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暂听采莲谣

　　“小姐，小姐，醒醒。”云卿端了一盆水站在门口敲门，院子里站了两个面生的小丫鬟。
　　哗啦一下门开了，肖柒只披了一件外袍，睡眼惺忪无比哀怨的将云卿望着。
　　“我说云卿，你家小姐我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你这么早将我叫起来做什么？”
　　“不早啦小姐，你都快睡到晌午了，洗洗干净正好吃午饭。”云卿招了招手，让两个小丫鬟进了屋，帮肖柒更衣。
　　“所以，这就是你强行将我叫醒的理由？”
　　肖柒欲哭无泪，这离晌午最起码还有一个时辰，就不能再晚点么，她是真的很困啊。
　　“嗯嗯。”云卿点了点头，又马上摇摇头说，“也不全是，刚刚白老爷子派人来寻过小姐，好似有事情要交待，我让他在院子外等着呢。”
　　“啊？”
　　肖柒瞬间清醒，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夺过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若是让白家老爷子知道我睡到这个点，岂不是要和小时候一样，罚我抄《礼记》？”
　　完了完了，小时候上早课迟到被罚抄书的场景历历在目，她长到如今这般年纪，还明知故犯，老爷子罚她岂不是要再狠些？
　　云卿看着迅速穿好衣服洗完脸在梳头的肖柒，动作干脆且利落，跟刚刚一脸困意仿若睡不醒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啧啧，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云卿心里叹道。
　　“小姐，你也不用着急，左右那人也等了一个时辰了，小姐你慢点，头发漏出两缕......”
　　肖柒梳头的手顿住，一张脸如遭雷劈。
　　“啥？你是说我已经晚了一个时辰了？”肖柒生无可恋的问。
　　“对啊。”云卿接过肖柒手里的梳子，无辜的眨眼道。
　　这小妮子绝对是想看她抄书！肖柒愤愤的想。
　　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让云卿帮她抄多少书合适了。
　　待到一阵兵荒马乱后，肖柒总算衣着得体的出现在白府前院的会客堂里。
　　堂上坐着的除了白老爷子之外，还有平日里不常见到的白鸿远。
　　肖柒正儿八经的向白老爷子和白鸿远行了一个礼，“晚辈来迟了，还请白老爷子和白先生赎罪。”
　　白鸿远常年在静安书院教书，且幼年时曾教过成玥肖柒几天，故而肖柒叫得一声“先生”。
　　“无妨，左右不是什么要紧事。”白老爷子笑呵呵的指着一旁的椅子，“丫头，坐。”
　　肖柒有些惊讶。
　　怪了，老爷子为何不罚她？
　　似是看穿肖柒内心所想，白鸿远笑了笑，“小时候你们正懵懂，还不明白一些道理，罚你们抄书是为了让你们知错改错，从而通透明理。而今你们长大了，自是不能再拿小孩子那一套约束你们。”
　　懂了，意思就是，她长大了，罚她抄书未必会长记性。
　　“丫头，你先坐。”白老爷子又发话了，肖柒这才寻了白鸿远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样子十分娴静，若是成玥在，一定要惊掉下巴。
　　待肖柒坐下，白老爷子才继续满脸笑意的同白鸿远聊天。
　　“鸿远，今年静安书院招生的情况如何？可能寻得出几个出类拔萃堪当大任的良才？”
　　“回父亲，出类拔萃谈不上，倒是有几个谦恭勤勉的可造之才。”白鸿远的语调带着些许惊喜。
　　“哦？那便很好，书院里已经许多年不曾有好苗子了。”白老爷子摸着花白的胡须叹道，眼神直直的望向了门外的天空，仿若隔着时光想念起某个时刻，眼中升起亮光，容颜却骤然苍老。
　　江山带有才人出。
　　大晟自三十年前那一次春闱后，已经三十年未出那样震惊朝野的旷世逸才了。
　　可即便是那几个孩子，终归没有逃过十年前的那场浩劫。
　　唉，宿命催人老啊。
　　白老爷子和蔼一笑，“鸿远，既然是可造之才，你当告知静安书院的先生们，仔细培养。”
　　可能，那是大晟，最后的希望。
　　“是，父亲，我等定当倾我所学，尽心竭力的传道授业。”白鸿远肃了眉目，认真道。
　　“柒柒可愿与之同路？”白老爷子突然转头看向肖柒，慈祥的双眼带着些许希冀。
　　肖柒内心讶然，随后起身，朝白老爷子拱手，郑重道：“多谢老爷子抬爱，肖柒一介女流，着实难以当得起大任，且晚辈才疏志疏，只喜混迹于市井坊间，无甚本事，怕是要叫老爷子失望了。”
　　肖柒躬身一礼，谢的是白老爷子厚爱，愧的是白老爷子错爱。
　　白老爷子面上稍稍露出些失望之色，不过片刻神色恢复如常。
　　“罢了，罢了，我一个老头子，操心那些事做什么？”白老爷子沧桑一笑，“成璟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也不晓得来看看我这个外公。”
　　“成璟哥哥进京后领了职，现下是步兵校尉，最近在京郊练兵。”肖柒答道。
　　“哦，既如此，那便写封信告诉他，既然他忙于练兵，定是没时间照看玥玥和你的，不妨多留些时日，叫他专心练兵。”白老爷子满意道，“柒柒，你给他写。”
　　“......”
　　肖柒已经能想象到，成璟收到信时满脸的无奈。
　　这老爷子一把年纪了，怎得还这样......顽皮！
　　又听两位聊了些如今九州的局势，时间便已到了晌午，正好成玥派云吟来请肖柒回院子吃午饭，白老爷子才肯将肖柒放了。
　　肖柒于两位长辈告辞后正走到门口又被白老爷子唤住。
　　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静安书院还有几个旁听的名额，左右你还要再带上些时日，若是有兴趣，可以去那里待几天。”白老爷子笑眯眯道。
　　“晚辈却之不恭。”
　　午后，肖柒和成玥带着几个小丫鬟撑着船采莲去了，轻歌渔船长篙慢，二人皆有些乐不思蜀。
　　是以直到夜幕降临，才晓得归家。
　　但其实二人也并没有回去。
　　她俩将云和云吟她们打发了回去，帮她俩打掩护，二人撑着乌篷船，继续在湖上晃悠着。
　　在晟京看起来清冷的下弦月，此刻挂在一片同样清冷幽香的夏荷之上，便生出了些许暖意。
　　成玥将手伸进湖水里一捞，瞬间将水中的月亮打碎，她扑哧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眯成了月牙儿。
　　“柒柒你快看，月亮被我打碎啦，碎了的月光打在水里，亮晶晶的好像星星！”
　　“嗯。”
　　自荷叶下方的鼻尖传出极轻的一声，成玥瞬间敛了笑容眯着眼看向枕着手臂，仰面躺在船上的某人，脸上还盖着一片荷叶。
　　柒柒怎么又躺下了？不是说好了陪她出来玩耍嘛？
　　看着翘着二郎腿，晃的不亦乐乎的某人，成玥勾唇一笑，计上心来。
　　她拾起一朵吃完的莲蓬，照着肖柒的脑袋比划了比划，抡圆了胳膊便抛了出去。
　　待莲蓬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后，十分精准的落在了肖柒脑袋旁的水里，哗！瞬间水花四起，打掉了肖柒脸上的荷叶，还落了她满脸水。
　　“哈哈哈！”耳边想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调调。
　　可这笑声还没维持多久，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哀嚎。
　　只见肖柒抱起一把莲蓬，一个一个的朝成玥身后的水中扔去，其速度之迅疾，力道之猛烈，溅起来的水花之盛大，从成玥几乎全湿的衣衫便可看出来。
　　作弄她？肖柒十分豪气的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小姑娘还嫩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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