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绘本和发音

伊尔迷自从第一次的任务表现出色以后，席巴开始了更多方面的培养，以往的训练与课程注重自身耐受、体能与暗杀相关的学识。

        现在他开始接触一些家族专属的技巧。

        忙于学业的伊尔迷没有再时不时出现在斯卡蒂面前晃悠，而斯卡蒂也有了新的“敌人”。

        桀诺那个狡诈的家伙把它偷跑的事告诉了基裘，基裘的反映非常剧烈。

        “真不愧是妈妈的斯卡蒂，已经能自己走那么远了。”

        “太可惜了，都是那群家伙的错，害妈妈错过了斯卡蒂的成长！”

        “不过城堡里还是很危险的，等你再大一点妈妈就放你出去。”

        迫于基裘的严格看管，斯卡蒂只能像一只被绑住四肢的大闸蟹一样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早晨的时候，当斯卡蒂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发现了屋内有人，基裘一脸痴汉的表情盯着它的睡颜，嘴里喃喃自语。

        “啊，睡着的样子也是这么可爱！”

        斯卡蒂淡定地俩眼一闭，假装接着睡，并不想搭理基裘。

        中午的时候，基裘一勺一勺给斯卡蒂喂饭，还给它盖被子午睡，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它的屋子。

        下午休息醒了，基裘会看着它玩玩具，也正因此发现它对那只红色虎鲸情有独钟后，基裘把家里全部的鲸鱼玩具全都换成了红色虎鲸。

        “啊，红色的，真不错。”她似乎对斯卡蒂的爱好非常满意。

        斯卡蒂只好勉为其难的再原谅基裘一次，看在这个人类这么识相的份上。

        一直憋到了晚上，斯卡蒂估摸着基裘总能走开了吧，结果管家抱着一袭被子走进屋里。

        斯卡蒂瞬间感觉到大事不妙。

        显而易见，基裘打算和它一起睡。

        晚上的夜空月明星稀，斯卡蒂回忆起深海的味道，那是它和亲族自由游戈的日子，此时它探出头来所能看到的，是否有漫天的繁星在闪烁呢。

        一颗，一颗，闪烁着。

        一颗，一颗，坠落着。

        顺着它的指挥，有些星星陨落了，就像悲伤的眼泪离开了属于自己的星球回流到海里，带着咸咸的味道滴落在它的脸颊。

        它在那片大陆的经历并不算美妙，但此时它开始怀念起自己的故乡，至少那里它并非孤单一人。

        亲族，有它的亲族们。

        斯卡蒂垂下了头，基裘靠在它的身旁呼吸平稳浅浅地睡着了，它盯着基裘身上那一层保护着她的光圈。

        还不是时候

        它闭上眼睛，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忍耐着细胞中的躁动，它需要控制好自己的成长。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异常藏起来，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生活在这里，等待时机。

        不要害怕，不要恐慌，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变成它的亲族的，那时就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吧，再也不会只有它一个了。

        所以，再忍耐一阵吧，斯卡蒂。

        它怀着这样的心情安然进入了睡眠，海嗣并没有每日休息的需要，因而实际上它正在模仿人类的习惯假寐，本身的感知依旧清晰。

        基裘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反复确认斯卡蒂睡着后（人类体征上的睡着），摸索着爬下了床，关上门。

        实际上，斯卡蒂多少也料到了这一点。

        毕竟如果基裘长时间都和她睡一起，白天的时候席巴必然会来“关照”它一番。

        所幸这样无趣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揍敌客对它的资质十分满意后，他们又开始检查它的智力与天性。

        基裘将一本儿童读物摊开放在斯卡蒂面前，指着字符讲述给它听。

        如果忽略故事的内容，看起来恰如母亲给孩子讲故事的模样，一派安详和谐。

        【很久很久以前】

        斯卡蒂总觉得这个开头过分熟悉。

        【有一个女孩走在路上，被人抓走了。】

        好像不是个童话故事。

        【抓走她的是一个心理变态的罪犯，喜欢蹂躏别人享受快感。】

        这是哪家出版社出版的儿童邪典？斯卡蒂盯着漆黑带着血色的画面，里面的女孩蜷缩着身体被关在铁笼子里，墙上倒影的黑影拉成了一个恶魔的样子。

        【幸运的是，一位揍敌客来到这里把这个罪犯和女孩都杀死了。】

        画面一转，女孩四肢被锁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微弱的喘息着，脸色苍白。

        罪犯手握着锋利的小刀，像切割一块美丽的玉石般享受地开始了解剖。

        正当女孩痛苦濒死之时，落入瞳孔中的最后一点视野被猩红替代，罪犯死在了揍敌客手里，而她也结束了痛苦。

        这是什么不明所以的阴冷故事，斯卡蒂一阵无语，而后基裘每一天都会给它讲类似的故事。

        【一个女孩被各种各样的折磨，最后揍敌客杀死了罪犯】这一系列的故事。

        有的救活了，有的死了。

        这居然出了整整一本书，直到斯卡蒂看到底页最后一行字：揍敌客出品，所有配图均为仿照真实审讯，如有出入概不负责。

        好笑的是，这本书伊尔迷小时候也看过，但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里天天被抓的人换成了一个男孩。

        按照基裘的话来说，那就是弱小即原罪。

        死亡对于弱者来说，有时候是一种解脱。

        而揍敌客是执掌死亡的人，既带来制裁又带来救赎，故事的结尾总是揍敌客杀死了别人，揍敌客是强大的代表。

        但对于那时仍是幼崽的伊尔迷或者是现在的斯卡蒂来说，他们的处境无外乎于作品里被抓的孩子。

        毫无反抗的力量。

        太弱小了，就会是那样的结局。

        “妈妈，救我。”画面里女孩尖叫着，却只剩一个眼眶突出的头颅被放在砧板上，眼球里的红血丝狰狞得交错成网状。

        一把菜刀斜插在一旁正对着她惊恐的脸。

        显然这回的死法是被吃掉。

        基裘并不在意这样的画面会给正常的孩子留下怎样的心理冲击，她停在这一页的原因仅仅只有一个。

        “妈妈，母亲。”她复读了一遍。

        是的，这本质是一本发音识字读物。

        每一个小篇章里的主人公都会各种各样地喊救命。

        类似于师傅又被抓走了，第一回喊大师兄救我，第二回喊二师兄救我，都喊过了就喊三师兄，实在不行就找小白龙。

        “妈妈，救我”

        “爸爸，救我”

        “哥哥，救我”

        “三毛，救我”

        而基裘现在想让斯卡蒂学习的，就是“妈妈”这个词的发音。

        “把嘴唇闭上，用力抿住然后张开——妈妈。”

        作为母亲为了证明自己在孩子心里的重要地位，基裘偷偷教导斯卡蒂先学习这个词的发音，她甚至已经准备好去找席巴炫耀。

        “啊啊啊——”斯卡蒂并不配合基裘期待的脸色，随便嚎了俩声。

        对此，基裘并不介意，当年教伊尔迷的时候也不顺利，那孩子小时候非常安静不常开口练习，幸亏悟性好学得快。

        斯卡蒂虽然也不闹腾，但是有更强的好奇心与求知欲，基裘看眼神就知道了俩者的不同，它是个好学习的。

        “斯卡蒂，如果你晚饭前学会了，妈妈就奖励你一条真的红虎鲸作为礼物。”

        阿，有时候基裘这个人类就是该死的会讨它喜欢，斯卡蒂被女人抓住了弱点。

        海嗣的学习能力本来就很强，作为婴儿天天听着来人的对话，大致的意思她都是已经能明白了的，而仿照人类的生理结构进行同类的交流。

        这种事，它在另一个大陆也做过类似的。

        可惜，那个人不喜欢这样，还说它是怪物。

        但眼前的人不一样，她在期待它用这个词去称呼她。

        妈妈这个词，有什么好的呢，为什么她会想听这个词。

        既不是夸奖，也不是赞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称呼，和斯卡蒂一样。

        阿——斯卡蒂，它想起来了，在斯卡蒂的记忆里那位博士总是亲切地唤着她的名字，而在面对它时——

        你不是斯卡蒂。

        悲伤、绝望与恨，它能感受到那个人的这些情绪。

        对于那个人来说，斯卡蒂这个词是否就代表了美丽、快乐与爱呢。

        所以它不是，它代替不了斯卡蒂，哪怕外貌再怎么相似。

        它无法让他快乐，它不是他的斯卡蒂。

        而基裘想要的这个词，大概也是能让她满足的存在吧，而这将成为一笔交易，它让她满足，她用东西来交换。

        斯卡蒂缓缓张开嘴，模仿着基裘的模样发音。

        “妈妈——”它说出了这个词。

        “是的，我是妈妈，斯卡蒂。”

        基裘感动得近乎落下眼泪，她抱住了斯卡蒂闻着孩子身上的味道，这是她的孩子啊，她优秀的孩子。

        斯卡蒂被抱得死死的，它将表情调整成和基裘相似的模样，原谅海嗣无法共情，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不破坏气氛。

        没办法，这个女人可是许诺了一条真虎鲸作为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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