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蛛丝马迹

一夜之间，京城大乱，不光开封府失了尚方宝剑，八贤王府的玉如意也不知所踪，同样彻夜未眠乱作一团的还有太师府。

        一身朝服的庞籍在会客厅中不知来回转了多少圈，眼瞅着暴雨初歇，东方欲晓，早朝时间将至，他终于忍不住走到一个身材高瘦脸色木然的黑衣男人面前，硬着头皮问道：“林护卫，王爷真打算让我把夜明珠被盗一事禀告给圣上？”

        林峰那张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庞太师，王爷的吩咐你难道没听明白吗？”

        庞籍后面的话被生生噎在喉咙里，夜里他府中守卫被惊动，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襄阳王爷正住在他府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被人察觉他与襄阳王勾结，哪一个不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好在最后发现只丢了颗夜明珠，虽然那是颗世间少有能解百毒的宝物，但也只是身外之物，最让他恼怒的是盗珠者留在墙上的那一行字：五鼠闹东京，气死御猫儿。原来半夜闯进府里把他吓个半死的居然是几个江湖草莽，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卷入了猫鼠之间的名气之争。

        庞籍本想哑巴吃黄连破财消灾的，谁知襄阳王却偏要把事情闹大，借五鼠一事转移圣上与开封府的注意力，庞籍见已无转圜余地，只得剁了跺脚，一甩袖子上朝去了。

        朝堂之上，庞籍这才意识到五鼠果真胆大包天，连开封府和八贤王府都没逃脱他们的魔掌。他曳斜着眼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包拯和展昭，肥硕的脸庞上差点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

        龙椅上的赵祯面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语声压抑而冰冷，似在强忍怒气：“李晋一案已过十日，没有丝毫眉目，现在又出来个五鼠，肆意妄为祸乱京城，还明目张胆掳走了襄阳王叔的义女，简直无法无天，罪该万死！”他双拳紧握满含怒火的双眼落在包拯身上：“包拯，你开封府太让朕失望了。”

        庞籍听到赵祯的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问道：“什么？一直住在开封府的康宁郡主也落入了五鼠手中？”

        “看来庞太师对康宁郡主的关心似乎超过了自家失窃的宝物啊。”一旁的八贤王捋了捋胡须话语中意有所指。

        庞籍自觉失言忙尽力弥补：“襄阳王爷的义女说来也算皇上的义妹，与此相比我那明珠自然就无足轻重了。”

        赵祯一声冷哼打断庞籍：“朕可没有那样一个伤风败俗的义妹。”他不待庞籍回答，目光又转向包拯，冷冷问道：“包拯，开封府掌管京城治安，发生这样的事你身为开封府尹难辞其咎，你有何话说？”

        “微臣失职，微臣定当竭尽所能追回三宝，救回康宁郡主。”包拯低垂着头拱手言道。

        展昭膝行上前几步，诚挚恳求道：“皇上，五鼠此次所为皆因微臣而起，微臣甘愿请命亲自将五鼠捉拿归案。”

        八贤王也上前一步义愤填膺道：“这五鼠行事肆无忌惮目无王法，确实要给他们些教训。”

        “对，他们这些江湖中人都是些我行我素不守规矩的狂妄之徒，此举简直是辱没圣威，抓到后也不用跟他们讲律法直接杀了便是。”庞籍方才吃亏后学精了，故意夸大事态，引赵祯去关注五鼠闹东京，却不知他的话在展昭听来却是异常刺耳。

        八贤王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口沫横飞的庞太师，暗自冷笑。

        最终赵祯下令由开封府展昭全力缉拿五鼠追回三宝，御史中丞一案暂交刑部彻查。至于赵滢，赵祯只说尽力救助，可见并未如何重视。

        散朝后，庞籍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交给刑部他就放心了，刑部尚书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到时随便找个人冒充凶手不是难事。

        “太师请留步。”包拯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庞籍翻了翻眼皮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包大人有何贵干啊？”

        “太师这几日闭门不出，府中守卫严密，五鼠居然还能趁虚而入盗走宝物，看来太师还需再加强防守，方能确保人物无虞啊。”包拯话里有话。

        庞籍惊讶之余不满地抱了抱拳：“多谢包大人提醒，最近京城不太平，老夫自会小心。”言罢扭头便走。

        包拯望着庞籍的背影，低声吩咐身边的展昭：“展护卫，你即刻前往太师府调查夜明珠被窃现场，不得有误。”

        展昭会意，领命匆匆而去。

        赵滢被带到地下密室时，她曾细心留意过四周，这并不是什么客栈，倒像是哪家大户的阁楼，外面甚是空旷，不知是否有人把守。她方才趁乱扯下一只耳环扔在了地上，只愿来寻她的人能发现。

        五鼠将赵滢扔在密室便离开了，密室门合上的刹那周遭瞬间静寂起来，赵滢并没有太过担心，雷震当初训练他们时，忍饥挨饿属于必修课，不吃不喝坚持个七八天没有问题，开封府或者襄阳王的人到时定会寻过来的，她打了个哈欠，靠在角落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睡去，一切等醒了再说。

        庞籍坐着轿子着急忙慌地赶回府，临近门还不忘回头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他那圆滚滚的身材居然出奇的灵活，两条短胖腿前后摆动，直奔后院。

        “你说滢儿被锦毛鼠白玉堂掳走了？”赵爵听到庞籍的汇报，从椅子上缓缓站起了身，如鹰凖般的双眼死死盯住庞籍那肥胖的身形。

        庞籍吓得浑身一哆嗦，慌乱的点头，但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语声急切地劝说赵爵：“王爷，快走吧，展昭马上就要来了，万一发现您……”

        “你在怕什么？”赵爵一字一顿反问庞籍。

        庞籍胖脸上的冷汗顿时涔涔而下，他小心翼翼地回道：“下官没有别的意思，那展昭精明的很，若被他查出蛛丝马迹，怕对王爷不利。”

        “哼，”赵爵冷笑道：“你是怕对你自己不利吧。”

        庞籍躬身垂首，不敢再多说一句。

        赵爵不再理会他，转头吩咐林峰：“备轿，开封府居然会让人掳走本王的义女，本王这就去亲自问问包拯。”

        直到襄阳王与林峰离开，庞籍才长松出一口气，抬起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他平复了下心绪，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就算被展昭发现襄阳王自他府里出去，没有证据又能奈他何？

        太师府门前的长街之上，一顶四人抬小轿晃悠悠自西向东穿行而过，轿旁跟随的黑衣人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展昭带领张龙赵虎赶往太师府，正与他们迎面遇上。展昭一眼便认出了林峰，二人的对视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展昭的视线下移落在林峰手中的佩剑上。

        林峰下巴微抬，挑了挑眉，冲展昭做了个挑衅的动作，随后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去。

        “展大人，那不是康宁郡主的护卫吗？轿子里的人会是谁？”张龙率先问道。

        展昭没有回答，深邃的眸光望着那轿子渐行渐远，握剑的手慢慢收紧，抿唇道：“去太师府。”

        太师府的调查并没有多大收获，现场杂乱的脚印，墙上嚣张的题字，昭示着偷盗者的目中无人，好在庞府的侍卫曾与其交过手，能说出来人的长相。

        在等候画像的过程中，展昭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太师府四处，发觉府内反而少了许多守卫。“刚刚遭遇了盗贼，却急着撤去守卫，真是欲盖弥彰。”展昭心道：“那轿子定然是在太师府出去的，轿中人莫非是……”

        展昭的沉思被庞籍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展护卫闯的祸可不小啊，猫鼠之争震动了整个东京城，”他边说边直摇头：“皇上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居然招揽什么江湖人入朝为官。”

        展昭阖目深吸了口气，毫不留情地回道：“太师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在背后非议当今圣上，”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庞籍，语带轻蔑：“莫不是找到了新的靠山？”

        庞籍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双脚往后跳开，指着展昭大叫道：“展护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展昭微微一笑抱拳致歉：“展昭失言，太师海涵。”

        庞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重重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画像恰巧送了进来，展昭接过看了一眼，心下已有了计较，遂向庞籍辞行。

        “展护卫可别忘了在皇上面前夸下的海口，老夫等着我的夜明珠物归原主呢。”庞籍不忘对着展昭的背影继续冷嘲热讽。

        “太师放心，展昭自会尽力。”展昭没有回头跨步离了太师府。

        展昭一回到开封府便得知襄阳王前来向包拯兴师问罪的消息，只觉得胸中愤懑无处发泄，重重一拳捶在身边的树上：庞太师果然和襄阳王有所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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