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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但求血洗耻辱


第250章  但求血洗耻辱

        王盈以为宁国侯会第一时间听他的故事,没想到,宁国侯似乎并没有兴趣,他往后看的那一眼充满了失望,即便他在贾琮的军营里得到了很好的待遇,用热水沐浴,穿上了干净的衣衫,也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

        王家的仆从王大海狼吞虎咽,见自家少爷心事重重,也能够体谅到他的心情,“少爷,我们一路逃难过来,已是精疲力竭,侯爷问起抚顺城的事,少爷一定又是大悲一番,伤心难免伤身,侯爷命我们沐浴更衣,再用上饭菜,养足精神,少爷也正好可以想想,一会儿该说些什么?”

        这番话,令王盈茅塞顿开。

        他开始低头慢慢地吃起来,细细地咀嚼食物,边吃的时候边想着,他应当说些什么?

        说父亲的惨死?说李永芳的罪行?说建奴的残忍抢掠?还是说抚顺百姓们的可悲命运?

        等王盈想好该如何说的时候,一碗饭已经见了底,他似乎还没有吃饱,却也不敢再吃了,正如王大海所言,这一路行来,他忍饥挨饿,时时刻刻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乍然间,不能吃得太饱了。

        王盈主仆二人再次来到了贾琮的营帐外面,里面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声音传不出来,但能够感受到里头紧张的气氛。

        夜已经深了,广宁卫的秋夜阵阵凉意袭来,渐渐地,王盈主仆身上的衣服不能抵御这份寒意的时候,宁国侯的亲卫出来,请王盈主仆进去。

        里头,贾琮坐在中军营的上首,两侧两溜儿椅子上,分别坐在他麾下将领,约有一二十人,坐姿一致,可见其军纪森严,各自面目肃穆,不发一言。

        王盈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此时此刻,却也难免犯怵,上前行过礼,“见过宁国侯!”

        此人分明年纪比他小,王盈却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

        “坐吧!”贾琮声音充满了亲和力,道,“请你过来,是因为你乃是从抚顺城逃出来的,那边的情况,你应当非常清楚,可否与我们说一说情况?”

        王盈原本有些平复的心情,此时再次激动起伏,左手第一把椅子被人让了出来,他懵懵懂懂地坐了上去,开始回忆起那一日的情况来。

        “……我爹听说城里起了流言,说是建奴那边会有大商队过来做买卖,就起了疑心,去与守将李永芳那贼商议,说万万不许这些人进城来。

        李永芳说,努尔哈赤是大顺朝最忠诚的狗,帮忙守护辽东的门户,当年李总兵非常信任努尔哈赤,我们又何必不信任,这样会伤害了双方的感情。“

        贾琮麾下的将领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辽东往朝廷报的信息里头,并没有这么详尽,只知道努尔哈赤领军四万攻打抚顺城,不敌,抚顺城破,夏进殉城,李永芳降。

        “当时,正好有西部的宰赛、暖兔等蒙古至抚顺讨赏,城内守军们一心提防这些人,我爹爹的话,他们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当时李永芳担心这些蒙古人会突然发难,还想过要去请努尔哈赤派兵前来帮忙。

        我爹爹极力反对,那努尔哈赤已经自立为汗,已是明晃晃地要与我大顺翻脸,请努尔哈赤前来,岂不是引狼入室。再加上王学道、唐钥顺两名叔伯也一并反对,李永芳才无法坚持……“

        听到这里,王朗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说不得这李永芳会不会就是内应?建奴早就收买过了他?”

        贾琮没有说话,只看着王盈,王盈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道,“听说李永芳一投降,就做了建奴的副将,努尔哈赤还许诺,让他做建州的额驸,他一大把年纪了,竟然情愿做努尔哈赤的孙女婿,也不怕羞!”

        贾琮抬手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这些,问道,“伱说一说抚顺之战,其余的,暂且不要多说。”

        “是!”王盈欠了欠身,道,“当时,城中都在传马市上会有大商队前来,城里人都很激动,我爹爹在城中抓到了一个奸细,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人竟然前来收买了守城的士卒,我爹爹将这事上报给李永芳,李永芳并不当回事,也并未上报。

        随后几天都很安静,后来,到了十五日的早晨,近一千人,赶了数十辆装满了貂、参的大车进了城,往城东交易。这些商人吸引了大量的民众,场面极其混乱,就在这时,建州皇太极率领的五千伏兵也到了城下,城里的商队此时都从车上抽出了武器,里应外合。努尔哈赤也率了大军前来……“

        听到这里,人人的面上都显出悲怆之色,王盈抽泣道,“我爹爹和几位伯伯战死,夏总兵原本已经昏迷不醒数日,城破之时,他突然醒了,提着一把刀,从府衙中出来,正好迎面遇上了努尔哈赤,夏总兵连斩三人,力竭而亡,死的时候,他用大刀撑地面,人没了呼吸,也未倒下。”

        贾琮闭上了眼睛,营帐中,死寂一片,人人的眼中都含着泪花,眼前似乎出现了夏进至死不屈的一幕,年迈老将,临死前醒来,为国捐躯,这是每一位军人的终极梦想!

        “夏总兵死得其所!”贾琮站起身来,在营帐中走动两圈,道,“诸位都听明白了吗?努尔哈赤是我们将来要面对的敌人,不得不说,他狡诈善战,谋略胆识过人,抚顺一战,可以说兵不血刃。眼下,我们须弄清楚,他下一步将何为?”

        随着他的话音落,辽东的地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地理山川近在眼前,正对着赫图阿拉的抚顺城已经被涂上了白色,附近的陪葬的两堡东州和马根丹也同样不再被点成红色。

        贾琮的手指在赫图阿拉城上划过,沿着古勒,至斡珲鄂漠城,转而东州堡,再从马根丹堡至抚顺。

        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众将均是明白他的意思,努尔哈赤两万军马,行军两日,配带攻城大型辎重,辽东各部居然一点儿警觉的消息都没有?

        夏进刚刚昏迷,努尔哈赤便千里奔袭而来,不得不令人怀疑。

        “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小看了建州军,其奇袭的能力,我大顺军并不具备,我们还要防备一点,李永芳既然已经投降了,我大顺的火器,肯定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贾琮挥了挥手,孔安过来,请王盈和王大海离开,待帐篷的帘子重新被拉上,他道,“明日一早,还是按原计划前往抚顺,抚顺虽然是一座空城,但只是暂时的,流离失所的百姓要是看到我们回来,或许也会想办法返回,此其一!

        其二,汉奸不是那么好当的,袁千户!”

        “末将在!”袁永康忙站起身来。

        <div  class="contentadv">        “本侯平生最恨汉奸,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想尽一切办法,十日内,我要看到李永芳的人头,被挂上抚顺城北面的城墙!”

        “是!”袁永康心知这个任务极其艰难,但他咬牙应了下来。

        而随着贾琮这一道军令下来,满营之中的将领们,均是心头一凛,从此以后,看谁再敢投敌!

        “和建州奴对抗,那是迫不得已,对方的阵营里面,怎么还能有自己人呢!”贾琮自嘲了一句,下令道,“命辽阳城副总兵顾廷相、海州参将蒲世芳各率军五千,自备粮草,前往抚顺,五日后务必到达!”

        “是!”

        传令兵下去后,贾琮又与众将领商议了一番努尔哈赤下一步的打算,而贾琮心中对辽东的局势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安排。

        次日一早,赵安生孤身一人折返往南,而贾琮的大军千里奔袭往抚顺而去,辽阳城与海州卫接到军令之后不敢怠慢,顾廷相和蒲世芳各点兵将后,急速出发,往抚顺赶去。

        过了沈阳中卫后,贾琮的斥候发现了辽阳和海州卫的大军,迤逦往抚顺去,贾琮命令三千营和随行的锦衣府卫放慢了脚步。

        王朗很是不解,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朝底下的大军看去,对贾琮道,“侯爷,这样一支军队很难临敌,若不修整,这番上去,便是送死!”

        贾琮看底下大军的眼神难免有些冷漠,“身为军人,若怕死不能应战,情愿做个兵油子,还不如死了,省得给百姓增加负担。传令下去,跟在他们的后面,等到达抚顺城后,占据有利地形,随时准备应战。”

        王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迟疑了一会儿,应了一声“是”,且看底下的大军,纪律涣散,毫无队形可言,心中虽然惋惜万分,但却也知道,眼下三千营人少,随军的锦衣府卫只有一千多人,散出去做探子后,所剩无几,若一时之间,想要扭转抚顺城丢失带来的恶劣局势,便只有出奇制胜了。

        努尔哈赤两日急行军,辽东诸城、卫、所竟然一无所知,也是该采取雷霆手段,给这些人一个警醒了!

        努尔哈赤的探子既然能够伸到神京城去,辽东便没有任何秘密可以瞒得过这老奴了,辽阳城和海州卫调兵前来,老奴很快便已经知晓。

        此时,努尔哈赤才从抚顺城中撤出,留给贾琮的乃是一座空城,里面战火未熄,一片废墟,偶有鼠类出没,如同一座死城。

        努尔哈赤的中军在抚顺关东边扎营,与顾廷相等人的营地只有一关之隔,努尔哈赤信马由缰进关来,看到大顺的营地占据山中险要地方,兵分三路,疏通壕沟,布置火器,虽队列散乱,军纪涣散,但人数众多。

        努尔哈赤的马鞭指向大顺军的营地,笑着道,“我还以为这所谓的宁国侯能有多大的能耐,派来的竟然是这样一支军队,明日一早,我们就给这宁国侯送上一份大礼,也给大顺的皇帝警个醒儿!”

        阿济格还在神京城中,到如今,大顺的皇帝都不敢杀阿济格,这让努尔哈赤也有些小看了去!

        而山头的另一边,贾琮极目远眺,因离得太远,只影影绰绰看到这边山头有人窥视。

        “侯爷,那边一定是建奴!”王朗道。

        贾琮难免有些可惜,离得也着实太远了一些,若没有一击而中的把握,他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抚顺既失,就一定要血债血偿,若是让努尔哈赤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了,辽东难治!

        “暂且不要轻举妄动!”贾琮让自己这边的人隐住身形,冷笑道,“努尔哈赤以为顾廷相所率这一万人乃是我的底牌,前来讨伐他的,就让他今晚做个美梦吧!”

        顾廷相的营帐中,蒲世芳和游击梁汝贵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桌上摆了几个菜,一人面前一副碗筷加一个酒杯,半斤的酒斛装满了酒,一人面前斟满了一杯,却无人有心喝酒。

        “前面关外就是建奴,侯爷到现在也联系不上,明日我们到底该如何做,到现在也没有人给个说法!”蒲世芳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有些心不在焉。

        顾廷相有些苦闷,笑了一下,“抚顺城失,李永芳罪在不赦!夏总兵回光返照,杀了三人,到现在为止,尸身还悬挂在抚顺城上,侯爷不叫人解下来,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他要让夏总兵亲眼看到,他给夏总兵报仇!”

        顾廷相的话一出,营帐中半晌都没有人说话了,蒲世芳与梁汝贵均是陷入了沉默之中,李永芳之降令整个辽东军将颜面无存,而正是因此,顾廷相三人这才谨遵军令,率军前来,不惧死,但求血洗耻辱。

        “不用说,既然与建奴们对上了,明天就是一场恶战,不求生,但求死了!”

        “明日,建奴肯定会攻击过来,一场恶战难免,今日有酒今日醉,干了吧!”

        梁汝贵举起酒杯,三人一饮而尽,因大战在即,三人不敢多饮,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明日的战策,便各自枕戈待旦。

        入夜,营地里一片安静,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不敢稍有放松。

        努尔哈赤这边,抚顺关附近的地图在灯火下显得非常粗劣,他粗短的,长满了老茧的手指画在地图上,给代善和皇太极下命令,“明天一早,你们回身攻打这里的大顺军。

        这里三面环山,你们就分别从三面山上出击,进行环攻。这些大顺的蠢将们必定不知道我大金的军队会从这里出现,正好攻其不备,到时候,军阵势必溃散,正好以少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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