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身上裹着毯子的弥奈被带到了地下室，墙壁上安装了灯管，但只照亮了部分区域，这里的主色调还是昏黑，周围隐隐约约有风吹来，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越往深处走，弥奈越觉得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称之为走廊更为合适，还是收藏着不少展品的走廊，宛如一个小型博物馆。昏暗的灯光和干燥的微风也都是为了这些藏品准备的。

        弥奈被这个场景惊呆了，或大或小的展示柜沿着墙边摆放，玻璃柜门后是神态各异的由匠人们打造的人偶。他们宛如有生命一般，仿佛下一个呼吸间就能看到她们眨眼，听到他们谈笑。

        玻璃后面有抱着玩偶的少女，正在看书的少年，也有长着角的双子和动物模样的小人……他们面容精致，每一笔都像是细心雕琢，服饰精美，上面的蕾丝花边层层叠叠得掩入衣角，仿佛没有尽头。

        也正是因为无数匠人费劲心血来打造这些珍宝，人偶们身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质让他们和现世划清界限。

        弥奈不知道那些人偶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有思想，她试着朝他们搭话，但是没有一个人偶做出回应。

        弥奈有些失落地移开视线，他们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所以在害羞吗？

        绫辻行人已经停下来，他从某个抽屉里抽出一件连体的内衣给弥奈套上，然后打开了全是连衣裙的柜子。

        【我也觉得不太适合我。】

        弥奈对自己身体有着清晰的认识，刚刚那件抹胸连衣裙穿上绝对是自取其辱吧，说不定穿上就会滑下去。

        绫辻行人的手向旁边翻去，弥奈在一众闪着光的衣服中挑花了眼。

        【粉色的好看，我喜欢那个蝴蝶结！】

        【绿色的也不错，不了不了，下摆怎么这么长……】

        【这件红色的好漂亮……等等，后面怎么只有两条带子？？？】

        被仔细收好的衣服风格迥异，但很显然，绫辻行人的审美还是在线的。他翻找了一下就拿出了一件比较日常的背带裙给弥奈换上，然后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又她挑了双鞋，打理了一下她的长发，这才让弥奈和这里的其他人偶在风格上协调了一些。

        “果然还是人偶更有意思。”

        弥奈的脸上还有温热的触感，那是绫辻行人轻蹭留下的，她从那个晃人的表情中回过神，如果是人类的话，肯定不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吧。

        弥奈斜靠在椅子，在她身侧不远处就是一张单人沙发，绫辻行人从刚刚起就坐在那里，一只手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金发上，冷漠的表情让他看起来不可接近，仿佛这个房间的冷气来源不是藏在底下的空调，而是他一样。

        【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

        弥奈不再把视线放在二十分钟都没动一下的男人身上，如果发呆是一场比赛的话，那她相信没有人能够赢过绫辻行人。

        【绫辻先生……不对，】弥奈清了清嗓子，自来熟地说道：【既然你叫我弥奈，那我叫你行人好了，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弥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行人，你已经坐了好长时间了，是不是该让你的肌肉活动一下？】

        【这里好多人偶啊，他们都是你的吗？】

        【现在应该晚上了吧，你不吃饭吗？】

        弥奈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绫辻行人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把弥奈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的话被听到了。

        等到弥奈看着绫辻行人拿着外套快步离开，期间半点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她才知道是虚惊一场，然后忽略自己内心的那点失落。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听到她说话，那才是不正常的吧。

        整个地下室像是没有生气一般的寂静，黑暗笼罩着橱柜，里面的人偶正在安眠，此处像是一个大型的墓地，埋葬着无数空洞的灵魂。

        弥奈才发现绫辻行人在这的时候，他平稳的呼吸声给这里带来了多少改变。

        她依靠在沙发上，却由衷地感到满足，至少现在不用淋雨挨晒，也没有路过的小动物拉扯她的头发，甚至还被清洗干净换上了整洁的衣服，弥奈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那个人明天还会来吗，弥奈期待地想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听她讲话，如果行人嫌她烦的话，她可以少说几句。

        正如弥奈期待的那样，第二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绫辻行人坐在那个位置，姿势和昨天稍有不同，但还是一直维持不动的姿势，要不是偶尔微微眨一下眼睛，弥奈会觉得这是绫辻行人照着他的样子定做的大型人偶。

        【早上好，行人！】

        【吃早饭了吗？早饭吃的什么，外面天气怎么样？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出门，这么好的天气当然要晒晒太阳……】

        【行人，你在想什么问题吗？遇到烦恼的时候要找好朋友啊，不要闷在这里，万一闷出什么心理疾病就不好了。出门吧，去找你的朋友说说话。】

        弥奈看着绫辻行人还是一动不动，自顾自地点头：【好吧，我知道了，如果你想和我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会努力帮你解决问题的……至少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是吗，我保证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其他人。】

        绫辻行人和昨天一样，毫无征兆地起身离开，弥奈和他的背影欢快地道别：【明天再见，行人。】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弥奈不知道外面的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下室呆了多久。她有点看腻了自己座位上的景色，几乎连对面橱窗里人偶裙子上的花边有多少个褶都数完了。

        期间她也没少朝自己周围的人偶喊话，结果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人偶回答。弥奈认为他们可能也跟自己一样，不能说话。

        正当她在考虑明天绫辻行人不在的时候自己该干什么的时候，由于懒散身体止不住地向下滑，想躺在沙发上，然后动作一个不注意，整个人偶都摔下了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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