和他有缘的小孩能够好好长大,不要极端,也不要放弃生的可能,更不要走向自我灭亡。仇恨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背负的,也不该毁了他一辈子。
  “许叔教我的,要学会反击,我受的伤我是无所谓,但你知道地下室有多少和我一样低贱,毫无人权的人吗?有些年龄甚至比我还小,我根本忘不掉他们那些无助又绝望的眼神,我要救他们。”顾瑾怀眼眶红的让人心疼,给了他怜悯之心,却不能让他救人于水火。如果真有机会他想放手一搏,他的命没那么重要,但他们背后是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感受到的爱和怜悯纵然稀薄,但他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更多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
  走这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吧。
  比如,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摒弃自身的苦难和不幸,只为摧毁人间炼狱的高台,解救披枷带锁如笼鸟池鱼的他们。
  “那你呢,你为自己想过吗?要是你把命搭里头也救不了他们呢?”许正廷平时都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但现在他特别气这小孩固执己见以命换命。
  “我没什么好想的,痛苦,厌弃,无助,一个个的像空气一样如影随形,浑浑噩噩的活着简直生不如死,我就想在离开这个破世界以前做点我能做的,我一定会亲手终结厄运的源头,我一定要做成,一定要救他们。”他固执的偏过头去,不愿意让许叔看到他哭,他不愿意轻易展示出自己的脆弱。
  无欲无求,命运送他到哪,他就到哪。他的反抗只能换来更严厉的责难,不反抗倒能偷得几日清闲。
  “那她呢,那个手稿里站在阳光下的小女孩,还有你命名为家的那幅画,你真的舍得离开吗?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救下他们呢?”
  许正廷看他明明是该任性该有人宠着的年纪却连哭都要忍着,无依无靠的,什么都只能自己硬扛,不忍心责怪他。他没法儿感同身受小孩的曾经,但他总觉得他不该只走到这儿,以后的路还很长呢,他肯定会遇到治愈他的人,或许就是画中的女孩,看起来暖心的像个小太阳。
  顾瑾怀画的手稿是许正廷找东西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的,原来小孩心里还有这么柔软的角落呢,好在不是真的无欲无求。
  那个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那样,被小孩画的很细节,看来,快乐是会感染的,他也想看小孩笑的那样天真又开心,而不是阴郁的让人近不了身,死气沉沉那样。
  《家》是染了色的,一座不太大的房子,一个小小的有秋千的花园,还有一只软萌可爱的小狗,男主人手捧鲜花踏月而归,女主人就留一盏灯,等他回家。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善良,漂亮,爱撒娇的女儿或者有一个开朗,活泼,还有点小调皮的儿子。
  只要有点点缝隙,光就有照进去的希望。
  “许叔你看到了,她很好,她家人也很好,你也很好,沈姨也很好,但是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我不是不渴望不珍惜别人对我好,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也害怕失去。许叔,谢谢你。”
  顾瑾怀语气依旧哽咽又落寞,也有被窥见秘密的别扭。他一个人摸黑走了很远,突然接二连三的灯塔出现了,但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熄灭,他也不能只徘徊在光源附近,越往前走,仿佛就越接近黑暗。渐行渐远,光也变的微弱,最后消失不见。
  月亮特别好看,但也特别远。
  “那里不值得了,在叔眼里,你聪明机灵,学什么东西都快,悟性也高,只要接受更好的教育,你肯定能够做成很多事,肯定比常人优秀的多,你还善良勇敢,没有屈服顺从逆境,哪怕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还能够善待周遭的一切,没有因此而迁怒于社会。你倔强能忍,可能会有走弯路的时候,但这并不妨碍你继续寻找真正的自己。小孩,把坏情绪放一放,真的别把自己逼上绝境,这个世界,并不是空无一人,慢慢相遇嘛,总能遇到的。万一以后成为了一个很厉害的大人,许叔也跟着你沾光呢。”

  小孩,情绪可以不用这么稳定的。
  那天晚上,许正廷还是将顾瑾怀带回了家,他喋喋不休的劝慰着小孩,像和孩子谈心的老父亲一样,多站在小孩的立场和过来人的立场给他不停的做思想工作,又让他去泡泡热水澡舒缓舒缓心情。
  在许叔家的那半年里,顾瑾怀想过无数种置他们于死地的方法,顺便把自己也当做和他们一起的,反正也不能一直拖累许叔,他迟早也要成家立业的。
  顾家他也不想回去,如果他们真的把他当做亲人,为什么连他没回家都不关心呢,除非,是不想,是顾家的授意,才纵容他们肆意妄为。
  无人认领那年飘的大雪,一直没停过,堆砌起了厚厚的心墙。
  他想过下毒,肝肠寸断,锥心之痛,连呼救的机会也不留给他们,也想过放火,鲠烈的灼烧着每一具肮脏苟活的肉体,直至化为灰烬,或者慢慢放干他们的黑血,一刀一刀切割着,不留全尸……或者捧他到万人之上,坐拥名利和钱财再被群众的唾沫淹死,被冤魂缠死,从至高之处摔下,粉身碎骨……
  他要他们为手里沾染的每一滴鲜血赔罪,千倍百倍的感受绝望和钻心刺骨的疼痛。
  刑场上嘭的那声,远远不够偿还和抵消无辜之人所受之苦的万分之一。
  曾经他真想就这么做了,斩断自己所有的后路,他本就不该活到现在的,就该被那个疯癫又是血缘至亲的女人淹死,掐死,不然也不用经受后来所受的痛苦了。
  若真是那样,也没有机会遇到后来每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了。
  看来,他又要赌人心,赌他在别人生命里的份量了。
  他的软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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