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素年并不好奇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相反，她其实对吴斌的礼物有些抗拒。

        因为在素年眼中，这不是礼物，而是负担。她是个实心眼的，只觉得收了人家的东西，自己必须回点东西，还得是价位差不多的。不然就像占人家便宜一样，睡都睡得不踏实。

        她揣着这样的想法，一点点撕开纸袋。

        何恬恬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盯着，王莉莉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宿舍变得很安静，只剩纸张被一点点撕开的沙沙声响。

        “哇，好香，是蛋糕。”王莉莉惊喜地凑了过去，深深嗅了一口，羡慕地说：“我今天在商场一楼看见这个蛋糕了，要三块多呢。”

        素年听见“三块多”，心中咯噔一下，拆包装的手也停了下来。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三块多，太贵了，这礼我回不起，得赶紧退回去。

        这时，门外忽然有敲门声。

        “姜素年同学在吗？辅导员有事找你，请出来一下。”

        素年闻言，赶紧出门去了。原来辅导员见她入学成绩挺好，问她有没有意愿当学习委员。

        素年和老师聊了几句，又回了寝室。

        这时，她发现放在桌上的纸袋被人撕烂、扔在了地上，里头的蛋糕原本是圆的，现在已被切走了一大半。

        何恬恬的桌上有一只碗，上面沾着白花花的奶油。王莉莉正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见到素年，她很不自然地别开眼睛，说：“素年同学，刚刚大家都说你肯定会把蛋糕拿出来分享，等了半天，你没来，奶油都快化了，所以……”

        她顿了顿，含含糊糊地说：“我和恬恬，便帮你切开了蛋糕。”

        见素年没说话，王莉莉又说：“反正你和恬恬，是姐妹。你们俩的东西，没有彼此之分……啊啊啊，姜素年，你干嘛？”

        素年端起桌上的蛋糕，便往王莉莉脸上拍去，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喜欢吃蛋糕么？那就多吃点吧！”

        王莉莉委屈极了，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哗哗流下。

        “素年同学，你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吃了你一点蛋糕，你至于这样羞辱人吗？”

        隔壁宿舍的听见了声响，担心出事，纷纷凑到宿舍门口探头探脑。刚洗完澡、脑袋上还裹着毛巾的吴芳芳见了，也疑惑地走了进去。

        只见，何恬恬皱起眉头，很痛心地说：“妹妹，你这样做太不妥了。才开学第一天，你就欺负同学……啊我的衣服！”

        素年人狠话少，她行云流水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蛋糕底板，朝何恬恬身上的新衣服糊去。

        同学们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素年毫不理亏地说：“何恬恬、王莉莉，你们俩要告状，尽管去告，要卖惨，这会儿大家都在，给我可劲儿哭！”

        “行！你俩这会儿不说话、装可怜是吧，那我来说几句。”

        “我桌上原本有块蛋糕，这是新同学送的。我没打算收下，因为它卖三块多，我没钱回礼。”

        “你们俩倒好，口口声声说替我着想，我才出去五分钟，你们就切了并不属于我的蛋糕，还给我扣大帽子，说什么没有彼此之分，好东西要共享。”

        “你俩多大的脸啊，是想吃白食想疯魔了么？”

        “剩下的事情，大家也都看见了。我拿蛋糕拍她们了。这事儿，我做了，也认了。但我是不会认错的。”

        何恬恬低着头，委屈地抹着眼泪。她心里懊悔得要命，本来只是不爽吴斌给素年送了礼物，所以她故意教唆王莉莉把蛋糕分了。没想到姜素年的心眼这么小，居然把屁大点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有她的新衣服呀，也被素年这贱东西给弄脏了。

        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温婉淑女”形象，就要毁于一旦时，何恬恬的肺都要气炸了。但是她必须忍着，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这时，她忽然听见同学们的议论。

        “那两个吃蛋糕的，够恶心的。不是她们的东西，也好意思去拿。”

        “理是这个理，但那个叫姜素年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再怎么说，她也不能先动手啊。”

        “是啊，其实我也觉得，有话应该好好说。多大点儿事，彼此之间低个头，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恬恬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力挤出泪珠，很受伤地说：“妹妹，都是我的错。我本意也不是要偷吃你的蛋糕，就是觉得你来了大学后，性子愈发孤僻，就想带你与舍友打成一片。”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介意这块蛋糕。”

        “素年要不这样吧，明天姐姐带你去商场，给你补一块一模一样的。不不不，一块太少了，姐姐给你买两块。”

        何恬恬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却在想：做梦吧你，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出。想让我赔蛋糕，素年你配吗？呵！

        王莉莉也跟着下台阶，说：“素年同学，别生气啦。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她心里其实门儿清，明天要军训，去不成商场的。

        大家见了这一幕，又纷纷调转口径。

        原本支持素年与支持何恬恬的，大概六四分，这下全跑何恬恬那边去了。没办法，何恬恬哭得太可怜了，而且她的道歉，也很有诚意。素年要是不依不饶不原谅对方，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素年同学，要不算了吧。你姐姐这样为你，也不是什么坏心啊。”

        “就是啊，素年。何恬恬同学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啊。”

        甚至，还有好事者咬耳朵：“你看，那个何恬恬穿得多好，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小公主。她那个表妹素年，穿得那么素，家里肯定没啥钱。指不准她是嫉妒姐姐家庭条件好，故意找茬呢！”

        素年咬咬牙，心里憋着一口气，正要发作。

        一直没吭声的吴芳芳站了出来，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吴芳芳用她最大的声音说话，尽管这音量在其他人听来，依然如蚊呐般小声。

        “素年同学，是一个友、友友好而善、善良的姑娘。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中……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她并不是恬恬同学口中性格孤僻、冷漠的人……”

        吴芳芳的性格偏内向，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她说得磕磕巴巴。话没有说完，脸却红得像煮熟的番茄。

        素年却大为感动。吴芳芳是才认识几天的朋友，却能旗帜鲜明地站在素年这边，为她说话。哪怕当众发言，对于吴芳芳本人而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吴芳芳的支持给了素年莫大的力量，她心中的愤懑、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素年深呼吸一口气，理了理思路，用一种平直恳切的语气说：“恬恬、莉莉，讲事实摆道理，我确实不该动手。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两个清白无辜。”

        “虽然你们这会儿哭得很可怜，说的话也很诚恳。可是，明天要军训，你们又怎么陪我去买蛋糕呢？”

        大家听了素年的话，脑子转了过来。还真别说，设身处地地站在素年的角度思考，这件事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大家看向何恬恬等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玩味。

        素年又说：“这件事有我的不对。我们都是舍友，原本就该各退一步。依我看，这样处理吧！”

        何恬恬心神不宁地看向素年，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较量了这么多次，何恬恬已经发现：素年这个死丫头，每次用这种稳操胜券的语气说话时，事情都会滑向对她何恬恬不利的一面。

        素年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地说“恬恬、莉莉，你们两个在大家的见证下，现场给我三块钱吧。然后我当众道歉，向你们说对不起。”

        何恬恬气急，脱口而出：“凭什么！”

        她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场还有其他同学，她不能完全表露出内心的想法，她必须装。

        何恬恬叹了口气，委屈地说：“妹妹，我又没有吃掉整块蛋糕，凭什么赔所有钱呀？”

        素年笑眯眯地说：“没让你赔所有钱啊。”

        何恬恬：“啊？”

        素年：“蛋糕原价三块多，我抹了零头。你和莉莉一人赔一块五就成啦。”

        王莉莉一听，立马不干了，她生气地说：“素年，我可没钱赔你！蛋糕我又没整个吃光，就吃了几口，顶多就值几毛钱。”

        “再说，就算我没吃，你自己也是要吃的！包装袋上沾到的奶油，都比我吃的分量要多！你就当扔垃圾时蹭掉了一小块，行不行？”

        在场的女生们，被王莉莉的无耻惊呆了。

        素年果断地拒绝说：“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那块被你打开、并吃过的蛋糕，是打算还给吴斌同学的。因为我家境贫寒，连学费都是七拼八凑出来的，我没有钱给人家回礼。”

        “王莉莉同学，我说的够明白了吗？”

        王莉莉的脸火辣辣的，她听见了女生们的议论，但是她不想赔钱。钱赔出去，就没了。不赔钱，顶多被人家说几天，反正是背后的议论，她也不在乎。

        素年看出王莉莉的坚决，于是转向何恬恬，问：“何恬恬同学，你认可我的提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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