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慈善晚宴正式开幕。

        从一段公益微电影开始,开启了这场鲜花着锦的名流派对。

        徐幕颜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时不时瞅上两眼屏幕。

        直播画质不算太高,但只是看着那些西装革履、长裙拖地的与会嘉宾们,就能感觉到各种高大上的奢华氛围。

        所谓慈善,不过是另一种炫富罢了。

        他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荀冽。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宽松舒服的家居服,笔记本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眉眼清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但凝在屏幕上的视线,却专注到了极点。

        徐慕颜皱了皱眉。

        萧白描述的中的荀冽,与他自己亲眼所见到的荀冽,完全是两个人,  割裂感实在太大了。很难想象这个颓靡到天天抱着手机电脑的家伙,会是那个禁欲克制的风投圈雏凤,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精英总裁。

        总感觉,荀冽此时的状态,已经不只简单的与爱人分别后,陷入颓废的生活了。

        也许还有失去工作,无所事事的因素?

        再或者,  刻意逃避自己怀孕的现实,让大脑麻痹在虚幻之中?

        徐慕颜灌了口啤酒,目光灼灼的盯着荀冽。

        自从萧白离开,留下了这个超级奇怪的难题后,他就再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与探寻,只要一有机会,就探照灯似的嘉在荀冽身边,光明正大的进行"研究"。

        然而,荀冽对此一直视若无睹。

        这种无视到底的态度,让徐慕颜摸不清楚他是真的坦坦荡荡毫不在意,还是已经成功的自己欺骗自己,行尸走肉似的活着。

        晚宴很快到了义拍阶段,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宾捐出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的东西,亟需交好他们的参宴者争先恐后的举牌竞拍,披着慈善外衣的利益输送让整个场面变得高端优雅。

        镜头时不时扫过主座上的薰夫人与冷翡玉,清晰的呈现出她们淡然却不乏感动的浅浅微笑。

        随着拍卖流程的推进,竞拍物品的"意义"也愈来愈隆重。

        当拍卖师开始展示一幅新的油画藏品时,一直含笑倾听的薰夫人接过了手麦,站起了身,慈眉目善道∶"不瞒大家,这幅油画是我的二儿子俊明的拙作,他从我这里听说翡玉要力慈善晚宴,为慈善学院募集资金,当即非常积极的想要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她这么一说,大家立刻发出了追捧的赞叹。

        冷翡玉微微翘唇,也拿起了手麦∶"俊明在当代画坛上的地位,不再只是后起之秀,他已经成长为非常优秀的知名画家,是青年艺术家里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我非常自豪,也非常感谢俊明还能惦记着我这个姐姐。"

        说罢,郑重的向薰夫人鞠了躬∶"也感谢母亲对俊明,对我的拳拳之心与关爱培养。"

        薰夫人连忙扶起她,嗔怪道∶  "我们母女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冷翡玉笑着摇了摇头,又望向与会嘉宾们道∶"趁这个机会,也有一件喜事想和大家分享,俊明已经是美术馆的签约画家,下个月,我们将举办俊明在国内的首个个人展览,希望届时大家还能像这次一样,多多捧场。"

        一番话,说的含蓄典雅,落落大方。

        让人赞叹她气质好的同时,也不由暗叹她在贺家是过的多么艰难,才会修炼出这等含而不漏的马屁功夫。

        若不是同为一个阶层的圈内人,知道贺家某些真实的情况。

        大家还真要以为冷翡玉和薰夫人是一对恩爱亲昵的母女,冷翡玉和贺俊明这两兄妹在互相关爱互相扶持呢。

        只不过,腹诽归腹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众人热情捧场,对贺家和睦家风好一顿夸赞,对贺俊明作品好一顿品鉴。

        于是,一张虽然出彩,但并非名师大作的油画,因为有薰夫人和冷翡玉出面背书,价格很快就被炒上去,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金额。

        直到此时,薰夫人脸上的笑容才更真切了一些。

        冷翡玉却是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腕表。

        心中默念几秒,约定的时间一到,宴会会场的鎏金雕花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贺彰明一身深灰高定正装,带着任承和一群人高马壮的保镖,踩着红毯大阔步的走了进来。气势惊人,但一张苍白的俊脸,却透着熬了整整一宿没休息的倦意与疲惫。

        "抱歉,打搅大家了。"

        他向大家点点头,直接走到薰夫人面前,沉声道∶"夫人,我有点事情想找您。"

        薰夫人,以及她右手边的贺修明,明显的愣了愣。

        贺修明处事不惊的能力还未完全修炼好,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看向冷翡玉。

        冷翡玉皱着眉,似乎真不知情似的,微微摇头。

        贺彰明勾唇冷笑∶"当然是因为你们筹谋已久的大戏,所以特意过来配合一下。"说罢,对薰夫人道∶"不过时间有限,警方调查组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薰夫人自然不肯相信,眉头一拧,厉声道∶"彰明,不要瞎开玩笑。"

        贺彰明环顾四周。

        拍卖师停止了竞拍,尴尬的站在台上。

        而台下众位名流嘉宾,一开始还偷偷摸摸的打量,薰夫人这嗓子喊出来后,更是一个个明目张胆的"关心"  "关怀"。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假惺惺安慰道∶"哎,别生气,有什么事不能心平静和的好好说呢?"

        贺彰明扫视一张张兴奋吃瓜的脸,反问薰夫人∶"确定要我现在说明清楚?我提醒一下,这个会对贺家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薰夫人脸色微变,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可年纪尚轻的贺修明,本就对贺彰明窝着火,,此时又恰逢能让贺彰明身败名裂的关键之处,完全忘记"静观其变"的教诲,阴沉沉的说∶"我看,对贺家造成不好影响的人该是你才对吧?"

        不等薰夫人阻止,他就按照原定计划,一口气把脏水全部泼了出来。

        与众嘉宾顿时哗然一片,看贺彰明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

        贺彰明点了点头∶"有证据吗?"

        "当然。"贺修明一双毒蛇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一挥,就有早就准备好了的狗腿子开始用会场大屏幕播放"证据"。

        一张张照片,一个个合同与协议,从里到外的证明着贺彰明是个道德败坏、违法乱纪、活该坐牢的混账与恶棍。

        在冷翡玉托盘而出后,贺彰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被这些详实的证据给惊到了。

        尤其是当他看见,当初那个闹跳楼的破产者虽然被救下,但很快胃癌晚期去世了的事情,也被串联线索怪罪到自己头上时,真是有种大开眼界的感慨。

        而这些目不暇接的"证据",更是让与会豪门名流们震惊不已。

        陪坐在前排嘉宾席的宋澹然直接起身,一脸凝重的望着电子屏,沉声道∶"修明,你这样做,不太妥当吧?"

        贺修明阴柔的笑了笑∶"澹然哥,恐怕连你也被他骗了,这些事情我们已经交给警方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哼。"

        贺彰明瞥一眼大屏幕,唇边勾出一个冷戾微笑。

        "这么巧,正好我前段时间向郭嘉相关部门实.名.举.报,某位日本女人隐姓埋名,从早期窃取军政机密,到后期窃取国策层级的金融发展情报一事已经被正式立案调查,负责此事的专案组组长就在外面等候,需要我把他请进来,由他亲自劝说夫人你配合调查吗?"

        他声音不高也不低,传到周边一圈人的耳朵里,更是犹如惊雷般炸响。一个个都张大嘴巴,痴呆的看着贺彰明和薰夫人。

        薰夫人骇然,一张脸惨白如纸,半响,哑声道∶  ".…彰明,你可真会开玩笑。"

        贺修明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屑的嗤笑∶"你不会想说母亲是间.谍吧?哈哈哈哈哈,荒唐

        他狂笑不止,笑的连泪都流出来了。

        忽的变脸,止住笑阴恻恻的盯着贺彰明∶"你这不过是慌不择路拖人下水而已,笑话!就算污蔑人,也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贺彰明睨着这对母子,淡淡道∶  "并且,夫人挪用集团财产,长期对某日系资本、某俄系资本输送利益的事情,也在调查之中。"

        说罢,眉梢一挑∶"再加上这一次,捏造证据,侵犯我个人名誉权与荣誉权,稍后我也会通知律师向二位发函的。"

        "二位"两字刺激到了薰夫人,一时间怒火攻心,差点摇摇欲坠的倒下。

        贺修明连忙扶住她,杀人似的很毒目光射向贺章明;"口说无凭,你以为你这么说,大家就会相信吗?"

        贺彰明哂笑,眼睫一垂,懒得再和这对母子继续纠缠。

        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保镖就围了上来,准备把薰夫人和贺修明"请出去"。

        贺修明连忙环顾四周,左右望了一圈,发现周围居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帮他们说话。

        甚至连事前约定好了,在贺彰明黑料爆出后一起出力,当场坐实让贺彰明身败名裂的合作者,都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一边鄙夷贺章明那套小孩子都骗不到的鬼话,一边愤怒其他人竟然就这么屈服于贺彰明的淫.  威。

        再看着贺彰明脾睨傲慢的眼神,心中愈发憎恨,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喊道∶"贺彰明,像你这么无耻残暴的家伙,说出来的话毫无可信度——大家大概还不知道吧,中寰资本的荀冽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在业内销声匿迹,根本原因就是被贺彰明当做了禁.脔,囚.禁了起来!"

        哄!比晴天霹雳还要响亮一万遍的大雷轰在众人头顶。

        这一回,没有人能够继续忍耐,疯狂的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汇聚在一起,成了一个大型话噪比赛。

        "什么?中寰不是前段时间才拿下几个大单,还和贺家合作开发新中心区那个大项目吗?""荀冽确实毫无征兆的就失踪了,我们丰晁和中寰有业务往来,他们对此事一直遮遮掩掩,问到最后,就说荀浏生病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禁,脔?  贺彰明对荀冽…?  ?"

        此言一出,方才还对母子两人漫不经心的贺彰明,立刻沉下了脸。一双凤眸黑如夜色中的海域,瞬间凝起一个足以摧城拔寨的狂躁飓风。

        他拧眉扫了眼同样面色大变的冷翡玉一眼,沉郁戾气的一挥手,示意保安赶紧堵住贺修明的嘴,把他拉出去。

        贺修明冷笑,一边松开薰夫人躲着保安,一边留意着直播镜头。

        诡笑道∶"贺彰明,借项目合作的机会,强迫荀冽雌.伏在你身.下,感觉很爽吧?用特殊手段让男人怀孕,也很爽吧——呵呵,就算你现在堵住我的嘴,我的人也会把消息传到网上——唔唔!"

        他被保安挟住拖了出去,薰夫人也被任承强迫性的"请"出会场。

        拖行过程中,两人还在不断挣扎,碰倒了不少摆了点心酒水的小圆桌,搞得嘉宾纷纷避让,一片狼藉。

        贺彰明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血液倒流,太阳穴突突的疼着。

        凤眸微移,落到还在全网直播中的摄像头上,一身野兽似的嘶鸣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把它关上!"

        随着那声冷酷暴戾的"把它关上"直播镜头一个抖动,骤然关闭。

        笔记本屏幕随之黯下,像一片黑色的镜子,倒映出荀冽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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