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谓代课

2017年，春，东京秀知院学园

        说到和五条悟的孽缘，大概从她决定成为咒术师开始就注定了。

        空野时音当时还是个未摆脱中二期的中学生，在意外中发现了自己能力后自认为背负着重要的使命，因此被邀请入学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绝对不是因为金额庞大的入学安置费和全住宿制甚至有任务酬劳的制度，大概吧。

        “……”

        抬起头看向艳阳高照的天空，黑发女子微微眯起眼，自嘲般笑了下。

        她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刚觉醒术式，还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性格颇有点乖张，自以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那样的自己，跟身旁的黑发少年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见女子看向自己，乖乖站在她身旁的黑发少年显得有点忐忑，“怎么了，时音姐？”

        黑发海胆头的少年这两年开始长高，身高窜得很快，已经超过她的身高，但脸上依然带着中学生该有的青涩，以及一些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今天被五条悟从琦玉带到东京，身上还穿着学校的浅色西装制服没换。

        空野时音摇摇头，自己过去的经历对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她跟少年最相似的经历最多只有父母不在身边这点。

        “我想起了第一次跟师父去做任务的事，惠是第一次跟悟前辈以外的人出任务吧。”

        “是的，不过跟着那个人出任务并没有什么实用意义……”

        名为伏黑惠的少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最后叹了口气作罢。

        不需要说下去，空野时音也知道少年说不出的话是什么。她的前辈五条悟作为咒术界最强的咒术师，消灭咒灵的速度是按秒算的，跟他出任务感受到的更多是过于强大的实力差距，而不是学到什么东西。

        ——那个人还去当老师了，这话说出去不可怕吗？

        “那我们准备开始今天的任务吧，还记得开始之前要做什么吗？”空野时音带着些许调侃，询问身边的少年。

        “是设置‘帐’。”

        少年知道，她这样问是因为算自家半个监护人的五条悟，经常由于没有设置用于遮挡普通人视觉的结界而被斥责……虽然他认错了也不会改的。

        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校园，伏黑惠收敛心神。

        眼前的是东京有名的私立名门学校，从幼儿园到大学一贯制的贵族学校，若非出来做任务，伏黑惠应该一辈子也不会踏入。校园面积过于辽阔，光是中学部就是他们学校的三倍大小，幸而他们需要铺设‘帐’的只有发生意外的中学部其中一栋教学楼。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浊污残秽，皆尽禊祓。”

        随着少年的话语，咒力自空中展开，铺设成带着黑幕的半圆结界。打开了‘帐’之后，根据设置的条件，能够做到阻止普通人进入、阻止咒灵离开和让人看不到‘帐’内发生的事情等效果。

        黑发女子点点头，非常坦率地夸赞少年，本就娇俏的面容因笑容更显甜美可爱。

        “既然‘帐’铺设完成，那就请伏黑惠同学来复习本次任务的情况。”

        这难道不是你负责的任务吗……伏黑惠想要吐槽，最后还是认命读出平板电脑上的任务信息，“事情的起因是秀知院学园中学部的一个自杀事件，死者从教学楼四楼卫生间的窗户跳下，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死者本就有自杀倾向，也找到遗书，因此定性为自杀。”

        “当然如果事情就此结束，就不需要咒术师出场了，问题从那之后开始。不少学生在那之后，经常会在那个卫生间的镜子上见到死者的面容，并且出现了模仿自杀者。”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点，而是蔓延于校园的负面情绪。

        当人类的各种情感溢出酝酿，化为能够危害人们的怪物，那就是所谓的‘诅咒’。不仅是苦闷、辛酸、后悔、耻辱、悲痛、憎恨这些负面情感，过多的快乐、愉悦、幸福与爱等等情感爆发，也会诞生出诅咒。

        日本国内每年平均有10000人以上的非正常死亡·失踪人口，其中大部分便是由人类自己所溢出的负面情感导致的。

        学校、医院、剧场这类人类感情聚集的地方，本就很容易沉淀聚集负面情感诞生诅咒，如今在这个学校的诅咒更是如此，根据报告这儿的二级诅咒已经快升级为一级诅咒，必须尽快解决。

        “诞生的诅咒，应该是厕所花子一类的诅咒，不是直接攻击的类型，而是诱使他人精神崩溃那种……而且智力比较高。”空野时音摇晃着手指在前方带路，回过头问跟在自己半步后少年，些许没有扎好的头发落在腮边，“有奖问答，这个诅咒是想做什么呢？”

        “应该是增加学生们的恐惧，加速自己的进化……吧。”伏黑惠稍微有点犹豫，慢吞吞回答。

        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果放到少年手中，空野时音点点头，“回答得很好，惠可以更自信一点，这是奖励哦。”

        零散放到自己手上的糖果被包裹在不同的包装纸上，有些是简单的透明包装纸，有些是密封独立包装，还有三角形包装的巧克力豆，看得不爱甜食的少年一阵牙疼。

        并不是第一次从女子那儿得到奖励的糖果，伏黑惠第一次忍不住发问：“时音姐明明很少吃糖果，身上却总会带不少。”

        “因为以前悟前辈需要经常补充糖分，后来发现带着糖果方便随时投喂，就形成了习惯。”

        身穿黑色制服的女性话音刚落，便打开了四楼洗手间的门。

        本想吐槽一句‘投喂对象该不会是我’的伏黑惠，在看到洗手间的情况后，表情苦闷地皱起眉，嘴巴抿成一条线。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倒地的学生。

        ——他们来迟了。

        学生脸色青白面容僵硬，脖子上留有明显的掐痕，显然已经失去了气息，身上衣物穿着完好但浑身湿透，然而地上并没有积聚到任何积水的痕迹，干燥而洁净。

        从普通人的角度看，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幅诡异的画面，一般情况下也会发展成找不到凶手的杀人案件，然而在他们眼中，地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痕迹’。

        由咒力残留下的痕迹，叫做‘残秽’，诅咒只要存在活动就会留下残秽，而咒术师在使用咒术后同样会留下残秽。

        只要顺着残秽一路看过去，痕迹从地上爬上墙壁，而形似人类少女的诅咒正倒挂在天花板上，黑色发丝没有因重力而垂落下来，而是严严实实遮盖住“少女”的大半张脸孔，发现有人注意到她，诅咒裂开了嘴巴，发出嘻—嘻—那样似是而非的笑声。

        “陪我……陪我……”

        “父母不可信任，兄弟互相欺骗，朋友敷衍笑闹……只有我，是你的同伴……”

        少女低语着，轻轻拨开脸上的头发，一瞬间让伏黑惠屏住呼吸。

        那是一张他很熟悉的女性脸孔，脸的主人是不久前由于诅咒陷入昏迷的自家姐姐，恐怕是映照人内心某些需求的幻觉，伏黑惠握住双手，做出召唤式神的起始手势。

        身边的年长者突然跳起来，抓住诅咒的头发把她拉扯下来，人形的诅咒陷入一时的呆滞，等她反应过来拳头已经近在眼前，诅咒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狠狠揍了几拳。

        最后一拳的时候，空野时音把咒力集中到拳头上，直接把诅咒的脸打成碎块，人形诅咒从头部开始到身体开始缓缓消散成水汽。

        轻拍双手，空野时音连语气都变得欢快，“轻轻松松。”

        “轻松……个头啊！”伏黑惠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吐槽，“刚才是谁跟我说要好好给我讲解怎么祓除诅咒，不会像五条先生那样瞬杀的？”

        “他突然变成了我非常不想见到的人的脸，大男人穿水手服太可怕了，我下意识打得用力了一点点……”空野时音游移视线，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小小的距离，强行给自己辩解。

        “您刚才就自己说了这是精神攻击类的诅咒了……”

        少年所认识的女子从小经常和五条悟一起来探望自己，看起来性格算稳重淡定，实际上颇为粗枝大叶，有着他们特级咒术师跳脱奇葩的一面，实话说他都有点习惯了。

        “嗯……”

        空野时音垂眸去看倒在地上无力回天的学生，还是年轻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因为聚集而起的恶念，因为一时的低落，就在这个地方被诅咒借信任之人的脸欺骗，最后失去性命……除了第一个自杀者之外，都是被诅咒杀害的吧。

        年轻的鲜活的生命，轻而易举就被葬送。

        不只有毫无抵抗力的普通人，还有不够强的术师。

        在女子看不见的背后，本应被祓除的诅咒脱去了人形的伪装，只剩下怪异狰狞的头颅长大嘴巴，就要咬下她的头颅。

        空野时音头也没回，身形不动似无所觉，黑色和白色的犬神已俯冲而至，在主人的指令下冲进诅咒来不及闭上的巨大嘴巴，从内部撕裂诅咒的身形。

        不过片刻，诅咒的残余的咒力已经被犬神分食完毕，伏黑惠这才松一口气把犬神形态的式神收起。

        “在洗手间中诞生的诅咒，通常会被归为都市传说‘厕所花子’，他们会因应人们的想象变成更接近人们想象的模样，并且有着各种似是而非的能力，即便是同类的诅咒，也可能有着天差地别的术式，这是必须要注意的点。”

        空野时音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回归代课老师的身份，向少年讲述诅咒存在的危险性，完全不在意方才的小插曲。

        此时看向窗外，就会发现由于诅咒的祓除，铺在中学部的‘帐’也随之自动解除，明朗的天空飘过一片乌云，堪堪把太阳遮在身后，欲语还休。

        “只要足够强，强蛮的力量能够打破大部分的术式技巧，而足够特别的术式技巧也能在特定时刻挑战强蛮的力量……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对应的术师呢？”

        在尸体面前听讲课实在是非常诡异的一个场面，伏黑惠觉得应该提醒空野时音这一点，可正如他刚才说的那样，这位特级咒术师有着超脱常识的一面。

        看到‘帐’消失后负责后勤的辅助监督迅速到达，跟他们表示后续处理会由他来负责，他们交代几句后无事一身轻地离开秀知院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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