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及冠（一）

时间就这样大概过了快三年的样子…

        “明日便是你及冠的日子，今日不早些回去？”

        “这不有你和老曹陪着呢吗”

        薛大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把碎发抛掷耳后，一脸深情的望向我。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老曹，快过来把姓薛的砍了！我受够了”，我站起身向曹宛游招手。

        曹宛游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这也是平凡人该有的样子，几年前去到宿春习武，没有那么的天赋异禀，但异常的努力，也正是因为这样，被我三哥看上了，逐渐的就成了我三哥的亲信，而他的妻子则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教徒罢了，我三哥手底下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教派之内更不允许出现山头，但所有人都有自己所依靠的人，看透不说透罢了。

        “我开玩笑的，近些时日就不要和那两个小狐狸精同房了，我看你拿刀的力道有些欠了，你是不是透支了”

        “老曹，我忍不了了，你回去给我爹禀报一声，我今天非要宰了这个畜生！”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

        “开玩笑的少爷，快回去吧，小樱小桃该等急了”

        “再待会”，我白了他一眼。

        曹宛游靠在树边，面色有些凝重，怀里抱着刀，全然一副旁人勿近的姿态，他靠过来，坐在我二人身后，沉吟片刻才说道：

        “我明日就回宿春了”

        “这么突然啊，是因为高允书和路醒雪的事吗？”

        “不是，掌门病危了，我得赶回去”

        “原来是这样，应该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回去多给你带些银票”

        “不用了小郎公子，我今夜就不回郎府了，出去办点事，明日一早我就启程了”

        薛大哥见我有意阻拦，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咳嗽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好，老曹要是赶时间就先行一步吧，我和薛大哥再赏会月亮”

        他没有再多说一言，就急匆匆的飞跃至山下了，我甚至连再见都没说出口，他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了。

        “近日恐有变故，回去多擦擦刀吧”

        “你是说老曹的事？”

        “不是老曹，是宿春，三少爷性子虽然孤僻一些，但在宿春确有很羽，老曹就是其中之一，三少爷成名那一战你知道吗？”

        “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诛杀逆徒，坐实一品之名”

        “那人想夺取掌门之位，三少爷把他乱刀斩首，在掌门眼里自然就与众不同了，这就是为什么三少爷为什么常日不在宿春却还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如今掌门病危，我听到一些对三少爷不利的声音，你看看老曹，对三少爷不管不顾直接回到宿春，恐有内乱，你我身在留京，贸然离京会让三少爷陷入困境，好在咱俩轻功尚可，等消息吧”

        “即便老曹真反水其实我也能理解一二，毕竟他妻室在柳城宿春，这也确实麻烦”

        “不错，你能想到他家室，很难得”

        “不过，三哥是最有可能继承宿春的人选吧，莫非此变故…”

        “这掌门之位不在武功高低，当然肯定也不能太差，最主要是心中的宗门道义，三少爷心在郎府，是不可能继承的，且宿春里还有一系是不能参与掌门之争的，那便是影系，影系皆为刺客，他们被培养出来就是杀人利器，自然不可能参与这种事情的”

        “你是说我三哥的那个师姐吧”

        “对，有传闻三少爷成名那一战是三少爷的师姐宿颍衫在背后推波助澜，就连三少爷也对此深信不疑”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了解，像这种杀人利器，一般很少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因为他们不能有破绽”

        “所以你让我近日里不要同房了，怕我也因为疲惫露出破绽对吧？”

        “你这么年轻，若不知节制，恐会早夭啊”

        屁早夭，老子可是为了我自己媳妇一直守身如玉，才不是你嘴里的那种色魔。

        “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还没遇到吧，我跟你不一样，我自由一些，你爹用不了多久就得让你成婚了，大概率是这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你自己也长个心眼就是了”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成家之后，你身边这俩丫头咋办，你得给你妻子一个交代啊，倘若是家境普通一些的姑娘，人家高攀的你，那还行，倘若是太师的孙女，可够你喝一壶的了”

        “董棵是吧，笑死我了，我早晚取她的命，你看着我的眼睛，看我像不像说的真话”，清扬洒脱中带着一丝邪魅的看着他。

        “我就是举个例子，你还杀人家，你生怕你爹在朝里的敌手少是吧”

        “那我三哥这段时间是去哪里了呢”

        “三少爷在暗中调查高允书的事，那一年高路二人被众门派围攻，硬是把所有人都甩掉了，三少爷追寻到他们的踪迹，大战一夜，奈何要留活口，少爷一直没办法下死手，而高允书的腕刀材质极为坚硬，且一直处于防守姿态，三少爷一边进攻高允书，还要一边防着路醒雪的剑，就这样打了一夜，最后少爷力竭，无奈放走二人，像是鱼归江海，再也没了踪迹”

        “即便我哥没办法下死手，总会有办法把二人弄昏迷吧，怎么会一直硬刚呢？”

        “那二人身法极为圆滑，滴水不漏，找不到破绽，倘若是取其性命，再来一百个，也只不过是少爷水雀下的亡魂罢了”

        “也是，咱们回去吧，实在不早了”

        自那之后高路二人的行踪变成了谜，各宗门都派遣有实力的人前去寻找，目的就是招揽到自己门下，而这飞升成仙在这个世界古时曾有过记载，只是时过境迁再无人能飞升，而他们的师傅却让这秘术重见天日，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众人皆把飞升之术奉为神明一般，这皇室自然也是想染指其中，最先出手的是西魏的皇城禁军，大多是彪悍之士，领头的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名为纪纯，其次是南楚派出的校事府副督查潘绩和其手下，最后是我东留皇室手底下的司云阁，而三哥则是司云阁的最高长官，而这所机构就是皇室插手江湖事件的利器，不受皇帝以外的任何人插手。

        在三哥追捕高路二人失败以后，这所机构就成立了，早些时候皇室就想染指江湖中事，奈何没有成立的缘由，而高路二人的出现，便是最好的契机，司云阁的成立让江湖之事不仅可以立即上达天听，而且可以处理六部以外的各种琐事，收集信息和处理业务的能力也是非常的出色，当然高路二人的事情除外，但最终的目的就是揽各门派为东留皇室所有，而就目前来说，飞升成仙才是司云阁的首要之事。

        就像薛大哥说的，三哥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掌门去世之日便是柳城宿春兵乱之时，这司云阁内大概有两伙人构成，其一是我哥的在宿春的党羽亲信，其二便是皇室中人插足的人手。

        夜里我回到房间，桌子上是几盘凉透了的饭菜，而小樱则乖巧的坐在饭桌前静静的等候着我，就坐在凳子上，双手拖着下巴，对着门外发呆，这是我通月心听看到的。

        “不好意思啊小樱，回来晚了，呐，给你带的樱桃，虽然今天买的有些晚，但是这个季节正合适，都是又大又甜的，尝尝看吧”

        “好，我先给少爷更衣沐浴吧，饭菜让他们去热一下再吃”

        “嗯，小桃呢，还在我姐屋里呢？”

        “嗯，桃桃姐和小姐给你绣了一件特别好看的衣裳，这个点估计还没好，先去沐浴吧”

        “带着樱桃吧，怕你无聊”

        我们已经习惯了在府里伪装出一副主仆的样子，我在浴盆里沐浴，她则背对着我做一些别的事情，就比如吃樱桃。

        在外人看来她是手脚麻利且听话的丫鬟，而我更喜欢用妹妹来对待她，这时间一长了，就好像快要忘记她是狐狸的事情了。

        “我这两天可能会要出去一下，你好生看管一下小桃，她决不能让外人看到，我姐不知道她的身份，而且经常在一起，要是来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恐会认出来的”

        “嗯，放心吧，但是深哥哥，你要去干嘛呢，要去多久”

        “不好说”

        “那我能跟着你吗？我已经受够了身边没有你的日子了，这些年白日里你不在的时候，我没有一刻不是煎熬的，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只是能看到你就够了，我没有别的奢求”

        “你又不会轻功，我一夜就能赶到柳城，可你要怎么去呢？”

        “我要是说我会呢”，她放下手中的樱桃，站起身，虽然是背对着我，但是我能感受到一股杀气，是一种冰冷的杀气。

        “你要是真会我还就真带你去”

        顿时那种气息便四散而去，我的神经像是被某种气息麻痹了一样，心里明明有一种很强烈的恐惧感，但那种气息却像是吗啡一样，强行的压制了下去，我并没有起疑心，她又坐下自顾自的吃起了樱桃。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哦哥哥，对了，今天有人送来了一堆贺礼，说是姓董”

        “董？”

        “应该是太师府的董棵吧，桃桃姐听闻直接跑到夫人屋里去了，想必就是祸害桃桃姐的那个人吧”

        “这你也知道？谁告诉你的”

        “我又不笨，而且小姐经常教我读书识字什么的，这也是你安排的吧，我只是未通人情，又不是笨蛋，是你一直把我当笨蛋”

        “对不起嘛，我的错我的错”

        “哼”

        “那董棵还说什么了吗？”

        “是她府里的下人送来的，说祝你前程似锦，这春风绵绵，想与五公子共饮晚风和美酒，这京城里难得我们这般的绝配了”

        “这话跟不少人都说过吧，偌大的留京城我就不信找不出第二个与我比肩的男人，那个段丞的举止和气质可比我正统太多了，那才是标准的富家纨绔，还和我绝配，臊不臊啊”

        “得亏是不经常抛头露面呢，不然啊，这找你的人得排到迎曦去了”

        “你这又是跟谁学的”

        “深哥哥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呢”，她边嚼着樱桃果肉边傲娇的说着。

        “我家单纯的小狐狸也开始被世俗吞没咯”

        夜深不眠，段奚雯还没回来，我便去四姐房顶祈月，却惊动了小樱。

        她在楼下看着我，双手展开，轻轻一跃就飞了上来，动作轻盈的几乎没有声音，而她的脸庞在月光下像是有若干颗小小的碎碎的钻石一样，闪闪的，七彩斑斓，而眼睛却异常的有灵气，深邃的像一片湖，那洁白无瑕的素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灵气。

        “你到底”

        “你甩不掉我的，就算你到时候偷偷离开，我也能知道，而且能追上你”，她坚定的看向我，声音小却十足有力。

        “你在哪学的”

        “偷学的，勋哥哥带回来的那本宿春要典，我已经放回去了，没人知道的”

        “我手下的小丫鬟，会轻功，你觉得这让别人知道，会怎么看我，薛大哥和我三哥看到会怎么看我”

        “对不起”

        “算了算了，你这身法一点附月的气息都没有，说是我教你的也没人信，就这样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还有，以后不准偷东西了”

        “好”，她轻轻的凑了过来，抱着我的一只胳膊，脸上那亮闪闪的光点渐渐失去光泽，恢复了普通人的模样。

        她很特别，尤其是经过时间的洗礼，那种麻痹的感觉就越来越深，明明是发自心底的质疑感，就被那种麻痹的气息这样压下去了，那种麻痹的感觉像是惰性似的，且只有关于她的事情才会这样。

        我试着摸了摸她的头和脸颊，她甜甜的看向我，那双狐狸眼睛格外妩媚，很灵动，我想说的是她在狐狸时期就有这样的眼睛，只不过我没在意罢了。

        “你还想她吗？”，她歪着脑袋看向我，用脸颊蹭着我的手。

        “当然啦，我巴不得现在就回去，她现在一定累坏了，我想给她揉揉肩膀，捏捏小腿，这是我欠她的”

        “她一定很好看吧”

        “是的，那是超凡脱俗的美，语言和纸墨无法表达的那种，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心与心的交织”

        “是爱的感觉吧，我能体会到的，你在我心中亦是如此，你对嘉心姐姐的评价，便是我对你的感觉”

        “所以你也克制一下，我得把持住自己”

        “我就是想深刻的体会一下那种恋爱的情愫而已，应该就是刚刚那个样子，真让人血脉膨胀，放心，我不会越界的，我答应过你的”

        我坐在这青瓦之上，虽然心被这小狐狸扰的很乱，但月之气息的充能却变得极快，我能感受到那种温凉的流动越来越快，无休无止且迅速的在我体内循环，有一瞬间我竟觉得回到我自己的那个世界一样，在一个洁白的病房，乱了乱了，全乱了。

        我差点叫出来，但还是发出了声响

        “咳咳咳，是小少爷吗”

        “正是”

        “快进来吧，小姐说夜里风凉，免得染上风寒”

        楼下丫鬟轻轻的说道，声音柔柔绵绵的，感觉风一吹，就散了似的。

        “我听到楼上的动静还以为进贼了呢”

        “没人这么大胆子，不过姐姐担心的没错，切要注意身体安危，即便是自己府内，也不能彻底丢掉戒心，这多事之秋，什么事都会发生的”

        “弟弟房间离我这么近，我有什么可怕的呢，而且还有薛大哥，我这地方最安全了”

        “还没弄完的话明日再绣呗，或者让下人来做，姐姐和小桃别累坏了身子”

        “啊对，小桃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弄就可以了，你身体不好，别熬着了”

        “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我直接攥住她的手。

        “就这么一个弟弟，还是最亲的，而且及冠人生只有一次，我怎么睡得着呢？而且马上就结束了，光顾着你和你说话了，你和小樱去床上歇会吧”

        “我给姐姐和小桃揉一下肩膀吧”

        姐姐的身体逐渐有了明显的好转，一有时间我便来到姐姐房间上下翻看着奇怪的东西，但都没有那所谓的阴寒之物，而且身上的寒气也淡去的巨多，可以说是有了很大的起色，皮肤在白皙之中多了一丝红润，是那种健康的颜色，而且再也不是那种骨感的身型了，如果当年就是天下第一的绝世美人，那么如今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了。

        “对了，太师府的董棵今日给你送了贺礼”

        “我知道，看见了，一些金银珠宝和字画罢了”

        “还邀你一起共饮美酒呢，自称是百年一遇的难得良配，身份，相貌，才学都是那么的门当户对”

        段奚雯看向我，眼里没有幽怨，而更像是期待我要说的话，我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是总的来说，我不喜欢董棵这种人，多谋善变和国色天香是她的代名词，而她就是当年迫害段奚雯的主谋之一，时过多年，不知又有多少姑娘误入其中，深受迫害，我怎么可能把这样的女人娶回家？

        “自以为是的女人罢了，一没我姐的知书达礼，二没我姐的绝世容颜，三没我姐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第四点，我姐的弟弟实在是太英俊了，她可没有这样的弟弟，怎么比都比不过我姐，我凭啥高看她呢”

        “那你怎么拒绝人家的邀约呢？”

        “再说吧，还有什么是比我姐姐的健康更重要的呢”

        “好好好，这就绣完了，到头来还是想再让我停手呢”

        又过了许久，算是大功告成，这是件纯黑色的锦衣，上面是银白色的绣纹，这绣纹是凤羽和流云，环绕在两肩至袖口，还有衣裳的边角，零零碎碎的，完全没有那种花哨的感觉，黑色和银色的搭配让我少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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