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杀

秦炎是个声如其人的男人，腿很长，人很帅，可惜没有好脸，眼角眉梢写满了不高兴。

        六七年没见，仿佛也没多大变化，和十七八岁时一样，脸臭得令人过目难忘。

        苏芠是翻墙逃课时和他结下的孽缘。

        后来才知道秦炎是学校一“霸”。

        不是校霸那么简单，这厮是学生会会长。

        秦炎自己上梁不正，偏挑她的错认真，光是没带学生证，就抓了她八百回，更别说迟到早退。

        苏芠因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水深火热的日子，直到把“校霸”变成男朋友，这才翻身做主人。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分手后，她的情况就急转直下，几乎活在刀光剑影中。

        冤家路窄。

        苏芠用力眨了下眼，“这么巧？”

        “嗯。”

        秦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相较中学时代，她的变化太大了。

        那会儿的苏芠穿着随便，头发卷曲着蓬松着不加打理，晒后的肤色像是蜜糖。别说唇彩，她连唇膏也不涂，笑起来神采奕奕，照样有种不容忽视的美，在讲究精致的私立学校是个异类。

        现在不是异类了，她也精致起来，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哪哪都白得发光。

        大冷天连件厚点的羽绒服都不穿，生怕有人看不到她的细腰长腿，还踩着一双能戳死人的鞋。

        显而易见，某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来精心打扮，就为了参加这么个节目。

        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交些新朋友啊。”

        苏芠语气轻松，一双桃花眼从头到尾都带着笑。

        这口气不像是说“来交些新朋友”，更像是说“来交些新男朋友”。

        秦炎了然地轻嗤一声：“苏同学，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秦会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苏芠耸耸肩，想绕过前任进门，却被按住了箱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最大的箱子就被秦炎提了进去，三步并作两步，又出来帮她拿剩下的。

        干活比酒店门童还利落。

        苏芠压制住给小费的手，受宠若惊地说了声“谢谢”。

        秦炎发出声鼻音，“不会穿带跟的鞋就别死撑，忘了那次在领奖台怎么摔的了？”

        苏芠运动能力满点，却因穿高跟不慎摔下领奖台，当着全校丢脸不说，术后一个星期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吃什么喝什么全靠秦炎张罗，也因此一天三顿地受他魔音穿脑。

        明明不是话多的人，却能将“如何正确穿鞋”“如何科学走路”念得她耳朵都起茧子。

        “你能不能不要老提我的糗事！”

        肖浩早早就嗅到两人不同寻常的气氛，不过他们节目遇到熟人很常见，毕竟上层圈子就那么大，更不用说适龄的，好看的年轻男女了，互相有认识的很正常。

        但是，有仇可不行。

        刚发觉有火药味，肖浩立即暂停了拍摄。

        这节目的男女嘉宾，他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你们两位认识？”

        苏芠笑了下，刚想说两人是中学恋人，就听到身旁男人和对方说：“高中一个学校。”

        “原来是同学啊。”

        肖浩这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开始继续拍摄。

        苏芠本来没觉得尴尬，前男友太多，容易碰上也正常。

        可被前男友当面否认关系，就很尴尬了。

        于是她就在庭院里转转，免得进去两人面对面更尴尬，等其他嘉宾来了再说。

        这豪宅的风格前卫，院子倒是设计很温馨，角落里还有几颗果树，远远飘来橙香。

        走近一看，还真是硕果累累。

        苏芠认出是食用的品种，忍不住去摘，却并不容易拉下来，还很容易损坏树枝。

        她正犹豫着，一把剪刀就伸了过来，咔嚓一声，剪下了最大的那个橙子。

        “诶？”

        苏芠看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秦炎，还有他手里的剪刀，“你也发现这几棵橙子树了？”

        “我一来就看到了。”

        秦炎咔擦咔擦又剪下几个，然后让她把手臂折起来，接着就将地上的橙子装进她怀里。

        这一幕实在有点熟悉，苏芠忍不住笑了，“还记得吗，以前我们学校也有一棵很大的橙子树，那棵树结的果子特别甜，好多同学跑去偷摘，摘了就拿校服一捧，赶紧就跑。”

        秦炎低眸，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一瞬的柔和。

        苏芠也想起了很多，“你们学生会当时怎么跟太平洋警察似的，管纪律管学习就算了，还管校园里的橙子树，大家摘几个橙子都要扣分，至于不至于？”

        秦炎呵了一声，“不管的话，等不到果子变黄，树就要秃了。”

        苏芠抱着橙子笑起来，“话是没错，不过防君子不防小人啦，像我就每次都能偷摘到啊。”

        秦炎看着她大笑的样子，倒是和记忆里的那个张扬的苏芠重叠在了一起。

        他偏过头，嘴角扬起，却是冷哼了声：“那是，你高中三年，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秦会长，给我留点面子啊。”

        苏芠转身时看到摄影师，忽然想起是在录节目，不禁有点懊恼，她这个人就是容易太放松。

        大概无法无天惯了，要她保持十一妹的人设，这太难了。人设性格和她完全相反嘛。

        这份工真是让人烦恼，算了，尽人事听天命。

        “我抱不了这么多，先送点回屋去。”

        苏芠捧着十来个橙，颠颠地往别墅里跑，幸亏进屋换了拖鞋，要不然现在就要平地摔跤。

        结果半路上听到一声兴奋又激动的呼喊。

        “姐姐！”

        这声音有些耳熟。

        苏芠转头看去，然后就愣住了。

        秦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年轻男孩。

        最多二十岁，是个很亮眼的混血儿，五官既有白种人特有的立体，又有着东方人的细致。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白色围巾绕了一大圈，衬得俊脸更红，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冻的。

        男孩满脸都写着惊喜。

        那视线，直直地看向苏芠。

        “姐姐，好久不见！”

        “vincent！”

        苏芠也有点惊喜，文森特几乎是朝她跑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了满怀。

        只是这个怀抱有点奇怪，怎么合不拢呢？

        文森特低头一看，发现了对方兜了好多了的橙，有几个刚才都被挤得掉了地上。

        他连忙蹲下去捡起来，又把苏芠手里的橙子抱到了他自己的怀里。

        “姐姐，我来拿吧，太多了。”

        秦炎已经走过来，看向苏芠身边的男孩，还有男孩满怀的橙子，声音像是薄冰滑过喉咙。

        “我记得你没这么大的弟弟。”

        苏芠打了个哈哈，“你记性真好。”

        文森特看向秦炎，两人四目交接，打量彼此，仿佛雄性本能的较量，空气安静了半秒。

        “你一定是先来的男嘉宾吧？”

        文森特先笑了，腾出一只手伸过去，“你好，我姓文，叫森特，你也可以叫我vincent”

        秦炎握住对方的手，“我是秦炎。”

        文森特感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在收紧，虽然说不上疼，却也能感觉到对方施加的压力。不止如此，感觉手感也有点不对，忍不住看了下，发现对方手里有些泥土和灰尘。

        秦炎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刚才摘橙子弄脏了手，没注意把你的手也弄脏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

        文森特不再管手的事儿，大方地说：“下次我去摘吧，你不知道，姐姐最喜欢吃橙子了。”

        秦炎皱起眉，“你……”

        文森特却根本没等他下文，视线重新回到了苏芠身上，琥珀般的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姐姐，你的风格变化好大，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是吗，毕竟有三年没见了嘛。”

        苏芠打着哈哈，今天搞得这么精致，她自己也差点认不出来。

        更不用说当年在尼斯，两人天天比基尼沙滩裤的日子了。

        “是四年。”

        文森特认真地纠正她，“我们有四年没见了。”

        苏芠从善如流，“嗯嗯，三四年。”

        秦炎看着熟稔的两人，问出了场外肖浩最关心的问题：“你是苏芠的表弟还是堂弟？”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弟弟。”

        观战的小编导推了推眼镜，俨然福尔摩斯：“你看那眼神，就差把姐姐吞了。”

        肖浩看了一眼男嘉宾的资料，很是不以为然，“欧洲人老开放了，尤其法国，你懂个屁。”

        小编导转过头，“老大，法国表姐弟恋爱犯法吗？”

        肖浩：“？？？”你不对劲。

        幸好，他们议论的男嘉宾并没有超出节目尺度，“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姐弟。”

        这话一出，小编导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是我的……”

        文森特看着年纪小，态度却大大方方，那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时，余光却扫过了苏芠。

        她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投向摄影师的方向，显然是在烦恼着那些镜头。

        文森特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另外几个字——“救命恩人！”

        秦炎显然没想过是这个答案，“救命恩人？”

        “是啊。”

        文森特很是坦荡，“我16岁那年溺水，是她救我上岸，如果没有她，我当时死定了。”

        秦炎似是随意地问道：“后来呢？”

        文森特眨了眨眼，“看来你很关心我们的关系啊，后来她就是我的姐姐了啊。”

        “……”

        苏芠无语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满分恋人，好歹也有个90分。

        至少大部分恋爱都是谈得很快乐的，她不作不闹还包容，最多分手的时候容易出问题。

        那也是对方不肯分手的问题，她可从不死缠烂打。

        分手后，更不会打扰对方的生活，保准消失得彻彻底底，连联系方式都删除干净。

        绝对不给他们的下一任女友添堵。

        像她这种模范前女友，前男友们居然一个比一个能演，和她玩无事发生？

        不是当着她面说她是同学，就是当着她面说她是姐姐……

        你们礼貌吗？

        苏芠有被冒犯到，以至于进屋后连打几个喷嚏。

        秦炎皱起眉，“如果我是你，这种天气会穿件羽绒服。”

        苏芠也想啊，这不是为了拿“通告费”，身不由己吗？

        正要辩解，却看到了小屋里的各种摄像头。

        苏·打工人·芠将话咽了回去。

        秦炎走过去拿纸巾盒，正要递给苏芠，却被文森特接住，很是自然地说了一声“谢谢”。

        文森特抽了几张纸给苏芠，“早上还有太阳，是没想到下午会降温吧。”

        还是“弟弟”说话好听。

        苏芠连连点头，又打个喷嚏。

        秦炎冷着脸，转身调室内温度，回来时还带了床毯子。

        他才走两步，就发现苏芠变了样。一红一白两条围巾，厚厚围了她一圈，远看像只熊。

        再看旁边坐着的文森特，脖子上已经空空如也，正和人有说有笑。

        文森特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抬起头，冲对面的秦炎单纯地笑了笑。

        秦炎的目光顿了顿，手指微紧，毯子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苏芠转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毛毯，“是给我的吗？”

        “你想多了，我没兴趣帮你cos爱斯基摩人。”

        “？？？”

        几年不见，这厮的毒舌癌是接近晚期了吧。

        还好她的“弟弟”是个暖男小可爱。

        秦炎坐在另一边，将毯子好好地铺腿上。

        文森特倒了几杯水，先递给苏芠，然后又递给秦炎。

        “秦哥和姐姐好像很熟？”

        “不然呢？”

        秦炎轻嗤，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她的……”

        苏芠嫌他说话大喘气，干脆帮他补上——“高中同学。”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度，毕竟是录节目，录的还是找新欢的节目，掩饰情史也正常。

        秦炎看向她，“只是同学？”

        苏芠疑惑，用眼神表示“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她真是圣母再世，世界第一好前任。

        不仅不计较他们撇清关系，还配合他们打圆场。

        “……”

        秦炎缓缓闭上了嘴，抿成一线。

        文森特笑出一口大白牙，声调都扬了扬：“原来是这样啊，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可不，全都在这遇上了。

        苏芠身边是久别重逢的“同学”和“弟弟”，顶着满屋子的摄像头，实在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这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尴尬时刻。

        幸好，另外两个女嘉宾陆续赶到，全是扔大街上回头率可观的大美女。

        先来的女嘉宾名叫米思，长腿大波浪，长得十分美艳，从容貌到气质都颇具侵略性。

        她一进来就扫过客厅里的两位男嘉宾，轻撩着头发，唇角忍不住上扬，看得出颇为满意。

        苏芠觉得，如果不是正和秦炎说话，这个女嘉宾很可能都注意不到她。

        不过她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女嘉宾几眼，因为这个女人的身材太辣了，皮草外套搭在手臂里，紧身裙包裹出迷人的曲线，蜜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苏芠对符合审美的事物总是没有多少抵抗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视线太直接，米思自我介绍完，居然没有坐在秦炎身边，而是坐在她身边。

        “嗨。”

        苏芠打了个招呼，发现对方也正打量着她。

        说实话，她自我感觉今天没什么看头，很无趣，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风格，甚至有点好嫁风。

        可是米思却凑了过来，轻声问她：“你是艺人吧？”

        “我不是啊，你是吗？”

        “我也不是，我还以为节目组请的艺人就是你呢。”

        苏芠面露疑惑，米思笑意盈盈，又撩了一下头发，意味深长地看她，“太好看的人只有放在娱乐圈里才稍微正常。放别的地方，那就是蛋糕上不容忽视的樱桃，你觉得呢？”

        苏芠眨了下眼，“我觉得你在撩我。”

        米思愣了愣，这实在不像是个木头美人会说的话。

        苏芠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她的尺度未免太大，谁知米思并没有被冒犯，反而冲她笑了。

        米思俊男靓女见得太多，却被对方一个wink闪了眼睛，不知不觉竟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等到最后一个女嘉宾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聊得很是熟稔。

        最后的女嘉宾年龄应该最小，长得也显小，更符合主流审美，真正的白幼瘦，肤白小脸大眼睛，看着温温柔柔，笑容也很甜，时不时看着对面的几位嘉宾，尤其是苏芠左边的那位。

        苏芠往左一看，是正在倒水的文森特。

        室内温度上升后，刚脱了羽绒服的他只穿着件可爱的企鹅毛衣，看着青春朝气，和新来的女嘉宾的牛仔背带裙很是相配，两人的年龄和外形非常适合演一段青春偶像剧。

        苏芠心里忍不住笑，果然是恋爱综艺，这么快就有相配的了，节目组还挺会挑人。

        文森特是那种混得很漂亮的混血儿，早已习惯被女孩子偷看，如果是平时，他会大大方方地笑着点头，可是他刚转头，就与秦炎对上了视线，对方的视线刚才落在他的右边。

        他的右边是姐姐。

        这个高中同学对姐姐未免也太关心。

        文森特很浅地勾了勾嘴角，忽地问了一句“大家要不要来杯咖啡，我看到厨房里有咖啡机”。

        秦炎撩起眼皮，第一个说“哦，那就麻烦你了”。

        米思说了声“谢谢”，向云间也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苏芠刚要跟着说好，就被文森特一起拉进了厨房，“我怕弄不好那台机器，姐姐你来帮我一下，我记得在尼斯的时候，你煮的咖啡最好喝了，让大家也饱饱口福嘛。”

        向云间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看向同样两人的秦炎，“芠姐和vincent好像很熟的样子？”

        秦炎“嗯”了一声，淡淡地说：“姐弟关系。”

        “这样啊。”

        向云间微红着脸，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炎却没看她，视线落在厨房的方向，隐约听到的说话声，竟莫名的刺耳。

        当客厅里的嘉宾们喝完一轮咖啡时，第三位男嘉宾才姗姗来迟。

        虽然其他嘉宾也都是豪车起步，或自驾，或有司机，但是这位男嘉宾的出场堪称偶像剧标配，限量款超跑的轰鸣当bgm，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到蝶形车门展开，男主人迈出长腿，潇洒地走下车，不羁的形象一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无他，造型太炫。

        男嘉宾比跑车还红的头发，几乎闪瞎众人。

        如果不是他浓眉大眼，足够帅气，恐怕“华丽的恋人”要改名叫“杀马特恋人”。

        三号男嘉宾看着我行我素，其实却很自来熟，“家人们，球球了，别盯着我头看，临上节目和网友看球赛竖的flag倒了，我还得坚持这发型半个月。”

        说着，他还冲镜头打商量：“大哥，要不剪辑帮我把头切了吧，就怕我脖子以下的部分。”

        “我保证更有看头！”

        大家笑成一片，小屋气氛很快热闹起来，开他的玩笑：“太有看头可不能过审。”

        有这么个带气氛的，苏芠也笑出了声，可是笑着笑着，视线被某人歪过来的脸给挡住。

        红头发非常抢镜，正是开骚包跑车的第三号男嘉宾，赵赟。

        他盯着苏芠笑出来的梨涡看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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