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宿春事变

“你昨夜没睡吧…”

        “你咋知道”

        “这眼圈重的，别跟四小姐道别了，看见你这样她一定会日日夜夜牵挂着你，她这病才好了没多久”

        “也是，我这就去取刀”

        小樱和段奚雯见我二人行色匆忙纷纷凑了过来。

        “怎么了深哥哥”

        “出趟门，很快回来的”

        “有什么事不能等你休息了再去的吗？你这样疲惫着出去我好担心你”，段奚雯温柔的说道，满眼都是舍不得的样子。

        “我去救三哥，这事一点都耽搁不得，等我回来就好，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嗯，我陪着深哥哥，我会照顾好他的，桃桃姐放心吧”

        我没有再过多纠缠，直接奔着房间就去了，拿到刀的那一刻仿佛有种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薛大哥在门口看着我，小樱和段奚雯也在池塘边看着我，她双手捧于胸前，虽然没有说话，但我仿佛能听到似的，别走，别走。

        “小桃，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等我回来”

        就这样我们三人踏上了南下的路，而薛晏麟也对小樱的反应也没有很激烈，只是扬起一边嘴角看着我们，什么也没说，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大概有小四百公里的距离，即便是坐高铁也要三四个小时，我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一刻都耽搁不得。

        江湖之中本就纷乱颇多，而正值兵荒马乱之际，如今朝廷也要插一手，这世间，几个人能活的安然无恙呢……

        大概疾行了四个时辰，我的注意力和体力基本上被消耗殆尽，全身酸麻。

        “少爷可还安好？”

        “不太好月亮还没出来，我感受不到任何能使我身体机能复苏的力量”

        “月之气息也没有用的，那是基于你体能之上发挥出来的效果，而不是恢复你的体力”

        看着薛大哥有些失望的样子，我的身体再也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平躺在地上。

        “少爷，我有一办法，你可得忍住了”

        他凌空一跃，我能看到若干条像是丝绸状的东西环绕在他身边，灵动之间直接全部汇入我的身体。

        我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虫子在我的骨头上爬行，血管像是被撕裂一样，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薛大哥缓缓而落，一脸淡定的拍了拍受惊的小樱，我不知道在她的视角是如何，但是在我看来，我就像是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

        “这叫鱼隼结，能让你挺住一段时间，别耽搁了，快快起身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东西是透支我的血液滋养我的全身，若是时间长了不取出来，恐会变成一具干尸，这等东西并无实形，算是内力的一种，其效果就是让人体力一直保持在高效状态，但代价同样也不留情面，而且这鱼隼结只有施法者才可以取出，用得好是力挽狂澜的稻草，用不好就是收割性命的镰刀。

        我只知道鱼隼结是属于禁术，是被江湖命令禁止的，若有人死于鱼隼结，各门派皆群起而攻之。

        差不多过了一夜的时间，已经可以远远的看到柳城的灯火了，薛大哥看了我一眼，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转而眼睛就低了下去，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那把“楼歌”。

        小樱在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腰，轻喘着，也是，急行一日一夜，即使是宗师也要稍作休整吧，我只是占了鱼隼结的光罢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宿春，此地距离柳城主城区不算太远，沿途有许多羊肠小道，但大多也都被密林遮盖，这里众多丘陵环绕成一个圈，而柳城和宿春就在这群山之间，周围零零散散的也有许多居民，但大多也都是沿河而居。

        我站在一处不算高的山头，可以看到宿春那边也还亮着灯火，和右边的柳城遥相呼应，此刻天已经快亮了。

        “三少爷最后一次传回书信，落款是在南楚的皇都庐京城，而他得知掌门病危后，他就直接出发了，三少爷身边的亲卫放心不下就急忙飞鸽传书过来消息了，此刻应该也快赶到这了，又或者”

        “又或者我三哥已经踏门而进了是吗？”

        “既然三少爷身边的亲卫都知道有人欲加害于他，他自己本人应该会防备的，只是他不管不顾直接回来，我还是放心不下”

        “那不如我们去探听一下，深哥哥的心听可以判断出一些端倪的，薛哥哥在一旁守着他，我去三少爷的必经之路先拦着，若能拦住，那是极好，若已经进去了…那便看他们宿春的人到底是什么德行了，此刻那边并无争吵之声，就想必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觉得不会太差”，小樱喘着粗气说道。

        “小樱姑娘说的极是，但我们也要有最坏的打算，如果我和你深哥哥直接冲杀进去的话，你就去柳城的衙门，说是阳州刺史身边的密探，告诉他们宿春有动乱，即刻调兵镇压，你拿着这块玉石，他们自然会信的”，说完他交给小樱一块精致的白色玉石，天色昏暗，看不清里面的细节，只能依稀看到雕刻的诸多花纹。

        “阳州刺史我二叔？”

        “对，二老爷常年在北登城，在阳州的最东边，比迎曦还远，近些年中原战乱，东辽和高丽国一点也不老实，但好在有二老爷在，老爷掌管整个阳州的军务，调兵且不是大问题，事不宜迟，速些出发吧，小樱姑娘注意安全”

        短暂的交谈过后就在密林之中穿行而过了，一方面是为了隐秘自身的行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勘探地形，这地面有许多踩踏的痕迹，还有些一分为二的树叶，是打斗过的痕迹，但是看切口较为干涩，倒也有些时日了，即便如此，还是在心里加了一块无形的巨石，越是如此，便越是紧张了。

        我二人极为小心，没有过度疾行，但是来到宿春的墙角处，里面却极其的安静，这里的位置非宿春核心，没有半点人的踪影。

        “上去？”

        “上！”

        我轻轻一跃用手抓住房檐，把头探到里面，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若不是亮着灯，恐怕会被误认为是荒宅了，我一个侧翻加翻滚落地，左右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异常，若非要说是异常那便是这寂静的宅院本身了。

        “掌门病危，一定有人日夜照料，掌门的房间应该在这，跟我来”，他轻声的说着，一边拉住我的手腕。

        晨风四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湿气，身上也有些黏黏的，我感受到那个房间里有四五个人在瞌睡了，我二人蓄势待发紧握着手里的刀剑。

        “这不是郎府的小少爷吗？何故翻墙而入啊，莫非是我宿春有款待不周的地方怠慢到二位了？”

        正门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披散着头发迎面走来，脸上挂着阴沉的微笑。

        “实不相瞒，你家掌门也算我的半个恩师，我这一身武艺吸取了许多宿春的精华，如今掌门病危，特来拜访，希望能见到恩师最后一面”

        “哦，原来是这样，那还真不方便了，方才我师傅的爱徒郎录勋，亲手把师傅杀了，如今众师兄弟们正在追杀于他，估计这个时辰快回来了吧，你是郎录勋的弟弟，那亦是我的杀父仇人！”

        一阵邪风席卷而来，这湿气伴着扬起的落叶，在我身边盘旋。

        “说笑吧，想嫁祸给我哥得找个让人信服的借口不是吗？你这样传出去，谁会信呢？”

        “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就明告诉你，你，薛晏麟和郎录勋，一个都跑不了，而郎录勋的罪名一旦公之于众，你以为你爹能有什么办法吗？作为皇帝脚边的一条瘸狗，最多只是狂吠几声罢了”

        “休再胡言！”

        心之怒火涌上心头，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三两步助力凌空飞至与其齐平的位置，怒砍了下去。

        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加上微微飘起的长发让我在这个瞬间感到一丝恐惧，手起刀落却没有回头路，刀刃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他一只手放在后背，另一只手以防御的姿态自内而外挥了出去，刀身切至肌肤而无法入其内，只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气息由他的手臂为中心绽开，顿时我和绵影被震出十米开外的墙壁上。

        我轻松的站起身来，但身体的机能似乎是罢工一样，瞬间瘫软在地上：“就只会这点绵软无力的功夫吗？”

        我拿起旁边的绵影立于地面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瞬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但全身却无半点疼痛感…

        “少爷！”，薛大哥急忙凑过来。

        “你小子月气不错，好好在附月发展能赶上蔡恩之，但我下一掌能把你打回原形！看招！”

        “住手！有本事先过我这关”

        “白衣剑仙的关门弟子薛晏麟，听闻你习得他的真传诛影回行是吧？”

        “楼歌剑下不斩无名之辈，烦请报上名来”

        “宿春剑系首徒褚庭睿”，他微微抬起头闭上眼，仿佛在感受万人欢呼一般，我轻拭着嘴角的血。

        “我明白了，原来是自知与掌门之位无缘了，欲与宿春阳系大师兄邱栈夺权是吧，我看着院里如此空旷寂静，想必阳系的人被你设法支走了吧”

        “原来你是想这样给自己主子开脱罪责的啊，可是你们都活不过天明了！”，说完他瞬间拔出长剑挥砍了过来，薛大哥把我推到一旁拔剑挡住了他的第一波攻势。

        鱼隼结对我血液的吞噬再加上刚刚的内伤，五脏六腑全都处于濒危状态，且同时出现眼花和耳鸣的症状，我瘫倒在一旁，微微睁开眼看着他与薛大哥力战。

        月光逐渐散去，天边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出来的那个方向，微凉的风不再那么惬意，实是让人胆寒，落在我脸上下滴滴雨水让我清醒一些，我倚靠在墙壁远远的看到山边黑压压的纵跃回来数人

        “薛晏麟，看着没，你主子回来咯，说说遗言吧，还有你旁边这个小主子我看也有些不省人事了”

        “贼人，看我如何先擒了你再屠你满门！看剑！”

        钢铁碰撞的声音在此刻是如此的刺耳，淅沥沥的雨滴由剑气崩的四溅，而那群宿春的人却越来越近，我能看得出薛大哥剑逐渐乱了章法，已经处于下风。

        “何人在我宿春教派如此放肆！”

        众人一人一飞剑纷纷投掷与薛大哥之处，他挡开褚庭睿刺来的一剑连续五六个后空翻躲开无数把飞来的横祸，而一个对于我来说最熟悉的人出现在门外

        随着众教徒飞墙而跃，门外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脸上没有昔日里的璀璨笑容，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托着我三哥郎录勋的身体，雨水打落在他脸上，让无情二字更显突出。

        “曹宛游！放开他！”，薛大哥大声呵斥道。

        我的声道此刻根本无法发声，全身的身体机能都如同瘫痪一般，这种无力感像极了前生的那个转折点，甚至要更加痛苦。

        “我很遗憾，即使是我最亲的师兄，也不能忤逆师门！这次，我选择忠于宿春！”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紧接着进来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残忍的拖拽着一位女子，而那女子正是我的丫鬟羊穗樱

        “大师兄，我刚刚看到这女子行踪极为诡异，恐会误事便抓了回来，请师兄决断”，那其中一人说道。

        “薛晏麟呐，现在想不想好好聊聊？这不会是你娘子吧，长得好生俊俏”，说着他轻轻走下台阶，走到她的身前。

        众人看薛大哥面露不悦便纷纷举剑示意，齐刷刷如同剑林一般，而空中的雨滴也要更大了些，我看见我哥身上的血迹逐渐开始模糊，一阵强烈的心痛涌了上来。

        “你别动她！”，薛大哥喊道。

        “也罢，留你一丝尊严，把这四人乱刃分尸！”，他以命令的口气喊道，随后他背对着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听到了他冷不丁说出的一句话，好像是给自己内心的欲望祈求一般：“雨水会冲刷走这一切，雨停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他们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看到他们的剑刃直逼三哥和小樱的脖领，我看到薛大哥无助的眼神和有些发颤的手臂，终究是又在无知的自以为是里败北吗？

        我轻轻闭上双眼，我还会回到你身边吗？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撕开一道白色的口子，而一位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把钢刀随闪电一同落下，正准备对小樱和我哥下手的贼子瞬间便人头落地了…

        褚庭睿回头见状直接拔剑指着那人的鼻子说道：“何人造次！”

        一阵低沉的假音从他身上传来：“一位只想自保告官的少女，两位心系兄弟安危的少年，还有一个为了见师傅最后一面的徒弟，我想不清楚这四人是何罪过要被如此相待，还请诸君给我一些明示”

        “听你这意思，是要多管闲事了？”

        他未曾多言抬手之间，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接斩断身旁一人的腰腹，鲜血喷涌出来：“请明示！”

        “这位大侠身手如此不凡，算我褚某人欠你一个人情，只要大侠不插手此事，我能保足下一生富贵，名扬天下！”，我能感觉到褚庭睿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薛大哥看着眼前这个蒙面侠客，眼睛里藏着一丝狐疑，而我，却极度怀疑他的动机。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而曹宛游也松开了紧抓着我哥的手，往后撤了一小步，脸上的坚毅如同纸老虎一样，被雨水浸湿了。

        这位蒙面侠客轻呵一声，走到我身边，用力拽起我的身子向我哥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薛大哥示意离开，我和三哥像小鸡崽子一样被提起来走出门外，他全然不顾我哥的伤势，极为粗鲁，随后薛大哥抓着小樱的臂膀，我们五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出门外，而里面的众人皆不敢造次，就这样安静的看着我们离开。

        大概走出大门近二十步的距离，薛大哥似乎有话要说但没来得及多言，褚庭睿便追了出来：“你坏我大事，敢不敢留下名字，有种你就回来，像个男人一样！”

        “你觉得今天死的人还不够多是吗？”

        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像是深山里的虎啸，深海里的龙吟，言语之间没有任何情感，就这样又走出去百步，只听到后面院内的争吵之声和越来越大的雨声。

        “感谢大侠救命之恩！”，薛大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且莫多言，解开这少年身上的鱼隼结，再晚一点的话，这性命就不保了”

        小樱也跪在地上言谢他的救命之恩，他没有回应，缓步走到我哥身边，一股炽热的真气直接强行灌入我哥的身体，随着一声惨叫，我哥逐渐从昏迷中醒来。

        而薛大哥却手忙脚乱的施展着鱼隼结的收回之法，那一瞬间我全身无力，骨骼形同虚设一般，一滩烂泥栽在这泥潭里。

        而小樱直接扑倒我的身前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的眼皮已经没有力气在睁开了，耳朵只能听到薛大哥的惊恐的喊着我的名字和小樱的哭声。

        “薛哥哥怎么办啊，深哥哥怎么没有反应了，你快救救他啊”，一时间我感觉到脸上的雨水变得温热，转念一想，是她的泪水吧。

        “不会用就别用，这要是死了怎么办？”，那人说道。

        “莫非大侠精通鱼隼之术，还望您救我兄弟一命！”，我听到他的声音伴着哭腔，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似的。

        “我不会，这可是江湖禁术，既然有人教你如何施法就一定会教你如何收回，你让我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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