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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缘来是谁


“谢谢你的茶,天色不早了,我得回了。”许时年竟然生出些羞涩来,孤男寡女,夜深人静。

        “那许警官,有机会再来!”罗湘也不挽留,又给自已续了一杯。

        “罗老师住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许时年也不急着走,礼貌的问。

        “我就住楼上!你先走吧。”罗湘喝了茶,这才徐徐的站起来,送许时年出去。

        望着许时年的身影几乎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时,似乎还回了身挥了挥手,罗湘不由轻笑出声,又如梦方醒般的拉了拉披肩,回身进屋。

        风清云淡间,谁又会知道那些不容易。罗湘轻叹,那时决绝而回,身无分文;父亲病重时,老宅又早被两表兄设计卖了,钱银散在赌场无从追回,甚至于茶馆都差点押上赌台。好在舅舅强势,几个父亲的老友又肯帮衬,几经波折,也只拿回了茶馆,已无能力赎回老宅。茶馆的二楼,本设了三间雅室,此时只得重新布局,打通了外面两间作起居,留置了里面那间做房间。又把楼下无用的廊棚安窗隔墙修缮成包间,却不似原来单独门面进出的私密。但不管怎么样,茶馆还是支棱下来。

        清风曼妙,轻扰了腮边的发丝,飞飞扬扬的撩起微微的痒。罗湘叹出一口气,着手收拾茶杯碗盏,明天,她又只是那个教画画的罗老师,斯文而温雅。

        夜色无边。

        许时年居然睡过头了,醒来天已大亮,窗外的小鸟都叫得累了。昨夜似乎梦境旖旎,许时年却来不及回味,急急的赶去办公室。

        进得门来,却见钱慕白几个围着一个老头,正聊得活色生香。

        “许老大,这位是张小六的师傅,屈师傅。”孙丽华见许时年风风火火的奔进来,不由急忙介绍。

        “哦!”许时年没有见过老倔头,自然是不识,只见眼前的老头虽有些岁数了,却依然神采奕奕,眼睛里蓄着精光,想来有些本事在身上。“屈师傅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哎,我也是昨天下午出门,才听着镇上的人说了。好好的,王家的,怎么就这样了?我昨晚睡着,可是越想越不得劲,原来我还真以为小六是失足摔的,现在可疑惑的很了。”老倔头叹息道,“昨晚拿出酒来喝,才想起这两瓶酒,都还是小六送我的。现在琢磨起来,果然还是有些蹊跷在里头。”

        “此话怎讲?”钱慕白插嘴问。

        “那时刚开了春,也不是逢年过节的,平白无故,小六送了酒来。说去给王家小子买新鞋子,路过酒铺子才顺道买的。现在寻思,当时小六脸上也是喜滋滋的,我以为他是在茶馆顶工,有稳钱拿,才高兴成那样,可实际上茶馆的钱也不多,他也不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事。对,一定是别的什么事!”

        “那到底什么事?”林珑都急了。

        “什么什么事?”陈肖平领了王一二进来,大家这才想起,陈肖平昨日下午搬过来了。

        “唷,来得正好!”许时年见了王一二,不由拉了他,说,“这位是你张叔的师傅,按辈份可得叫声爷爷!”

        “屈爷爷好!”王一二可门儿清了,不过是听张小六提了嘴,就记住了。此时见了,站正了身子,正正经经的鞠了一躬。

        “哎唷,我这是打哪修来的福气,还跑出来个这么的大的孩子管我叫爷爷。”老倔头嘴上这么打趣着,却悲从心里来,不由红了眼扶住王一二来仔细打量。

        “一二,你可还记得,你张叔带你去买鞋时,可有说过什么?”许时年顺势问道。

        “那日是星期天,我要回学校,张叔正好来吃了中饭,我娘就让他顺道带我去。张叔见我的鞋子破了洞,就说带我买双新的。”王一二还记得张小六对他娘说,这鞋子最要讲究,这脚是一个人的根本,这脚不舒服了,那人也就立不稳了。可张小六买了鞋转而却对一二说,我小时候也是鞋子破了洞,大冬天的就长了冻疮,这冻疮肿起来,就越发把洞撑大了,痒的时候还来回蹭,补都补不住,最后破得跟鲶鱼嘴似的。王一二听得笑出声来,把新鞋子紧紧的搂在胸口,橡胶浓郁的味道薰得人眩晕,可心里却象阴郁天里突然开了大太阳般的喜悦。

        “然后呢?”许时年轻叹一声,毕竟还是个孩子,问哙答啥。

        “然后经过边上酒坊,张叔吊了两瓶酒。我说了句不要喝那么多酒,张叔就笑起来说,这是孝敬我师傅的。这看这马上出了春汛,就要有好多人需要修房子,那才扛得过梅雨。我那师傅姓屈,人称老倔头,是本地有名的,你张叔我跟着他,可学了不少。人呐,有时还得看个命数,但也要懂得知恩图报才行。”王一二这一番话,说得老倔头老泪纵横,拉着王一二的手久久不肯放,只说,“好孩子,你若不嫌弃我一个孤老头哙也没有,以后,你就跟着我过吧!”

        王一二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要给老倔头磕头。

        老倔头急忙拉了他起来,帮他拍了膝盖的灰,说,“快别这样。咱不兴这套。原来我有小六,现下小六不在了,又遇着你,也算是缘份。乖,一会若他们没什么要问你的,你就先回学堂去。万事读书高,咱可别落了人后了。”

        陈肖平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可是,到底为了什么事?”钱慕白还是纠着这个问题不肯放。

        “我不知道。”老倔头擦了擦眼泪,直截了当的堵了前路。

        送走了老倔头,也顺带安置了王一二,虽然于案情一无所获,但总算另有圆满。

        “昨天这茶,喝得可有进展?”陈肖平悄悄的问。

        “什么进展?”许时年没来由的心跳加速羞红了脸,却嘴硬道。

        “当然是案子有没有进展?”陈肖平冷哼一声道,“若是换了别人,我或许会存了心的套些别的意思,但罗湘,想来你也不会。”

        “罗湘?潇湘茶馆的罗湘。”钱慕白总是耳尖心活,“哦,对喔,昨天你们去潇湘茶馆接王一二了。”

        “说起这罗湘,可不是你所看到的一般人。”陈肖平拍了拍许时年的肩膀,拿了茶缸子去倒水喝。

        “哎呀,我早知我也去,也见见这个传说中的湘爷。”钱慕白惋惜道。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取这么个混号,到底是怎么想的?”许时年大为不解。

        “就说老大你年轻吧,没听过湘爷的故事!”钱慕白对于这种传闻八卦向来有异于常人的兴趣。

        “时年,你别听他的。罗湘也是不得已,一个女子,要撑起一个茶馆,整日里应付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没有点真才实学的狠劲,是过不下去的。”陈肖平喝了口水,叹息。

        “我可听说,当时是那几位小混混掀翻了瓜子爷的摊,才惹得一向委曲求全的罗湘发了怒。”钱慕白生生的加了把火。

        “那还不是她那警察局长的舅舅故了,地痞流氓才敢这么欺负上来。”陈肖平倒象个捧哏的,续了一嘴。

        “那几个想来也没有料着,罗湘小时候是正经拜师学艺练了拳脚功夫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人打翻在地,挣扎得起不来,一个劲的求着姑奶奶饶命。一了百了,这下谁都不敢造次,见了还得赔了笑喊一声湘爷。”钱慕白说得眉飞色舞,许时年听得却似在云里雾里,昨晚那个温和似水清淡如茶的女子,好象并不是同一个人吧?

        “说正经的,我刚给王一二买了张饼子,两人坐在门口,看宁宇他们一起出去。我就问王一二,这里边儿,可有你认得的,或者见过的?”难怪陈肖平来得比许时年还晚。

        “他怎么说?”许时年倒也没想到,陈肖平果然有些道道在身上。

        “毕竟年岁小,记不真切。但他确定,有几个是去过他家的。”

        “有几个?”许时年跳起来。

        “那王寡妇可是有名的,从小学戏的身段,自有妙趣在的。”陈肖平说完,才觉失言,那两大姑娘听了都红着脸啦。

        “那陈科你有没有去过?”钱慕白冒着被打的危险,嬉皮笑脸和凑上来问。

        “那他可指了哪几个?”许时年瞪了钱慕白一眼,吓得钱慕白吐了吐舌头,缩回身子。

        “老张,老于,老郑!”陈肖平瞟了眼门是否关紧了,才轻声说。

        “当日里张小六出事,谁去找的王寡妇?”许时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和老郑回了局里,老张老于先去了茶馆,然后才去老倔头和王寡妇家,中午出去的,到天黑了才回!那日老曹身体不适,请了假。”陈肖平想了想,把底下几人大致的情形,说了出来。

        “那你前日里补给我的那张,可与之前不见的一样?”许时年定定的望住陈肖平,问。

        陈肖平听了一惊,和许时年对视了一下又急急的避开,才无可奈何的说,“我看过所有的记录,八九不离十。但为什么交给你们的时候,这一张不见了,我真不知道。若是按王一二的指认,那就是有人怕查出与王寡妇有所牵扯。但这并不能判定他与王寡妇的死,是否有直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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