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认

陈琪走在前面，把书放在许透桌子上，对着王星明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干嘛呢！腻腻歪歪。还不赶紧起来。”

        王星明猛地被打了一巴掌，气的跳起来就要回击过去，转头看见跟在陈琪后面的许透。

        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我就坐了一会儿，你别介意。”说的是他坐许透座位的事。

        “没事儿。”许透依然是那个好说话的样子。

        正好这个时候上课铃也响了起来。

        王星明笑着对许透点了点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陈琪的后脑勺就是一下。然后飞快的窜回自己的座位。

        “小明，你给我等着！看我下课不抽死你，我就和你姓！”陈琪放狠话。

        “行啊，宝贝儿子，记得喊爹。”王星明吐着舌头，一副不害怕的样子。

        而老师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陈琪只能先忍住，对着王星明偷偷摆了几下拳头。

        许透坐回座位。

        老师进门的那一瞬间，程一行就坐了起来。

        这节数学课依然是讲卷子。

        老师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温柔的女老师。

        发完卷子。应该是徐子言提前说过，她知道许透暂时没有卷子。便张口说到：“许透同学？”

        许透闻言站了起来：“老师好。”

        “哦，你先坐程一行旁边吧，你的卷子主任还没给我，你先将就一下。不过你的卷子我之前大概看了一下，答得很好。”

        数学老师姓赵，对着许透目露赞赏。

        许透点点头。笑了笑，并没有张口说什么。搬起凳子自觉的走到程一行桌边。歉意的轻声说了句：“打扰了。”

        然后坐了下来。

        程一行没说什么，只是把刚拿到的卷子往许透这边挪了一点。

        许透看着他这别扭的表现，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依然是温润之色。

        低头看过去，大大的150分映在卷子上。

        许透倒是没想到，小不点儿学习这么好？

        这节课他倒是没有再发呆，而是认真的看着每一道题。

        然后他发现，考了满分的程一行也听的很认真。

        并且一边听一边在题目旁边的空白地方换着不同的方法重新去演算。

        手下速度很快，有的题他甚至在老师讲解的过程中写出了三四种不同的解题方法。

        许透心里暗暗想，自己数学勉强算是短板，所有解题思路都是用最普遍的那种，一切以算出答案为目的。而程一行一下子能想出这么多解法真的很厉害了。

        男孩低头写写算算，异常认真。

        字迹依然清晰好看。

        一节课很快又结束了。

        许透觉得好像待在程一行身边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晚上，要告诉小不点儿自己的身份吗？

        许透第一次觉得有点担心。那年自己失约在先，虽然是因为特殊原因，但是确实失约了。

        小不点儿万一生气不愿意理他的话该怎么办？

        “同学？下课了。劳驾抬抬胳膊？”程一行再一次抽卷子抽不出来的时候，无语的开口看向许透。

        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怎么动不动发呆？

        许透再次发现自己竟然又在发呆。不由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尴尬。

        不好意思的歪头对着程一行笑了笑。把胳膊抬起来。

        程一行抽出卷子叠好放进课桌。

        许透站起来看着程一行，不知道再想什么。程一行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到许透还站在自己课桌边上。皱了皱眉。

        “怎么了？有事？”

        现在九月份，下午四点的阳光从窗边洒进来，照在两个少年身上。

        两人没注意，有人悄悄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天使少年降临二中”的帖子虽然名字相当的中二。

        但是此时大家真觉得这两人就这么互相凝视，阳光倾泻，好像给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感觉这个标题不管是用来形容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格外符合。

        所以当照片被发到论坛时，论坛再次火爆起来。

        【高二一班怎么回事，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吗无语，怎么什么人都往那送】

        【楼上几个意思？】

        【我理解楼上姐妹的意思，以前一个程一行，一班就站在了二中的颜值金字塔顶端，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帅哥】

        【就是说啊，这种极品我们班为什么没有？】

        【妈妈，我感觉我内心一股邪恶力量即将冲出牢笼】

        【程一行估计是没戏了，我初中和他一个班三年，没戏，绝对没戏。】

        【话说那个看起来没见过的叫什么？】

        【我是高二一班的，叫许透，人家可是海归！】

        【一班的滚粗，我现在见不得你们，我只恨我为什么不是一班】

        【不过，说起一班，你们不觉得陈琪也很帅吗？】

        【】

        【】

        【哪里来的奇怪发言？楼主！楼主删帖！】

        【其实我觉得楼上说的没错，而且王星明也不错啊，软乎乎的】

        【】

        【】

        【】

        【回归正题行嘛！我想知道许透所有信息。一班姐妹快回来！】

        而处在讨论中心的两人并不知道这些。

        “没事，只是，我想问问，就是”你还记得小雪哥哥吗？

        你还生气吗？

        还愿不愿意和他做朋友？

        “嗯？什么？”程一行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许透下面的话。

        “啊，我就是刚才有几道题不太懂。想问问你。”许透突然怂了。随口说到。

        “哦，那你找老师应该会更好，我不会讲题。”程一行说道。

        这话其实也不算程一行胡说，他确实不会讲，他可以直接把题做出来，但是却没有耐心去讲。

        许透从国外来，想必是对国内教育有些不适应。自己就更没法教了。

        比起他，老师会更适合许透。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被直接拒绝，许透还是有点烦躁。

        但是表面依然挂着和煦的笑脸。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了。”

        程一行张嘴想解释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绕过许透向教室外走去。

        许透这才发现，班里的人已经出去了一大半。

        王星明和陈琪等在门口，嘴里催程一行快点儿。

        他才想起来之前了解过的，二中下午只上两节课。剩下的时间都是课外活动课。秉持着学习健身两不误的宗旨，可以说相当人性化了。

        程一行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许透还站在桌子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程一行停下脚步对着身姿挺拔的少年说到：“不走吗？”

        许透闻言，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程一行，眼睛里先是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便弯了眼睛。这次的笑容和之前的其实并无二致，反正王星明和陈琪是没看出什么差别。

        但是程一行莫名觉得这个笑顺眼多了。

        起码出自真心。

        所以，这人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嗯，来了。”

        许透笑着走向门口插着兜的少年。

        也是这时，他回国以来一直悬而未落的心好像才终于回到了实处。

        王星明和陈琪在前面打打闹闹，许透和程一行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下了楼，走到操场上的时候，阳光已经慢慢柔和，偶尔还会有一丝风拂过。

        许透捏了捏拳头，然后深呼一口气，突然没有预兆的抓住了程一行的胳膊。

        程一行下意识要甩开，可是少年看起来温文尔雅，力气却大的惊人。

        程一行皱眉正准备让许透放手。

        许透确捏的更紧了，少年背光站着，眼神晦涩不明。

        嘴唇微张。

        轻声说道：“小不点儿，忘了小雪哥哥了？”

        程一行先是猛地愣了一瞬，然后随即大力甩开许透的手，然后满眼戾气的猛地拽住许透的领子把人拉向一边的花圃。

        前面的王星明和陈琪闻声转头，一看，眼珠子就要爆出来了。

        靠！一哥突然怎么了，发疯了？这是要殴打新同学啊？刚不是好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骇之色！

        连忙上去准备劝一下。

        谁知道，程一行就像是有所感一样，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人：“滚远点，敢跟过来我一起揍！”

        两人赶忙止住脚步。

        不敢动，不敢动，他们可不想再挨一顿了。

        而且程一行一般也不会没事找事。这么暴躁还是第一次见……

        王星明想了想，这么多年，程一行这个样子真的少见。

        除非和那个人有关。

        可是？许透不是刚回国？不可能啊？

        程一行放完狠话就拽着许透继续往花圃走。

        许透稍微比程一行高一些，这样被拽着领子，身子就不得不往前弯，说实话很不好看。甚至有点滑稽。

        但是许透没有挣扎，他想自己一失约就是十几年，如果小不点儿能消气，怎么样都好。

        可是，等真的一拳打过来的时候，许透还是愣了一瞬。

        因为这人把自己掼在墙上之后，一拳过来没落在自己身上，却砸在了耳侧的墙上，声音很大。甚至能听见骨骼碰撞墙面发出的声音。

        许透几乎是第一时间把程一行的手抓了过来，一看，关节处已经开始渗血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程一行就猛的抽回了手。

        “我说呢，语文课看我作文干什么？你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偷看别人的隐私吗？”程一行的嗓子哑的厉害。

        “不是谁都能用来开玩笑，懂吗？”

        “这一拳，我本来应该砸你脸上，但是算了，仅此一次，下次离我远点！滚吧！”程一行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异常可怕。任谁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松开许透，程一行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脑子一抽把这个作为素材写了上去。

        明明早都让自己要忘记，偏偏那天怎能就手贱写上去了呢？

        还被人拿出来开玩笑。

        心里想想，是因为没人可以倾诉，所以才选了这种无聊的办法吗？

        自己真的太可笑了！太愚蠢了！

        许透却突然笑了。

        他其实并不想笑，他本来就不会笑，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笑了。

        程一行转身，眼神愈加冰冷。

        可是许透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他笑着看着程一行：“就为了那个小雪哥哥？怎么？那是什么不能说的人吗？”

        “你是不是找死？”程一行再次抓住许透的衣领。

        “为什么不能说？嗯？”许透仍然张嘴问道。

        “我艹你大爷！”程一行挥着拳头砸过去，这一次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许透的嘴边。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透的嘴唇就火辣辣的，伸手摸了一下，已经肿起来了。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

        然后又是一拳。

        程一行没有留劲。

        打完两拳，他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松开许透的领口，准备往后退开。

        他好像过于激动了……可是关于小雪哥哥，他没办法冷静。

        许透这时却突然伸手，他一把揽住程一行的后脖颈，低头轻声说:“小不点儿，下手真狠啊。怎么，能解气了吗？要不要再来几下？”

        许透承认，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害怕小不点儿不原谅他，所以卑鄙的让他先揍自己一顿，然后再求他原谅，因为小不点儿是那么善良。这样他一定会心软，说不定就不记自己的失约的仇了。

        “你再叫一个试试。”程一行挥手打掉许透的手掌，冷声说到。

        “那叫什么？”

        “哦，珍宝儿？”

        “还是小哭包？”

        程一行冷硬的表情逐渐随着许透的话一点点凝固，然后慢慢消失，随之代替的是惊疑以及审视。

        这和许透当初猜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许透之前以为他听见那句话生气是因为自己当初不告而别。

        现在发现他是压根儿就没信自己的话，以为自己是看了他的作文故意嘲笑他的。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信了，但是又怀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谁？”程一行哑着声音问道。

        “小不点儿，你还不相信吗？还问我是谁？”许透直直的看着程一行的眼睛。

        “那年，我不是有意失约的，只是家里出了事，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外公家的人接到国外去了。这些年，我根本回不来。小不点儿，哥哥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你能原谅哥哥吗？”许透重新伸手抚上程一行的脖子。

        许透说的轻松。

        但是他现在还能记得当时许清雪睚眦欲裂的可怖样子，也清晰的记得自己慢慢失去意识的样子。

        他不懂，他妈妈为什么会偷偷给他喝安眠药。

        他也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离开a国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国家。

        周边都是陌生的人，每个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而他的妈妈就安静的躺在他的病床旁边。

        而那个没去成的生日宴会成了他那么多年最大的歉疚。

        “”

        “真的是小雪哥哥吗？”程一行目光锁定在许透脸上。

        透过眼前人映在自己眼睛里的脸，程一行终于仔仔细细的看清了少年的长相，好看的丹凤眼，浓密而卷翘的睫毛，鼻梁高挺，鼻尖小巧精致。嘴角此时微微抿着，可以看出主人的一丝丝紧张。透过这张脸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偶尔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小男孩。

        那年下的第一场雪里。他认识了这个人，他垂头告诉自己，他叫小雪一个像小女孩一样的名字。

        可是，也很适合他。

        清冷，洁白无暇。

        “是我。”许透认真回答道。

        “可是”可是他明明看到那间别墅起了很大很大的火。

        他看到来了很多消防车，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扑灭了大火。

        但是却没等到他们找出人。

        后来，听很多人说那间别墅的人回不来了。

        言语间尽是唏嘘。

        他问过奶奶，奶奶说那么大的火，没人能活着出来。

        所以，他的小雪哥哥食言了，他在他六岁的生日这天离开了，失约了。

        奶奶说，死亡是唯一一个没法靠钱，靠势解决的东西。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说不定失火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见过这个人，让他不得不想，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人们总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积攒了十几年的失望，都没等到的人，现在却这样奇迹般的站在自己面前……

        他真的不敢相信。

        后来，程一行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上了小学，上了初中，直到现在上了高中，他还是会时而梦见那场大火，他很多次都想冲进去把那个漂亮的男孩救出来。但是梦里他和现实中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现在，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叫他小不点儿，说着他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小不点儿，没有可是，你说过，我是你放在心上的朋友，难道，现在长大了就不要小雪哥哥了？”许透捏了捏程一行的后脖颈。轻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程一行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他抬起头，手依然紧紧抓着许透的衣服领子，眼圈有点发红。

        点了点头，梗着脖子正准备说话。

        突然，不远处传来徐子言的喊声：“程一行！许透！你两松手！”

        此时两人一个抓着对方的衣领，一个“卡”着对方的脖子，一看就是在打架的状态。

        更别说两人的确都带着伤。

        两人闻声转头看向声音起源地。

        徐子言跑在前面。身后跟着陈琪和王星明，两人先是看了一眼这两人的脸和手，然后在接收到程一行杀人般质问的眼神的时候，心虚的错低下头。开了眼神交汇。

        他们也不想的，但是刚才徐子言路过，看到他们就顺嘴问了一句见没见到许透，结果两个人此地无银三百两，支支吾吾一阵，就被徐子言抓住带过来了。

        “干嘛呢！怎么回事？”徐子言没想到自己的好学生和另一个有待继续观察的也许也是好学生的孩子第一天认识就约架！

        自己还给这两人安排了前后桌，同寝室！

        天哪，自己都干了什么？

        “交流感情。”程一行说的。

        “叙旧。”许透说的。

        “”

        对面三个人闻言先是上下左右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抬头与两人对视。

        满眼写着：“你看我们像是傻子吗？”

        程一行转头看看许透。

        许透正好低头看向程一行。

        两人都是一愣，然后都扬起嘴笑了起来。

        程一行梨涡浅浅，眼睛弯弯的扬着。

        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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