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顺水推舟

“哈哈哈，你俩真是喝醉了。”甄雨村闭着眼微微摇着脑袋，不知想着什么，忽地抬头对着一旁的六位侍女骂道：“还不带我表妹、姬兄弟去清理一番，傻站着干什么？”
  “唉，甄兄，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姬兄弟就算要回去，也得歇息片刻不是？夜里风大，别受了凉。”
  姬无情难以拒绝，在侍女搀扶下走向后院，一盏茶后，后院一温暖的屋子里，一侍女认真为他清理衣衫上的酒迹，又是擦又是抹，一侍女为他面上敷着热毛巾，手指轻轻按压着，还有一侍女手捧热茶躬立在一旁。
  热毛巾下的姬无情，捉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迷迷糊糊的说道：“行了，行了，喝口热茶我就先回去了。”
  也不管侍女们如何，姬无情按着靠椅的扶手便站起身，拿过那杯热茶一口饮尽，摇摇晃晃朝着屋外走去。
  那大门一开，凉风迎面袭来，姬无情只觉后背一抖，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再往外随意一望，只见屋外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人影，那人影还朝着他招了招手。
  这是正戏来了？
  姬无情不知还该不该装醉，轻咳一声便朝那亭子走去，走近一瞧，这八角亭内有着一圆形石桌，有一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坐在边上，他灰黑相间的长发盘成发髻，未插簪子、未戴冠，一副随意居家待亲友的模样。
  “无情来了啊。”
  “让甄相久等了。”一猜便知是谁，许颐岩在来之前便提醒过他，姬无情这时自然规规矩矩的一躬身。
  甄杞也不意外，拿起桌面的茶杯，吹了口热气，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姬无情自没必要撒谎，无声的笑容掩饰着尴尬，诚实的答道：“还没醉。”
  “噢，那就可以谈正事了。”甄杞饮了口热茶，若是姬无情真醉了，那走的就不是这一套了，想着这会儿也没必要拐弯抹角，随即放下那茶杯抬眉问道：“听闻你欲请旨调三万神策北上？”
  “正是，北境不比皇都，秋末之时天气就已极冷，戎人要没吃的了。北戎已拿下了燕门关，若联合西戎怕是有十来万之众，没有六万神策军，恐北境有失。”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那相爷在意什么？”
  甄家富贵以极，自然想的是如何稳住这富贵，把未满十岁的女娃捣腾成皇后，那也就是为了稳，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本质就是稳不住。
  明白人还装傻？
  甄杞淡然一笑，沉声问道：“你观雨汐、雨村如何，又觉我待你如何？”
  “雨汐貌美如花、温柔娴淑、雨村兄为人豪迈、待人和善，相爷对我也是甚好。”姬无情绞尽脑汁想出些词汇，实则除了貌美如花之外，其他现在也尽是好听之言罢了。
  知其言不由衷，甄杞也不计较，又笑着说道：“我知你神策的规矩，亦明白你名为无情的由来，若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我两家未来是何关系？”
  这等大事，姬无情如何能做得了主？只得推脱说道：“这，或要我哥哥来谈才合适。”
  “那你能和我谈什么？”甄杞闭着眼，端坐在那儿，像是个等着收割成熟稻穗的老农。
  果然是要出卖色相！
  姬无情心底恨恨一想，挣扎片刻后正色说道：“我愿以雨汐为红颜知己，愿以雨村兄为知己友人。”
  想把神策府绑上甄家战船，就算姬无情答应，神策府也未必答应，再说除了谋反，那坐镇北境的大军对皇都的影响并不大，是以甄家交好神策府的少主，这买卖就已经可以做了。
  甄杞忽地睁开眼，昏暗下好似一明亮光点，他朝亭子外一黑暗处招了招手，片刻后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手中捧着一件金丝绣边的直领对襟披风来到姬无情身旁。
  “嗯，穿着回去吧，别着凉了。”甄杞温和说着话，像是对待自己的子侄一般。
  明知甄杞在示好，姬无情自然也不会拒绝，麻利披上那披风，躬身谢道：“多谢相爷。”
  “我就不送了，有空常来玩，就当自己家一样。”
  姬无情点头称是便告辞离去，神策府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比如走右相曹居正的路子，只是这仅用了姬无情身份就能做到的事，当真没必要搞的那么复杂，守住北境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甄家贪污腐化、霍乱朝政之类的事，神策府若是去管，那还要不要守北境了？
  所谓大局为重，莫过如此，既然如此那为何不顺水推舟？
  这是许颐岩与姬无情同样商谈过的事，有些事不是不愿做，而是暂时无能为力。
  姬无情离去之后不久，那亭子里就多出了两人，正是甄雨汐与甄雨村，之前还醉成那样，这会儿已经精神颇好的站在甄杞身旁。
  “叔父，这岂不是便宜了他？”甄雨村瞧着眯眼老神在在的甄杞，低声问了句。
  “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甄雨汐稍稍一想便琢磨出些东西，可还是疑惑的问道：“顺水推舟？”

  “那位还在的时候，自然能镇得住，现在那位不在了，三万神策留在皇都，如鲠在喉，你睡得安稳啊？再说北地那情况，没有三万神策，我其实也怕会出事。”甄杞闭上了双眼，眼角数道细纹是岁月的痕迹，他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既然神策府能把兵调出去，今天姬无情为何还要配合演戏呢？
  在较高的层面上，甄雨村显得脑子不太够用，又低声的问：“叔父，那这姬无情为何又要？”
  甄杞猛地睁开了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甄雨村，又想着那浓郁桂香、肥腻圆润，叹了口气细细解释道：“雨村啊，世间之人岂是仅有一种想法？若不走我们甄家的路子，做做手脚让他耽搁月余岂不是正常的很？”
  秋天到了，冬天还远吗？
  燕门关已经丢了，如果三万神策不能及时赶到，对北境又有何意义？
  去收复失地吗？
  这神策府为了北境，那真的是有些急迫且不顾一切的感觉，想通这一点，甄雨村心中忽地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好像是一个叫大义的东西。
  “是不是可敬可叹又可怕？”甄杞站起身，手压着护栏看向那挂在天上的月儿，幽幽说道：“顺水推舟留一亲近的情分，那终归是好事。”
  甄雨村瞬间懂了，顿时对这叔父的崇拜又加上了几分，学着甄杞的姿势也看向那天上的月儿。
  赞美的诗歌很多，可缺了一角的大白盘子有啥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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