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衣服

祈宴上街转了一趟，回来时身后跟着一排掌柜伙计们，推着小板车，乐呵呵地将一箱又一箱的衣服搬进来。

        莫全有还在门口轮值，目瞪口呆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宗主这是……”

        “送你们师兄的。”他招招手，几个弟子随他一起走进院落，帮他把陆青余叫了出来。

        祈宴当着陆青余的面，打开一个箱子。

        刺眼的光芒，那是一件金光闪闪的宽袖对襟长衫，金色底面镶了金玉珠宝，一提起来，珠玉呼呼啦啦，各色光彩照在这院中，满堂生辉。

        “好看吗？”

        无人应答。

        好一会儿后，林涧月委婉地道：“看上去挺贵重的。”

        他说的是实话，这衣服不但贵，而且重，穿在身上不知能走几步路，当然，就算走得动，也得防着周边人，要么被抢，要么因为过于招摇，被打。

        祈宴纳闷：“不喜欢啊，再看这件。”

        几个弟子比较好奇，纷纷伸过脑袋。

        又是刺眼的光，这件衣服……还是金的，连上面镶嵌的珠子也是金的，还配了个金色发冠。

        “……”

        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院中恍若金辉铺洒，全都是金色的，就算不是金底的，也一定有大片的金色花纹或配饰。

        祈宴蹙眉：“多好看啊，你们什么表情？”

        几人不语，宗主给师兄买衣服，显然是想求和，八成是不记恨他了吧，怎么着也得夸几句啊，可是，实在夸不出来。

        他们支支吾吾你推我我推你，不知该发表什么言论。

        推诿中，却见陆青余目光在这些衣物上流连，若有所思道：“还可以。”

        几人：“……”师兄没事吧？

        你就算接受求和，也不必委屈自己啊。

        祈宴喜道：“果然，还是你们师兄眼光好，都是送你的，穿上看看？”

        那目光却又忽变:“多……多谢宗主，穿在身上就不……不必了，弟子日常穿道袍。”

        “所以不能穿其他类型的衣服？”

        “嗯。”

        “那……买都买了，你还是拿着吧，要是穿不了，随便处置。”

        陆青余还未回话，莫全有喜道：“我们能再卖掉吗？”

        再卖掉就是换了金钱，祈宴秉承着不能跟小道长有金钱交易的原则，凛然道:“不行。”

        莫全有小声嘀咕:“那这一堆衣服放着也占地方啊。”

        然而当晚，这些衣服就没有再占地儿了，既然衣服不能卖，那上面的珠玉金线也是值钱的，莫全有偷偷拿去给烧了，布料烧尽，得了一堆金丝。

        翌日轮值，仍是莫全有当值，祈宴照例坐在旁边。

        莫全有心虚，身边人越不问他越虚，坐了一天后忍不住坦白道：“宗主，不是我烧的，那个，都堆在后院，挨着厨房，风一大，窜上了火星子，就烧着了。”

        还好那些箱子周边没遮挡，火势也不算大，箱子烧完自己就灭了。

        他痛惜地掏出金丝线：“这些要不还给宗主？”

        祈宴瞟了一眼：“我没地方放，你留着吧。”

        莫全有眼中一亮：“那晚上我请大家吃好吃的。”

        “好啊。”祈宴懒洋洋地道，他有个问题没想明白，道侣不是说那衣服好看吗，怎么又不穿呢，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思量间，陆青余正从外回来，还没进门，街上有人叫住了他，他于台阶上回首。

        祈宴的目光随他一起望过去，微微眯了下眼。

        那是个眉须发白的老人，捧着个小箱子：“陆道长前几日刺死了我家一只鸟，就没点说法吗？”

        陆青余眸色微变，侧目瞥了一眼祈宴。

        莫全有喊：“什么鸟，你不是说你村子闹狐妖么，来请我师兄去的，他无缘无故刺你的鸟干嘛？”

        “陆道长是不肯认了？”老人打开箱子，内里一只黑羽尖嘴的大鸟尸身，双足下利爪有七根。

        莫全有看那一道剑痕尚还清晰，怔了一下：“那……混战之中失手伤到旁的也有可能，你这……鸟多少钱，赔你就是。”

        老人阖上盖子，冷笑道：“赔钱，说得好听，你知道我这只鸟多珍贵吗，钱我不要，今儿只要陆道长给说法，你就说，是不是你刺死的？”

        “你这鸟，该不会是妖吧？”祈宴插话。

        妖类以灵为生，这七爪隼妖灵已散，尸身已不属于妖，妖族没有回收。

        陆青余心中一紧，抿嘴不动声色。

        老人这才注意到祈宴，不觉往后退了一步：“什么妖，那就是一只普通的鸟，我是讲道理的人，我来找陆道长，不要赔偿，只要道长随我一起，亲自将我这爱鸟葬下，如若这点要求都做不到，我看衔羽宗也不必说什么道义当前了。”

        “好。”陆青余迅速接话，“我去。”

        “我也去。”祈宴不急不缓地道。

        陆青余又是一颤。

        祈宴故作不知，看那老人狐疑神色，挑眉：“我是这儿的宗主，陆道长是我的人，当然得跟着瞧一瞧。”

        老人忐忑不安地回头，咬了咬牙：“行，两位请。”

        三人行至春溪城外一村落，小村寥寥十几户人家，多是茅草屋舍。

        老者抱着盒子左右看了一番，推开一小院的门，向祈宴道：“我只要陆道长随我进来，这位先生留步吧。”

        祈宴笑道：“你就把它埋在院子里，不选个好坟么，看来你也不是多喜欢它。”

        “正因为喜欢，才要埋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瞧着。”他让了陆青余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好吧，陆道长，我在外面等你。”祈宴喊道。

        说完转身，环望这村落。

        小金锤心情很好，对他赞许有加：“尊主担心陆道长，所以跟过来了？”

        “这村里有妖。”祈宴如实道。

        “……”

        就不该抱有期望，小金锤叹气道：“不是说狐妖在这里吗，那老人本来请陆道长来抓狐妖的，但他没抓，他为什么不抓呢，按理说，狐妖可比七爪隼好抓多了。”

        “狐妖没作乱，他心善吧。”祈宴绕过一个高高的杂草堆，循着那妖气，来到一处屋舍前。

        窗前有男子拿着书来回地走，读了会儿，心不在焉地放下，撑着桌子俯身道：“陈兄，你说我如何能摆脱她？”

        桌对面也有一男子，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你为何要摆脱她？”

        “陈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谁愿意和一个妖生活在一起啊，当初咱们在庙中救了这对姐妹时，他们不是承认自己是狐妖么，陈兄你当时与说妖都有灵气，咱们可以利用。”

        这男子也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那姐姐耗了灵力助陈兄你金榜题名，你不是准备迎娶相爷之女了么，此番回乡是不是要休她，她怎么同意的，教教我，说不定下次我就高中了，我得提早做打算啊，万一到时候被她挡了路怎么办？”

        陈兄吹散杯中浮叶：“你还没高中呢，就想这么多，这还不简单，它们妖类最是好骗，你只装作深情，说自己良苦用心，虽然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但心里永远都有它一席之地，它就心甘情愿为你守家了。”

        “你这位好说话，我那位万一不肯呢？”

        “不肯……”陈兄一笑，“找道士消灭了，我早已探清楚，妖是靠内丹而活，内丹一刨，妖灵没了，就死透了，不怕它变成鬼变成怪，也不会有什么转世啊附身啊来寻仇的机会。”

        “好主意。”这男子点头，“哎，陈兄，那相府小姐可还有姐妹，咱们继续做连襟啊？”

        对方一怔，哈哈大笑。

        窗外脚步声渐近，有一粗布女子携着个菜篮子走来，面容极是清丽，她望见祈宴，微一顿，须臾后大惊：“尊主！尊主怎么在这儿？”

        “我来人界随意转转。”祈宴盯着她的菜篮子，“你这是……”

        “给我相公做饭。”女子把篮子往身后移了移。

        “听说你相公高中了？”

        “嗯，寒窗十年，一朝成名，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入得朝中，也会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祈宴一扇扇开菜篮上的布:“他还有机会吗？”

        篮子里数条蜈蚣，因陡然见了光四处窜开来，沿着竹篮仓皇往上爬。

        女子惶恐跪下：“尊主恕罪，我也不想……我实在是……”

        祈宴冷嗤一声：“本尊记得你狐妖一族以前靠食心脏美颜，极擅挖心掏肺，怎的，现在就只会拿点蜈蚣吓人了？”

        女子抬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尊主不怪我？”

        “本尊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姐妹也该回妖族了。”祈宴执扇转身。

        女子眼中流露出狠戾之色，再叩首:“我明白，多谢尊主。”

        祈宴摆摆手，冷脸往那老人的小院回。

        小金锤轻声道：“尊主，你别生气，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这只是例外。”

        他不回应，返回至院门口，看这门上暗光浮动，被覆上了结界。

        门内，陆青余一下一下铲着土，声音冷冷清清：“老先生找我究竟何事？”

        老人道：“陆道长不要装糊涂，七爪隼的内丹被你拿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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