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去沉冥之境

东西他真的都买回去了，但没听到道侣腰间的铃铛响。

        陆青余不知道怎么处理，经过他允许后，交代师弟们给每个客人送一样。

        这几日，衔羽宗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了，而且，来求签问卦的多会牵着孩童来，好几天，院中孩子的欢声笑语一直没断。

        祈宴没想明白，明明是送道侣的，怎么就变成送给全城的孩子了。

        不过，小孩子是最难掩盖心性的，他们开心就是真的开心，喜笑颜开的神色，让旁人见着也会被感染。

        宗门因为送礼物，生意更加火爆，不过这需要人手的日子，莫全有却一直都不在。

        其他人偶尔嘀咕一两句，却多数时候是叹气：“他又出去找他妹妹了。”

        “怎么突然要出去找了？”祈宴盯着筷子上的菜道。

        “他说听到了宗主您送他的铃铛响了，虽然很轻很轻，但响了，那就是有他妹妹的踪迹，他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可是莫全有还是没找到，起先出去时满脸憧憬带着一身劲儿，渐渐地就没精神了，但还是要出去，走破了两双鞋，直到从一个陡峰上摔下，站不起来，又求救无门，直直躺了两天差点没命，几人把他找了回来，再不许他这样出去寻了。

        莫全有拄着拐杖，站得晃晃悠悠，不肯听，说是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丝痕迹，必须得找。

        几人没办法，来求祈宴，想他有仙门灵力，是否能帮帮忙。

        祈宴把那一片菜放下：“帮不了，我也找不到。”

        那也没法强求，莫全有把自己折腾得彻底病倒后，消停了一阵儿。

        而祈宴这几日也有点头疼。

        他坐在金玉满堂客栈，听下属汇报：“死了数十个，那两个看守妖族入口的狮兽早已经与魔族勾结了，暗暗把一队魔族放进来，致使我们被偷袭，守卫被杀，也有一些路过的普通妖类被杀。”

        祈宴重重放下杯盏：“都抓住了吗？”

        “抓住了，魔族偷袭者留了一个准备问话，其他的已经处决了，那两只狮兽在关押着，等尊主处置。”

        “好。”祈宴眉目一凛，一道金光闪过，他的身形陡然消失。

        风卷云舒，旖旎霞光错落流转，草长莺飞自有生机盎然之态，而各类妖族形态各异，又添几分光陆怪离之感。

        金光所过之处，花草树木俯身，飞禽走兽驻足，生灵皆垂首。

        金碧辉煌的大殿，堂下众妖叩首，齐呼恭迎尊主，祈宴高坐金椅之上，睥睨大殿之下，轻轻抬扇，众妖迅速有序退至两列，唯正中间几妖被按着头跪地，起不了身。

        那一只狮兽眼中不服，向堂上嘶吼一声:“我不……”

        话未说完，忽而惨叫，身躯往后飞出，“砰”地在殿外砸出硕大的坑，半晌站不起来。

        守卫将它拖进来仍旧按在地上，这下狮兽再不能敢多言，而旁边另一只瑟瑟发抖，伏地不停磕头。

        祈宴收起扇子，目光落到那魔族身上：“攻我妖族目的为何？”

        那魔族将领把这位妖尊本领看在眼里，吞咽了一口吐沫，颤颤巍巍道：“妖族灵气是最充沛的，护法……护法大人有心踏平妖族，抢夺灵气……”

        “同在人间客栈吸收人气，你魔族还跟我门对门，采不到人气，是你们没本事，敢打我妖族的主意？”

        “客栈能采到人气，可护法大人说……妖尊您一个人的灵气，就比整个客栈吸取的所有人气都多……”

        越多人喜爱，人气就越多，这位妖界尊主的本体，谁人不喜爱呢？

        “所以你们就要来抢？”祈宴眯眼。

        跪着的人不敢狡辩，只连连求饶：“魔族如今以护法大人为尊，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啊，还请尊主饶命！”

        祈宴没回应，又看向那两只狮兽。

        那只方才被他打的狮兽气息奄奄，说话已是不利索，旁边一只惊恐伏地：“尊主……我们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们说，说……”

        “说什么？”

        狮兽一咬牙：“说会助我们兽类一族夺得尊位，我们才……尊主，我们真的错了，求您放过我们啊……”

        “你们想要本尊的位置？”祈宴微微一笑。

        那奄奄一息狮兽不知哪里来了力气，缓缓抬头：“妖族本……就是我兽类一族为尊，尊主之位……一直都是兽类，只可惜如今衰败，被你们这种本体没有生命的妖类给踩在了脚下……”

        祈宴冷眼看他：“本尊凭本事坐上妖尊之位，跟什么种类没有半分关系，你兽类衰败，是你们狂妄自大疏于修行，没人有兴趣把你们踩在脚下。”

        “那是灵气缺失，不够我们修行，他朝灵气充足后，我兽类必然会卷土重来。”

        “好啊，我拭目以待。”祈宴勾起嘴角，“可惜，你看不到了，勾结他族害我族类，死罪难逃。”

        他眼中陡然凛冽，扇子一挥，那狮兽还来不及张嘴，错愕地神色定格在徐徐化为灰尘的脸上。

        只是一瞬，硕大身躯只化一捧灰。

        旁边一只狮兽脸色惨白连连求饶，一个头还没磕下去，也瞬间化为灰尘。

        那魔族将领抖了抖，被几个妖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传来一声惨叫，再没了声音。

        殿上归于沉寂，祈宴扫过众人。

        有一妖拱手上前：“尊主，属下携同类自请担守门之职，属下很有经验，一定能胜任。”

        这只妖本体极其庞大，原本是一道城墙，的确是有经验的。

        祈宴没有说话，当此时，又有一本体为护城河的妖上前：“属下及同类也能守，求尊主准许，属下以尊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他刚刚听到那狮兽看不起本体没有生命的妖，一直不悦，此下故意提高声音，说给其他种类的妖听。

        祈宴还是没有回应，一时间众妖面面相觑，又有一只桐树妖上前：“属下也能守。”

        又有一菟丝草上前：“我这一类能够攀附他物，结草成墙，也有防御能力的。”

        堂上人依旧不出声。

        一时又沉默良久。

        有一只小狮子狗妖瑟瑟上前：“属下也请此职。”

        又过半晌，有麒麟也请职。

        祈宴站起身：“都允。”

        一众请职的妖微微惊愕，须臾后，又都得意起来。

        入口把守关乎一族安危，此职至关重要，也因此位高权重，得了此职，这一整个种类都算备受尊敬了。

        祈宴抬手，掌心红光流转，渐渐汇成一朵茶白的花，半弯花瓣上有法印游走，轻晃花瓣，若月下泛起波澜的湖面，花心中清澈如镜，有一颗金色珠子嵌在其中：“此职辛劳，需日夜守护，又极具风险，之前是本尊疏忽，这一朵‘镜花水月’以本尊灵力汇成，去将它种于入口，非本族再不能轻易进入，如此，也好让诸位少一些劳苦。”

        那朵花缓缓飞至几妖面前，几妖齐齐托起，俯身谢恩。

        祈宴至偏殿内阁，躺在软榻上稍作休息。

        侍者们送上茶水，帮他把软榻四周帷幔放下，长盏是只杯子妖，侍奉他时间很久，跪坐在榻前拿锦扇轻轻帮他扇着，担心道：“尊主脸色不太好。”

        “嗯。”祈宴阖着眼。

        “镜花水月”消耗了他许多灵力，要幻化一个抵御修真界各族的法器并不容易。

        “尊主好生休息。”长盏不会多问。

        他躺了一会儿，掀开帷幔：“长盏，你还记得灵芝一族曾说的，有一味灵芝叫‘桃李春风’，可以改变人的命脉，消除他传承的特性吗？”

        “属下记得，这‘桃李春风’可以治疗家族命脉带给后人的缺陷或者其他异常的特征，以前修真界各世家都以此为宝，高价买一些，以期后代子孙能去血脉中的糟粕，留精华。”

        “现在都不买了吗？”

        “灵气缺失以来，能保命就不错了，世家们哪里还有闲心做这些事情，何况，‘桃李春风’不易得，它修不成妖，没有灵体，但也是一种奇药，生长在修真界边缘沉冥之地，地势险恶，水火相容又不熄不尽，以前大乘期修士敢去闯，拼死带回一棵，卖出去，一世都高枕无忧了，如今灵气不够，万万没人敢去。”

        “我去。”

        长盏惊愕：“尊主您不可冒险，那里凶多吉少，便是那些大乘期修士，也是去得多，回得少，何况那灵芝生长时间很固定，不是随时去了它就会长成的。”

        “我试一试吧，能采到就采。”

        长盏惶恐，还想阻拦，然而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人已经不见。

        沉冥之地狂风恶寒，黑气不断撕扯来人灵力，祈宴护结界抵挡，听得那哔啵火声与汹涌水声，水火遮挡天幕，又陡然并成利刃猛地袭来，祈宴躲过这一袭，扇子被那火刃瞬间消融，这天地而生的火焰能化万物，便是他本就从烈火之中锻造而出，也禁不住此火触碰。

        他及时丢掉折扇，手指一点灼伤的刺痛，又忽而翻天倒海的巨浪汹涌而来，甫一碰衣摆，衣摆瞬间化为水，这水也不是普通的水，亦能融化万物。

        那巨浪又携着火焰狂涌而来，他侧身躲过，一缕发消融在水火之中，他将那水火引至身侧，寻其后缝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跃进去。

        汹涌水火立刻回头，而那中心灵台之处，一颗‘桃李春风’刚刚发芽，小小绿叶还带着一点青，俨然还没长大。

        他问：“你需要多久能长成？”

        小绿叶相互交织，合成一字。

        “十年？”他拔下发上金簪，插在土中，“这颗‘桃李春风’本尊预定了，我给你覆一道结界，除了我，无论谁来也拿不走你，十年之后我来拿。”

        小绿叶弯弯叶子，像是点头。

        身后水火又至，他加强结界，再次寻一缝隙钻出。

        回到妖族时脚步不稳，又躺了三日。

        第四日他觉着能够站起来了，就准备走，长盏不放心他，恳请他多休息几日，他想了一想：“无妨，我到人界也是在休息的，多半时候没什么事儿做。”

        他回到衔羽宗，几个弟子日常迎客解签，陆青余不在，这些人不用他管，他就自行到楼上睡觉。

        睡到晚上，他下来吃饭，陆青余还没回来。

        入夜院中就清净了，院子装葺得金碧辉煌，而万小圆又布置了许多花草，望之秀美，又花香满庭。

        他在院中坐了会儿，听到有人轻轻开门。

        陆青余蹑手蹑脚，望见院中人时惊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你不回来，我不放心。”祈宴心中如是想，话也就如实说。

        他倒是可以用灵力去寻人，找到人一点不费事儿，可人家正常出门情况下，他不会去探，那样有点像小金锤口中说过的跟踪狂。

        他话说完，抬眼，眉间忽一蹙：“你身上有伤！”

        他手一抬将人拉至怀中，挑开领扣，看那肩上一道血痕，眉宇更是紧锁，立刻点入灵力。

        陆青余没来得及拒绝，也就只好不打断他，等他灵力将伤口愈合，拉起衣服站起来，先道了谢，告诉他：“城东布行的徐掌柜家中生邪，蛊惑人的神识，引得他家中数人跳井，今日请我去驱。”他刻意强调，“那不是妖。”

        拖这位宗主的福，宗门内接不到除妖的单子了，而他也许久没发现过妖气了。

        “我知道。”如果有妖作乱还伤了人，金玉满堂会来跟他汇报。

        “可也不是鬼，魔，我……不知那是什么，只以虚影示人，刀剑利器都无法刺中，诡异十足，我只能以符箓灵决对抗，一整天方将它驱走，肩上的伤是它的指甲划的，其指甲长且锋利。”陆青余也把今日经历如实跟他讲了。

        原本打算回来拿点钱，然后去医馆包扎一下伤口，但祈宴已帮他治愈了，他就不必出去，整理了一下衣服要回房：“明日还得过去，我先休息了。”

        “不是已经驱走了么，怎么还去？”

        “那邪物走时说，还会回来的，徐掌柜惧怕，我也不安心，这几日再去守一守。”

        “你倒挺尽责。”

        “嗯。”陆青余点点头，尽责是因为徐掌柜给了他五千两银子。

        祈宴叫住他：“明早我跟你一起去。”

        他错愕回头：“你要去？”

        “我不分你的钱。”祈宴玩笑道，“这邪物你一人应付不过来。”

        “应付不过来我会跑的。”陆青余在赚钱这方面没有去拼命的决心，命还是比钱重要的。

        “我只怕你跑不了。”祈宴敲敲他额头，“去睡吧，明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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