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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别院


木山别院始建于成文年间,起初只有四、五间殿宇,不过是作为帝王偶尔避暑之用。成隆帝继位后,从江南征募一批能工巧匠,挖沟引渠,栽竹种柳,十几年的功夫不断修葺扩建,成了如今夏可避暑、冬可御寒的疗养圣地。

        别院大体上可分为东西两院。西院为江南风格,白墙黑瓦的小桥流水,配以挂藤疏竹和松木绿柏,风景自然随意,蕴意轻松自得,其间还设有汤室,引入山间温泉池水,是皇家宗室和朝廷重臣喜爱的疗养之所。而东院却与西院大相径庭,一色的红墙朱瓦,少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肃穆。作为帝后专属休憩之地,东院并不与西院互通,四面被一水银甲侍卫看守,如密封铁桶一般,连苍蝇都难以飞进一只。现下已是深夜,东别院外灯火通明,戍守在外的侍卫并未察觉在不远的枯林中,一双眼正在目不转睛地注目着别院周遭的动静。

        从学士府离开后,文棠脑中一直盘旋着杨学士那番话“木山别院,帝王寝宫,床帏暗阁,别有洞天”,这便借着夜色悄然上了木山。她一身黑衣,与浓墨夜色融为一体,握紧了腰间短刀,就想要冲出去。就在她按捺不住想要闯入的一刹,握刀的右臂却被人从背后抓住了,还是那熟悉的气味。文棠一怔,一颗心如悬在云端,身体愈发僵硬,右手却将短刀握得更紧了。

        “你知道这木山东院到底有多少官兵把守吗?”身后那个不能再熟悉的男声响起。

        “他是要来阻我的。”文棠没有转身,只呆立在瑟瑟冷风中,心下惴惴,没有回答。她如何不知,帝后寝宫怎是能说闯就闯的?可是她又如何能不去呢?

        “你这么单枪匹马地就想闯入,简直是异想天开!”一泼冷水从文棠头顶浇下,直至透心凉。

        文棠沮丧地低下头,紧握刀柄的手浸出细汗,情绪一时低落到了谷底。

        “虽然守卫众多,可也不是全无办法。”

        冷不防的一句转折让文棠心中一惊,猛然转头,一抬头就对上了那黑曜石般的明眸。堂堂的神武将军,此时亦着一身夜行黑衣,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子琛,你不是来阻我的?”文棠惊中带喜,即时便紧紧抓住了郭钰的手。

        郭钰似有些无可奈何般叹息一声,皱紧了眉头轻声道:“木山东院东南方靠近木山大营,因有郭家军作为第一道屏障,东南门的把守较其他各处要相对松散得多,且东南侧外墙处有一株上百年的古树,枝须繁茂,可作为隐蔽之用。”他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腰间。

        文棠这才注意到郭钰腰间盘了好长一段粗制麻绳,绳口处还连着一个黑色铁钩。

        “那咱们从东南门进。”文棠立时就懂了郭钰的意思,刚刚还忐忑不安的脸色由阴转晴,一双眼笑成一轮弯弯月牙儿,一把揽腰抱住了郭钰,于少年耳畔轻声道,“谢谢你。”

        被文棠这么一抱,郭钰顿时便怔住了。两人此时隔得是那么近,微一俯身便能闻到对方身上独有的气味,稍一凝神就能听见彼此清晰的心跳,一种特殊的欣喜自郭钰心中升腾而起。他缓缓抬手,迟疑半晌,终还是抚上文棠头上青丝,于少女耳畔轻声道:“这一路危险,紧跟着我,可不要自作主张了。”

        郭钰对木山大营最为熟悉不过,文棠跟在他身后,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大营朝木山东院东南门而去。二人攀上别院门前古树,再用挂钩悬住宫檐一角,施展轻身功夫,顺着绳索,轻巧如燕雀般飞入别院内。郭钰曾进入东院几次,对这里面的地理摆布依稀有些印象。他领着文棠穿梭于各宫檐角,轻踩着宫顶琉璃,向最内里的帝后寝殿而去。

        “就是这里。”郭钰指着脚下的一座宫殿对文棠耳语道。

        文棠探身朝下看去,那宫殿门外立有四五侍卫,都是披甲执锐,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

        “我去引开他们。”郭钰沉下脸来,严肃地对文棠说道,“你入到殿内后,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小心。”文棠心中忐忑,不放心让郭钰犯险,面有忧色地郑重嘱咐道。

        “放心,这些人奈何不得我。”郭钰微微一笑,那笑容仍如以往那般温暖和煦,照暖了文棠的心。

        看着郭钰飞身跃出,引开守门侍卫远去后,文棠才轻跳而下,推开殿门闪身入内。别宫寝殿内空旷漆黑,文棠摸黑向最里面的帝后床榻走去,待入得深了,才敢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巧火石,点燃一丝微光。

        龙床设在内室后房,紫檀木制,三面围屏。文棠心中忖着杨学士那句“床帏暗阁,别有洞天”,知道个中玄机必在这床帏之上。她轻轻抚摸泛着幽雅光泽的镂空雕花床饰,于熹微光线中细细查探机关玄窍。

        “咦?”在触上紧贴帷幔的龙纹床雕的时候,文棠察觉出这雕刻的材质手感与他处极为不同,异于别处的光滑细腻,这处雕刻却是稍显粗糙,像是被改造过的。文棠敏锐地意识到此处定有蹊跷,翻来覆去地摩梭着此处龙纹,于龙眼处抚上若干次后,听得“轰隆”一声,龙床后竟开出一扇门来。文棠一跃跳上龙床,掌着手中小烛,朝那轰然大开的暗门走去。

        暗门里无边晦暗,比外间还要黑得多。文棠虽掌着灯,可那莹莹烛火甚是熹微,只照得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担心暗门内设有机关,她放缓步伐,行得格外小心,边走边细细打量着周遭的物事。微微抖抖的淡淡黄光定格在一处桌案上,一抹极为熟悉的白色映入文棠眼帘,再走近细看,竟是一支白羽箭。

        见到那支箭,文棠的心顿时咯噔一响,缓缓下沉。那箭她曾见过,跟师父珍藏的那支白羽箭一模一样。她一把握住那箭,同样是二尺来长,同样是通体玄铁透亮,赶紧再朝箭杆处看去,一个“恒”字赫然入眼,果然是父亲的箭。

        “这密室里的东西难道是……?文棠心中一震,举着小烛继续朝桌案上看去。

        一把弓、一支箭、一副马鞍、一件金丝甲胄,无一例外都刻有“恒”字。

        这些物品后面还立有两块木牌。

        “皇弟赵恒之灵位。”文棠颤抖着念出木牌上的字,“弟妹萧乐菱之灵位。”

        看清木牌上刻字的一瞬间,文棠呆在原地,全身冰凉,只觉周身的血都凝结成冰,钝痛得麻木。她头脑嗡嗡作响,一句句“为什么”萦绕心头,再也听不进任何别的声音,直接忽视了身后响起的嘈杂喧闹声。直到那喧闹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宫闱重地,怎么会有贼人能闯了进来?”一个女人高声质问着。

        “这……下官已经派人前去探查了。”一个男人支吾回答着,明显中气不足。

        “姑姑怎么来这里了?”文棠听出是张姑姑的声音,紧随着又听到“吱呀”门响声和“咚咚”脚步声。

        推门后,那急急脚步声戛然而止,只听见张姑姑说道:“帝后寝殿不容人擅闯,统领不必跟随了。”

        “可……不知有没有贼人躲藏在内,姑姑独身前去,怕有危险。”跟在张姑姑身后的男人有些犹豫。

        “不必担心,统领守在外面便好。”张姑姑语气冷冷的,不容置喙。

        文棠赶在张姑姑推门前,已将暗门落下,自己则飞身悬在龙床顶上。随着脚步渐近,四周都亮堂起来,张姑姑随身提着的琉璃宫灯发散出如炬般的光芒,几乎能将整个内殿都照得通透。

        “糟了。”文棠眉心紧皱,心觉不好。

        一步、两步,张姑姑径直朝紫檀龙床处走去,一把掀开帷帐,见并无异样,方才舒了口气。正待离去时,她稍一仰头,眼角余光掠过一双熟悉的眸子,瞬时呆住了。

        文棠面覆黑色罩巾,握紧了床顶悬梁,凝神屏息地盯着张姑姑。姑姑突然停滞的动作和面上惊色让她心惊不已,难道姑姑看见她了?她心中快速思忖着,若是真被发现,该以何种方式,何种路线逃出这别院?这东院殿宇众多,路线复杂,若是没有郭钰领路,她怕是难以在短时间内离开这迷宫。

        不等文棠思虑清楚,却见张姑姑“哗啦”一把,将龙床帷帐拉紧,急步走了出去。

        “难道姑姑没看见我?”文棠心存疑虑,不敢轻举乱动,却又听见从外间传来张姑姑响亮的声音:“这里面没有什么异样,往别处寻去吧。”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喧闹声,听得“哒哒”脚步越离越远,一切偃旗息鼓,归于平静。

        文棠不敢掉以轻心,直等到外间一点儿响动都不再有,方才放下心来。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又“吱呀”声响,这次来的却是郭钰。

        “子琛,你没事吧?”看清来人后,文棠又惊又喜。

        郭钰比文棠还要焦急,见到文棠安好,揪紧的一颗心方才落地:“我本想着引侍卫朝西北而去,哪想到却发现张姑姑今夜碰巧也在别院。她一向最为小心谨慎,我想着她必定会到帝后寝殿查看,便赶紧甩开侍卫,赶了回来。怎么样,她来了没有?”

        “她来了。”文棠暗忖一会儿,微微低头,轻摇了两下,回道,“但是没有发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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