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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信物


枳风牟足了劲,才发出声来,若是她不说话,单按湛星的臭脾气,估计得搅得人家主人家不得安宁。再何况起因还是自己弟弟,造孽啊!

        丰家祖母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只柔声对枳风道:“孩子,老身会给你一个交代!”

        闻言,枳风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上面,大概是床帷幔上的几串流苏。

        丰家祖母回去时,丰谷雪正在丰夫人怀中哭的睡着了,浅绯的衣服揉搓的满是皱褶,衣袖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还是个刚刚及笈的孩子,怎么就狠得下心去打人家姑娘。

        “别睡了,让她起来!把人伤成那个样子还有脸睡!”

        丰夫人轻轻的摇了摇丰谷雪,伴着一声嘤咛,小姑娘还有些迷蒙的睁开双眼,看着有些愠怒的祖母站在一旁,恍惚才想起啊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一双杏眼有些闪躲,手却是悄悄的拉了拉丰夫人的衣袖。丰家也不知为何,女儿缘薄,这几辈的孩子,便是连着旁支,出生的女儿也只有丰谷雪同她姑姑淑仪郡主丰怀微。因而被家中宝贝的不得了,何时见过这般阵势。

        “祖母”

        “罚你抄经十日,抄完再同宋姑娘道歉去!”丰家祖母到底宽仁。

        “我不……我就打了她一鞭子,能出什么事!”

        “越来越胡闹了,来人,将二小姐带回房间,抄不完经,不许出来!”

        “哥—你帮我说说话啊!”

        丰谷月站在一旁,静静的立在那里。祖母还是罚的轻些,也不知山海会不会满意。

        湛星未传信给曲无尘,只是心里仍憋着一口气,整个人气鼓鼓的。

        “太轻了,我打回来一鞭,就好!”

        任风起忙拦着他道:“唉唉唉,好歹人家是个小姑娘,你在人家主人家,去打人家的姑娘算是怎么回事?”

        “她也是姑娘!”湛星提了提音量,看了看枳风的房门。

        丰谷月站在不远处,看着争吵的两人,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千秋道:“来了?这次阿雪做的太过了。”

        “镜渊春风雪麒麟,清霜夜雨谢十灯。那日我只是单提了这,你们怎得反应那么大?”

        “谢十灯同阿枳她有些恩怨是非。”

        “是北海阁那件事?我虽未见过谢十灯,可他确实在江湖上行了许些善事,我不信……”

        “表哥,这事比你想的复杂,阿枳她……本也与谢十灯无仇……”

        丰谷月蹙了蹙眉,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千秋道:“莫非是谢十灯对宋姑娘始乱终弃,同魔教少主攻上北海阁,致使宋姑娘心如死灰,又身中剧毒。而你身为神医实在是看不下去,故而为她远走他乡,寻找解毒之法?”

        “虽然猜的有几分对,但连起来怎么就那么离谱?”千秋嘴角抽了抽,“你不去说书着实可惜。”

        “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阿枳同谢十灯是双生姊弟,北海阁……本也是枳风带他去的……至于阿枳中毒,虽不是他造成的,多少也同他少不了关系……”

        “原是如此,阿雪听说了许些他的事迹,着了迷,总归是她过分了些……”

        “琉璃盏,若不受伤无碍,若是受伤,也要受筋脉寸断之痛,每受伤一次,都损伤一次底子,长此以往,纵是满身武艺,也无处施展。”

        “也就是说……”

        “嗯,所以这次……阿雪真的过分了。”

        千秋看了看远处争吵的两人,道:“阿炤说的没错,阿枳她……也是个姑娘!”

        隐沙送了许些珍稀药材,可也都用不太上,千秋看着床上的枳风,便是用了药睡着了,隽秀的眉也是拧着的。鞭伤让侍女帮忙上了药,像一条虬蛇蜿蜒狰狞,要恢复起来,最少也要十来日。

        夜里,千秋在房门外坐了一夜,夜里的风都带了几丝燥热,千里月明,唯余天上几颗稀疏的星子。房中有侍女和湛星守夜,看顾着枳风可有异常。今日枳风的脉象有相较于先前有所异常,饶是身为大夫早已通晓生死,他实在还有些怕,屋内躺着的不是别人,是他心悦的姑娘。自然,被这焦躁灼得睡不着的大有人在。任风起和白云涧想要值夜被他赶回去休息了,横竖只是几个人一起熬着,不过看那烛光人影,这两人大抵是打算颤巍巍下一夜的棋。

        兰因大抵也好了些,夜半颤巍巍得扶墙走来,一身半旧的僧袍洗得发白,千秋只觉便是一阵风,都能将这位大师吹倒。他淡敛着睫羽,带着点微微的浅笑,似乎从他们刚认识起,便是这般普渡众生的姿态,也似乎从他们认识起,眉梢中总透露着几丝哀伤。

        年少的“惊风碎月大侠”告诉他,寺里的和尚是慈悲的,他们满怀善意,垂眉慈悲。他也读过佛经,读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只是佛度了众生,谁度他们?

        又好似阿起,这人平日里说个没完,连吃饭都堵不上他的嘴,可是偶尔不说话时,总让人觉得他的背影都很凄凉。许是他年少也曾流浪,许是某个时候他也会被良善的人施舍,许是他也会被施舍弄得又喜又忧,许也曾被一群流民抢夺财物粮食打得头破血流,千锤百炼长成了今日这般样子。

        或是阿枳,难以去说幸还是不幸,却总归是亲人缘薄。什么事都能看得过去,又偏偏最看不过去。爱笑的人偶尔强颜欢笑,怕疼的人始终病痛缠身。

        医者,察其言,而观其色,向来强于常人。

        “阿秋。”兰因就站在一旁,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后,便寻了处打坐,双手合十,颂着经文。那经千秋曾听过,是《地藏菩萨本愿经》,他其实并不信佛,可不知怎得,无端的跟着兰因低声念诵了起来,满目虔诚。

        天幕澄澈,残月半白垂在西方,寥落的几颗星子闪烁,竹海碧浪之间,遥遥透出一缕血红,便是破晓了。一夜过去,并未有什么恶化之兆,几人也算松了口气。没有坏事,便是好事。

        缪葦然大抵也是一夜未眠,来找千秋时,虽有疲惫,眉眼却是弯的,藏不住的笑意:“神医,第五少侠他醒了。”

        千秋冲着缪未然点了点头,道:“缪宫主稍待,在下稍后便去给第五少侠问诊。”

        许是这一群人都冲着床帏太过明显,缪葦然自然而然地顺着众人目光看去:“这位是?”

        “这位是宋橘宋姑娘!”白云涧回道。

        端看千秋的表情,想必这姑娘大抵情况不太好,缪葦然道谢后,便出了门去。

        “缪宫主先前曾写信予师父,言寺中有珍宝,碎星欲取,万事小心。先前本以为上次在流明寺发现尸骨时那次便是了。未曾想此次,竟是把藏经烧了个几近干净,似乎不是为夺宝而来。”

        “也是,若是要得到那件宝贝,定然是不会将整个流明寺给点了的。”

        兰因又道:“既然信本为缪宫主所写,想必缪宫主和第五少侠知道些什么。”

        千秋往枳风胳膊上复扎了几针,道:“我等下便去第五少侠那边,一同过去便好。”

        湛星自然是留在了这边照看枳风,另外几人便过去了。

        第五霁正半躺在床上,缪葦然在床边托着碗,搅着汤匙给他凉药。舀起一勺,便吹一会儿,喂给他。一汤匙一汤匙的慢慢给他喂。千秋看着咽了咽口水,他开的药他自然知道,苦的瘆人。第五霁竟能面不改色,着实令人佩服。

        第五霁抬头见几人来,倒也并不扭捏,大方的笑了起来,露出了几颗贝齿:“想必这位便是千秋神医了,在下多谢神医相救。”

        “第五少侠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千秋把了脉,又看了看第五霁的伤口,便道:“第五少侠已经无碍了,每日饮上两次药,伤口每日换一次药,之后便无事了,只是伤口不能碰水。”

        “多谢神医。”

        “多谢神医。”缪未然也站起同千秋行了一礼。

        “还有一事,需要问下第五少侠和缪宫主。”

        “神医但说无妨,在下顶知无不言。”

        “贫僧法号兰因,是寂如方丈的弟子,听师傅曾言,缪宫主曾向流明寺传过一封信,可还记得?”兰因双手合十,对着两人行了礼。

        第五霁敛了笑容,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并不清楚,只是我爹让我走时,给我说:‘流明寺,让寂如方丈早做准备。’”

        “少侠可知碎星谷追杀你,是为夺什么东西?”

        “这,在下也实在不知。那些魔教小卒似也并不知晓,追杀我时,总说‘交出那件东西,饶你不死!’谁知他们言的是什么东西。”

        仿佛蜘蛛织网,眼看就要将固定的那根丝将最近之事连接上,却又断了,整个蛛网便粘作一团,没个样子。

        “只是”第五霁手指捻了捻下巴,“先父曾搅过魔教,斩了魔教教主,我便斗胆猜测,那件东西,或许恰如九州令之于江湖正道,是魔教教主的什么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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