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陪他“微服私访”

一大早，莫小花就收拾妥当等在了校门口。

        常笑开车过来，远远地就看到她一身白色运动装，背着个大书包，站在那里踢着脚下的落叶，神情专注得连他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都没发现。

        常笑好像能感觉到她周遭寂寥的气氛，他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以致于年纪不大却心思深沉。

        莫小花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疾步跑过来，拉开车门，“常副局长早。”然后报以公式化微笑。

        “早，莫老师。”常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莫小花：“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去吃一点。”言辞上是商量，可语气里却是告知。

        莫小花只当自己是个助理，便应了声好，之后车里便陷入了沉寂。她原以为会是司机开车，没想到竟是常笑自己，当官当的这么低姿态，作秀意味是不是有点明显，莫小花腹诽。

        闲来无事，她在旁边偷偷观察常笑，他今天穿的是纯黑色的西服，红宝石的袖扣泛着晶莹光芒，隐约还看到上面刻了个笑字。

        车停在了一条小巷子前，下车后莫小花就闻到了浓浓的豆香味，常笑和她解释道：“这儿是司机推荐的，老板是从北方过来的，几十年来一直坚持手工磨制豆浆，很地道的早餐摊，以前摆在路口，现在年纪大了就开在家里，熟客都会跑到他家小院里去吃早餐。”

        莫小花跟着常笑往小院儿里走，闻言望了望他，“那一会儿常副局长可要多吃一点。”

        纯白的豆浆摆在眼前，旁边是新炸好的油条和刚出笼的包子，还有老板自制的特色小菜，莫小花食欲大开，她可不想因为面前的人辜负了自己的胃。

        饱饱地喝了一大口豆浆，她好久都没吃过这样地道的北方早餐了，莫小花的口味也怪，当初刚到土城时也不习惯那的饮食，可待得久了，也就觉出味美了。

        抬头就望见常笑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莫小花脸一红，忙道歉到：“对不起常副局长，没等您一起吃。”

        “没关系，吃饭哪来那么多讲究，莫老师籍贯哪里？”

        莫小花搞不懂常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林市的。”

        常笑把油条慢慢撕开浸到豆浆里，“看得出莫老师很迷恋家乡味，怎么舍得来水城？”说完便把浸满豆浆的油条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莫小花此刻很想翻个白眼，用不着把这豆浆油条吃出此番意境吧！

        当初她倒也没想过一定要来水城，只是买机票时，最快从土城起飞的航班就是来这里的。莫小花觉得水城也算是收留她的小窝，虽然起初有些不习惯，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常笑看着莫小花呆呆地愣神，用手敲了敲桌子，“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水城可是国际大都市，每年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来这里闯片天地呢？我也不例外。”莫小花收复心情应答。

        “是吗？那看来我和大家不太一样，我还是喜欢待在家乡。”

        莫小花看着常笑一边说一边将手探了过来，忙向后闪躲了一下。

        “别动。”常笑语气温和地说。随后从她肩上拿掉了一片落叶，此时正值金秋，小院里偶有黄叶随风飘摇。

        莫小花不自觉微红了脸。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其实是很有魅力的，优雅睿智、圆滑老道，这些看似矛盾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反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吃好早饭回到车里，莫小花问常笑：“常副局长，我们接下来要先从哪个区的学校看起呢？我昨晚做了一个规划，把各区的历史名校做了一下分类汇总，相信您参观过这些学校后会对水城有一个深入了解的。”

        “不急，想要了解一座城市的文化可以从多方面进行，很多最质朴、最真实的东西往往都来自于市井生活。”

        莫小花听了常笑的话心里直打鼓，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领导呢，脑回路肯定与众不同。

        常笑边开车边问莫小花：“莫老师全名是？”

        “莫小花。”

        “常笑，微笑的笑。”

        莫小花望了望专注开车的常笑，“小花小草的小花。”

        不久遇到红灯，常笑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弯起嘴角道：“前度小花静院，不比寻常时见。”看似在对莫小花说，又像在自言自语，莫小花看向他，眼中疑惑。

        常笑也不与她解释，绿灯后，自顾自开车。

        常笑没有开车听音乐的习惯，又怕莫小花无聊，就打开了广播，电台里正在放着萧腾的歌，嗓音富有磁性，让人沉醉其中。

        莫小花听着音乐，想起大三时萧腾在土城开演唱会，寝室的李小丽吵着要她陪着去，可又苦于买不到票，于是她为了这位大学时唯一的好友去找杨锐帮忙，结果他竟然给她们安排了特约嘉宾席，兴奋得李小丽一个晚上都没睡，抓着莫小花叽里呱啦地讲追星史。

        隔天莫小花跑去和杨锐抱怨，“你干嘛弄那么好的位子，害得我被李小丽折磨了一个晚上，一直听她絮叨！”

        杨锐把她抱在怀里，捏她的脸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好不容易和我张一次口，我还不把事情办得完美些？”

        至今为止莫小花一直都知道良心是个好东西，但她也知道良心却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东西。

        车子最终停在了水城的一处近海岛上，虽说近海，但目所能及之处却看不到海，风景倒不错，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和车辆，这和热闹、拥挤、快节奏的水城市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河流，还有一眼望不尽的农田，这里仰头即是蓝天白云，低首就见青翠艳彩，闭目还有鸟语清风。

        原以为下车后会有些冷，可发现没有了城市里高楼大厦的遮挡，仿佛离太阳都近了些，莫小花身上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觉得自己就像被搭在栅栏上的一条彩色被子。

        常笑让莫小花等一下，自己跑去车子后备箱拿东西，莫小花还在奇怪这么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出名的学校，非要这么费时费力地跑过来，结果看到常笑手中拿着钓具向她走来，顿时被气笑，难不成自己是陪他来秋游的？

        纨绔子弟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不当是浪费别人的时间。

        她特意和同组的老师左挪右窜才把自己的课都安排了出去，欠了人情不说，最主要她怕耽误学生的课程，毕竟是高二的学生了，每班之间又有竞争压力，代课老师怎么都不比自己上心。

        “走吧，这里可是个垂钓的好地方！”

        莫小花隐去眼中的鄙夷，过去帮常笑拿东西，打趣地说：“您还真是好兴致！”

        常笑也不甘示弱，“不能辜负你今天的运动装啊！不出来走动走动，都对不住水城难得的好天气。”

        水城的天气不似北方，这里就算不下雨，也时常阴天，就像更年期女人的脸，总也没个笑模样。

        莫小花愤愤，拿这些搪塞她，又不是什么隆重场合，难道还要正装出席？说到底是“微服私访”，哪能那么高调，也怪她自己没想到常笑这么阴险，自己耍花招，还拿她的衣服说事。

        “对不起，常副局长，今天是我欠考虑，没有注意着装问题，但想着毕竟主角是您，何况我也不是教育局人员，应该不会给您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常笑调弄着鱼饵放到钩上，气定神闲地说：“莫老师，第一，你和我站在一起出现，就是代表着水城教育局的形象；第二，你的着装同样代表着你上级的形象；第三，你的着装也代表着鹏展中学的形象。”

        常笑猛地把吊钩一甩，咚的一声，吊钩沉入水中，也沉入莫小花的心湖，她觉得常笑八成是自己的克星，真是次次将她花式吊打。

        常笑已经把准备给莫小花的那根鱼竿的鱼饵也放好了，回头看到她杵在那里愣神，叫她：“莫老师，这一根给你。”

        莫小花接过鱼竿，熟练地抛竿入水。

        小时候爸爸每次和朋友出去钓鱼都喜欢带着她，她每次就乖乖地握着爸爸特意给她准备的小钓竿，乖乖地等候鱼儿上钩。

        爸爸的朋友们都夸她心性沉稳，将来一定大有成就，爸爸这时就会笑着说：“哪有你们夸得那么好，你们没看见这丫头犟起来呢！我就是想让她把心性沉淀下来，免得将来招惹麻烦。”

        “技术不错，看来是童子功？”常笑摆好折叠椅，自然地倚躺在上面养神。

        莫小花默默地在一边坐好，等着鱼竿的动静。没过多久常笑的鱼竿晃动起来，显然是有鱼咬钩了，可莫小花看常笑毫无反应，竟像已经睡着了。

        于是她急忙跑过去，和水里的鱼做起了抗争，依她的经验，这条鱼起码有四五斤，经过一翻折腾，终于是见到了这鱼的庐山真面目了。

        放鱼进桶时，鱼尾狠狠拍击水面，水花溅了莫小花一脸。她把黑框眼镜摘下来，正在书包里翻找纸巾时，常笑递过来一条手帕，莫小花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心想，“不是睡着了吗？吵到人家了？”

        这时莫小花的鱼竿也有了动静，她急忙跑过去进行第二次拉锯战。

        可短暂的收获喜悦却被常笑的话瞬间击碎。

        “莫老师，看来你的视力还不错。”

        莫小花转头便看见常笑右手晃动着自己的黑框眼镜，看向自己的眼神意蕴不明。

        纵是莫小花再能忍，此刻也还是黑了脸：“如果常副局长今天没什么正经事了！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莫小花放下鱼竿，神情冷漠地走到常笑身边，拿走了她那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重新戴上，背起自己的大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笑此时有些后悔，知道自己并不该急在这一时，他在开会的时候就发现了莫小花的这个秘密。只是觉得莫小花这样的女人只有拨了她的逆鳞，才能让她露出真面目示人，不然就永远是一副绝缘体的架势。

        身边历来不乏仰慕者的常笑不信什么情爱，他几乎没有过青春萌动的时刻，所有的激情都变成汗水挥洒在了部队的操练场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公司起步时日日夜夜的谋划拼搏里。

        男欢女爱对他来讲更像是为了消除体内荷尔蒙作乱的途径，并不需要浪费自己的精力去维系所谓的爱情。就像他的父亲母亲，相敬如宾一辈子，却无关情爱，在他和外人面前也演绎了多年恩爱夫妻。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很多时候没资格谈情爱，更习惯于谈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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