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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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巷内，夕阳沉沉，晚风瑟瑟，院墙下的草药被掀翻了一地，身畔的菜地也是入目狼藉。
扶慈心神一凝，落地的脚步越发沉重，环顾四周了无人烟，他一心担忧名医安危，忙唤：“玄英好友……”
了无回音的当下，四方诡静，忽来数名蒙面黑衣人，飞身四散，手中飞刀，狠厉发来。
扶慈耳听风声，身形倏转，再一定身，已是刀刀不见影，黑衣人猝然坠落屋檐。
“哼，你们的目的既然是取我性命，又何必躲躲藏藏？”
冷声一问，四面埋伏再起埃尘。
一道流利黑影，挟着杀气腾腾的剑意，凌厉杀来。扶慈镇定侧身，指通剑心，无形剑气缠绕指尖，一扬手，自若回敬这道杀招。
挽泠雨陡然避开多余剑锋，对其应招的泰然姿态略感惊愕，随即手中长剑再度盈满杀气，逼命而去。这次，扶慈站正了身姿，淡睁眉目，旋指以应，激烈交错的剑流中，铮铮剑声竟似泉鸣清奏。
沉稳挡招间，扶慈毫不吝啬赞赏：“剑音清婉，剑带兰香，姑娘这剑若无杀意，乃是与你的剑心相得益彰。”
听他道出自己的女流身份，挽泠雨使剑越发快猛，丝毫没有为这声由衷的赞美而舒心，反倒更激起胸口间的滔滔怒意。
扶慈察觉她的激进，轻轻蹙眉：“你在逼我出剑吗？”
“是又如何？若要自保，尽快出剑吧。”
一声清澈女音在转剑之际，传进耳朵。
扶慈神色渐凝，严肃道：“果然。既是为我而来，那请放了我的朋友。”
“哼。他并未在我们手上，但是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接下来……此剑之下，必要你留命！”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扶慈心松一瞬，感慨此人不假言辞，也算性情中人。正沉吟，原本欣赏的剑音陡然化作邪厉的杀招，凌然催来。
扶慈眉心一紧：“嗯？竟是魔招。看来你的剑心不止沉沦至此……”
想起云天海坪的惨剧，扶慈对魔教中人恨之入骨，欣赏之心化作无奈厌恶，出手力道再添三分。
挽泠雨似是过度沉浸在杀人的决心中，一时硬挡未果，反被扶慈逼退几米，再欲使出魔招剑式，却刚一抬眸，就见扶慈负手临于眼前，剑指停在距离自己喉间不过方寸之地，杀与生已全在扶慈一念之间了。
她不甘瞪着，纵落下风，眼中杀意却不减半分。
“魔教中人，怎有你这般志气？倘若愿说清楚你沉沦的原因，我可暂饶你一命。”
“呵。虚伪至极。”
扶慈愠怒在心，正要转手擒人，身后忽来一道强势掌气，一路卷沙带尘，扑面而来，他登时做出取舍，回身硬挡，凌厉掌气化作虚风一场，自身畔两边无力划过。
“呵，又是背后偷袭的招数，魔教就只能这么不堪吗？”
三千道宗弟子丧命之恨，盈满心腔，扶慈扬袂间，对来者不善的第二位蒙面人更加愤怒，蜷进双指，改做拳掌，转化被动情势，本欲一举杀鸡儆猴。
岂料那人哂笑一声，对其招式似是熟悉，应得极是有余。
扶慈为这一错判而暗凝心神：此人竟知晓道宗招式的关键，莫非是……
心有意，再一来便是印证猜测，扶慈以一挑二，一手凝剑意，一手化掌应招，神色犹是沉稳。
而屋檐后，一双饮恨的眼埋伏暗处，正欲窥准时机，暗下杀手，却见扶慈眸光一沉，左手剑力猛催三分，凛然震退挽泠雨的剑尖，未等她反应之际，扶慈身影快旋，步生八卦玄机，掌带两仪之力，一气呵成攻向另外一名黑衣人。
连连承招不及，莫余忠额上冒窜冷汗，暗叹不妙，这时扶慈已然在招来式往之间，看穿他的身份，口吻无奈：“你是南道因之人。”
被识破伪装，莫余忠分外眼红，索性承认：“呵！何必摆出那副悲悯无奈的样子？扶慈你当年用卑鄙手段迫害同门，逼分道因一脉的时候，就该觉悟到今天这场交手。”
“你！”扶慈出于顾及同门情谊，本已收敛的气劲，又为他的话感到愤怒，怒其不争，“就算你们对我有怨，也不该如此堕落！你们与魔教联手，简直就是最大的不智！”
“你一个草菅人命的伪君子，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不及二人过多谈话，身后又是挟恨带怒的利剑袭来。
扶慈骤然蹙眉，一招点退莫余忠，转而缠战挽泠雨，面带不耐：“道宗之事，魔教恶人，你没有资格置喙。”
“哼。谁要说你们那群道贼的蠢事，你以为自己手上的血只要这些吗？”
讽刺一语，令扶慈惑然沉眸：“哦？观你眼中带恨，莫非是在对我公报私仇？”
被戳穿心意，挽泠雨恼羞成怒，出剑更狠：“自诩正道的恶心小人，我就是看不惯！”
“你们魔教残害无辜，作恶多端，何必为自己强行正名？”扶慈冷哼一声，杀意渐沉指尖，一招掀翻逼命之招。挽泠雨措手不及，这一战中首次呕红。
一波暂息，另一处杀招又来，扶慈已战得烦闷，可碍于对方道因身份，不愿加深这场暌违多年的矛盾，出手颇是隐忍。莫余忠窥准这一点，毫不留情，招招得寸进尺。
“扶慈！纳命来！”
就在二人僵持间，天空飞来无数昏鸦，宛若黑暗压地，一道紫黑华影，仍是蒙面，踏着邪厉之风，猛来一掌，直直纵向扶慈背心旧伤。
察觉另一股势力参战，扶慈敛神卸力，抽空反击，哪知，挽泠雨强忍伤势，为取他性命毫不犹豫，魔气渲染的剑势，威力无比。
他一时腹背受敌，陷入三方围杀的险境。
夜青见状，后怕他暗藏实力，故意嘲讽笑道：“你的本事何时变得这么弱了？再不出剑，必死无疑。”
危急之际，扶慈临机择变，运转体内仅存的阴元，沉心凝神刹那，月剑之光，登时高冷照世。扶慈挥剑旋身，无数剑流寒若冬霜，配合他行云流水的剑招，乍然划开战局，技惊四座，逼得三人连连退步。
无奈这一招太过仓促，退敌一刻，心口残留的两成毒性也被牵引发作，扶慈紧握月剑，强忍毒发之痛，傲然站直身形，冷对三人恶意。
夜青见他脸色忽白，额心冒汗，便知此乃余毒爆发的征兆，捉住时机，朝身畔二人递上眼色：“就趁现在，他旧伤复发，不过是在强撑，我们联手杀了他！”
残忍一语，令人胆寒。
三人再度饱提元功，各展绝招。扶慈怒极，闭目一瞬，默诵剑诀，强压蚀心之痛，将周身七成灵力贯彻月剑，登时磅礴一击，三方邪力共同碾压月华剑气，烟霞巷内，墙倒地崩，尘埃枯枝，散满风中。
极招过后，却是……
青后踉跄退步，喉间血涌，定身之际，却见莫余忠发觉情势不妙，提前撤退，而另一侧的魔教帮凶也身负重伤，无力再战。她不可置信，再观扶慈，脸色虽白，仍是神情清高，傲然独立，实力依旧让她捉摸不透。
可恨大计败落，夜青不甘饶了他，暗暗将寒毒化进掌心，决意冒死一搏。就在这时，挽泠雨再度提剑，似是被满腔恨意激起斗志，定要诛杀扶慈才肯罢休。
带血残剑，逼命而来，扶慈神色冷沉：“如此咄咄逼人，你已走火入魔了。”
折桂月魄顿明扶慈心意，诛魔之力盈满剑身，一招击溃其外强中干的剑力，顺势而为，眼看要刺入她的喉咙，扶慈却忽然瞥到她在打斗间衣领处外翻开来的一枚残缺玉佩，登时惊诧，迫使月剑调转方向，饶她一命。
挽泠雨负伤不解，蹙眉望他：“你……”
扶慈分心刹那，夜青毒掌狡猾袭来，用尽全力拍向他的旧伤，发泄满腔心恨。
“呃……”唇角血染，扶慈骤感旧伤碎裂的剧痛，更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寒毒蔓延，他咬牙再绽一剑，低吼，“又是毒，卑鄙！”
夜青被他的反击打得元气大伤，索性得逞之后，她心觉不亏，抓起身畔的挽泠雨纵身而去。
扶慈化去手中月剑，连忙点穴遏制毒气，单膝跪地，猛吐一口寒冷的黑血。
这时，崩塌的院中奔出一道焦急身影，柳玄英崩溃扶住他：“岚晚！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扶慈淡淡摇头：“玄英好友，是我连累了你，咳咳……”
“别说话了，我先扶你进屋休息，再为你治伤。”
“嗯……”
＊
清风徐徐，树荫摇晃。谢阑峥提着扫帚，有些疲惫地倚靠在树畔，颇觉心上烦闷，不知为何，这一整天情绪都莫名低落，时不时感到难以形容的担忧之意。
“哎……”
在这无人经过的当下，他偷偷叹了口气，垂眸摩挲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心中又浮现起扶慈对他无比绝情的记忆。
“哼。师尊……”
这一声不由自主地低唤，说不清是怨怒，还是含情不舍。谢阑峥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念叨那人，为了转移心中的念想，他转而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珍惜摩挲，嘴角带笑。
“阿兄，西冷哥哥叫我们呢，你怎么还在发呆？”
“啊我……大哥，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你收回去吧。”
“呵，阑峥不要这么懂事，这是义兄为你们兄妹二人准备的生辰礼物，你就收下吧。”
“这……那好吧。”
“耶！有了这枚玉佩，以后我没钱了，就可以把它卖掉，买包子吃……”
“哈哈……雨绵老是这么机灵天真……咳咳……”
“大哥，你还好吗？阿玉你快向大哥道歉！说你不会把玉佩当掉。”
“唔，为什么？”
“哎呀，你真是蠢，就知道吃……”
“呜呜……阿兄骂我……”
“好啦好啦，你们啊，没有一天不斗嘴的……咳咳……”
回忆袅袅如烟散，梦醒才知前尘惘。
谢阑峥捏紧手中信物，一滴苦泪倏然滑落：“大哥……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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