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心累

十一先生一副像见了鬼似的快速往前走，转过一座假山，见四周无人，就顺势靠在假山上猛烈地咳嗽起来，用手捂着胸口喘气了大半天，方才缓了过来。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往室外走去，他走的是偏门，门外已经有一辆不起眼的灰棚小马车停在那里。
  见到他，车夫急忙拉开车帘，扶着他上车。
  马车外的车夫，是一个老者，很普通的样子，但是其实却是年轻男子乔装打扮成的。
  马车里却是一名妙龄女子，她此时也做男子打扮，见到十一先生，连忙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身体还没恢复，就跑到这里来，可担心死我们了。”
  姜融要是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位妙龄女子，正是陆离。
  十一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摘掉面具，便靠在马车壁上沉默地喘息着。
  陆离的心都揪了起来，因为她看到自家公子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她忙到旁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唐宜，唐宜伸手去拿杯子，握着杯子的手却不住地颤抖，水都洒了大半出去。
  陆离没办法，又去把水蓄满送到他嘴边，让他喝。
  折腾了半天，唐宜终于喝到了水。
  “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少夫人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
  唐宜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起刚才与姜融对视的场景，觉得姜融可能对他有所怀疑。
  但是转瞬间，他又想起了高明，那些要把他表妹的丈夫给弄死，让他表妹成为一个寡妇的话，更是糟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紧紧地握起拳头，咬牙切齿地想着，要是此人说的人确实是姜融，那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来，要见我一面，我怎么能拒绝呢？”
  “那殿下到底要您做了什么，您会累成这样？我听路过的小沙弥说，太子殿下去了后山正在建的济众院去巡视，不会是要您去做了苦力吧？”
  唐宜笑笑：“我还宁愿去做苦力呢，我去给他们算卦了。”
  “算卦，怎么，您又抢了十一先生的活了？”
  “只有他那个活能带面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算个卦您能累成这样？”
  “心累呀！”唐宜脸憋屈地捶了捶胸口，“我算个卦，还算出有人可能背地里想咒我死，你说憋屈不憋屈？”
  “啊，这，”陆离瞪大眼睛，“谁呀，这都被您给发现了，您偷听到的？”
  “我扮成算命先生，人家直接脱口而出了，不过他没有指名道姓，我只是猜测。”
  “原来是这样，扮成算命先生还能探听军情呢，到底是谁呀，奴婢去帮您打断他的腿！”
  “算了，不用了，一个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的人罢了。”
  “对这样的人，公子别放在心上。可是公子，这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您从前从未放在过心上，今天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给激怒了呢？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如果有的话，奴婢还是帮您去把他腿打断，以绝后患算了。”
  “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个卑鄙小人罢了。我会盯着他，只要他有什么非分的举动，我自会叫你出手。”
  陆离摇了摇头，知道她家公子不想多说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伸手把唐宜的手腕翻过来，给他把起了脉。
  “还好，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就是有些，急火攻心？”陆离无奈地道。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递给唐宜：“公子，吃两颗清心丸，降降火。”
  唐宜没说什么，一把就接过吃了下去。
  陆离看得心惊肉跳，看来，自家公子真的是被气坏了，他一向是宠辱不惊，那人居然能将他气成这样，真是太厉害了。
  她又端过一杯水给唐宜喝：“公子。您慢点，喝了水休息一会儿，咱们就回去吧。”
  “不了，我在车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跟在你家少夫人的马车后面回家。”
  “啊，这样您不就没有时间提前回去换衣服了吗，不担心少夫人会发现您出去了吗？”
  “没事，我现在在马车里换掉就行。待会儿回家可以说是去了官衙一趟。主要是在这回家的路上，我还有惊喜要给我的好父亲，好母亲呢，我得亲自看看热闹才行。”
  “公子，什么惊喜，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呀？”
  外面赶马车的朔风突然应声道：“陆离姐别恼，公子是吩咐我去办的，他是看你太忙了，忙不过来，所以才叫我去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陆离叹了口气道：“行，我看着，公子觉得我忙，但是公子不是更忙，我们还有几个人可以互相分担一下。
  可是，公子您什么事都要操心。公子，您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会累垮的，你能不能真的好好在家歇歇？”
  “陆离，你知道的，这段时间局势更加紧张了，连太子殿下都冒险出宫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休息。但是我答应你，等上巳节一过，要是事情能成功，我就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陆离隐隐知道，她家公子在上巳节要做什么，心中顿时揪紧，想问什么，但是又不敢问出口。
  她本来想问，要是没成功呢？但是她知道，不管成不成功，让她家公子放弃这么做，都是不可能的。
  半晌，她只问出一句：“那您准备告诉少夫人吗？”
  唐宜的眼神很复杂，听了陆离的问话，也只是沉默着。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她，这些事太复杂了，我怕她担心。其实，她知不知道，我都会这么做。她知道了，反而会让我有所牵挂。
  倒不如等事情结束了再告诉她，要是成功的话，我与她的缘分应该就不止一年了。”
  “但要是不成功的话，少夫人肯定会生您的气的。”
  唐宜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她的眼神，她的眉毛，还有她的耳朵。
  他了然地笑了：“要是不成功的话，或许她可以做回自己，比在这深墙大院里，还要更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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