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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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知道慈郡王一脉试图夺权,徐州军铁蹄踏进京城就是昨日,可如今徐州军大势已去,林澄不离京城远远的以待东山再起,反而掳走林弗同我父母,实在不很合常理。
他这样做,除了激怒林札楠,没有别的作用,林札楠如今大权在握,纵是林澄拿林弗威胁,也不一定吃得下林札楠让渡的权力,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霍秋回宫报了林札楠,林札楠不及多想,大张旗鼓地封了城,开始挨家挨户找,找了三天,几乎把整座京城翻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
我和林夫人惶惶了三天,林札楠也不好做什么安排,又因为宫中事多,往往都是霍秋出来递消息。
但那三天里,其实就是没有消息,霍秋隔两个时辰就来报一次,搜过某某处,并未寻到踪迹。
直到第四天早晨。
得知三人失踪后,我们也自然没了挪动的心思,在城西边的小院子里每日等着消息。霍秋见长久无消息,索性劝我们先回原来府上,那边离宫里近,消息传得快一些。
我心里其实也清楚,霍秋说的只是一方面,这院子也不可能久待,便点头同意了。
马车在清晨的薄雾里缓慢行进,一路轻微的颠簸让我绷紧了三天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吁——”
我被一声马的嘶鸣惊醒,宋忱向我点头,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却没有即刻回过头,身子被寒风吹得一抖,过了一会儿才把帘子放下,对我和林夫人说,“林夫人,闻姑娘,你们做好准备再下车。”
宋忱的神色实在是太不妙了,虽然她的话婉转,但我几乎不需要反应就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躬身往前走了两步,掀开帘子,霍秋同马夫、还有几个侍卫站在林府与我家门前,两道府门的中间,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掩饰的、我的父母同林弗的尸体。
血迹斑斑、了无生机的,尸体。
林弗穿了那件他最喜欢的、林夫人亲手绣了袖口和襟扣的长衫,刀口布满了整个前胸,白衣也成了血衣。父亲仍握着母亲的手,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仿佛是拥抱。
因着我堵住了马车的门,林夫人尚且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见我也不说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让开。
我反应过来,对着霍秋大喊,“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收拾啊!!”
不能,不能让林夫人看到。
我对霍秋喊完便转过了身,一把将马车帘子拉了起来封在自己身后,看到林夫人担忧的脸也不知该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什么!林姨……是……是有人在府门前泼了些脏污,让霍秋他们收拾了再下去,好不好?”
我这话说得前后矛盾,林夫人脸色也显见得难看起来,她想拉开我扯住门帘的手,却怎么也拽不开,定睛细看,门帘上也沾了血,原来我自己无知觉,但是已经因为扣得太紧,从手掌间渗出血来。
宋忱也看到了,连忙上前抱住我,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我的后背,我被她这样抱着,才发现自己呼吸有多乱,不只是呼吸,心跳也乱且杂,呼吸声与心跳声在极近的距离里渐渐帮我找回了神智。我松开抓住门帘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对林夫人道,“林姨,再等一等吧。”
至少等霍秋,把他们收拾得干净体面一点。
林夫人脸色灰败,也没了支撑的力气,靠在了马车上,不说话,也不哭。
大约一刻钟过去,霍秋敲了敲马车的车辙,“闻姑娘,已收拾好了,您同林夫人下车吧。”
我没动,林夫人也没动。
宋忱叹了口气,也没催我们,掀开门帘一角小声问霍秋,“霍大人,陛下可得着消息了?”
霍秋有些为难道,“消息是已往宫里递了的,只是如今局势乱,陛下也不一定何时才能得知消息。”
宋忱道了谢,又将帘子放了下来,看向我,我们眼中有心照不宣的沉默。局势能乱成什么样,才能连死讯都听不到?可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机。
林夫人整了整衣袖,宋忱知道这是要下车,连忙掀了帘子先出去,一手将帘子撑着,方便林夫人下车,另一手伸出来,供林夫人借力。
林夫人看了眼宋忱,没说话,搀着宋忱的手下了车,在宋忱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宋忱听完看了看我,幅度很小地点了头。
但我并未注意到这些,我也恍惚得很,下了车,跟着霍秋走进了闻府。
宫里的人诚然是麻利的,闻府的大堂看起来已像个简单的灵堂。
林夫人看到大堂中间摆着的三张桌子,几乎是冲了过去,我担心她跑动间绊倒,也紧跟着小跑了过去。
霍秋他们已然将尸体上的血迹和秽物都清理了,衣物虽然没动,但是盖了一层白色的麻布,以遮掩淋淋的血迹。
我其实是第一回看见尸体,方才在道路上一眼只觉得心惊,眼下看着却更觉得不可置信。因为死的时间还不长,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还是柔软、鲜活的,我总觉得下一秒他们就会坐起来,告诉我一切都不是真的。
林夫人伸手抚上了林弗的脸庞,想也知道只能摸到一片冰凉,可她却并未收回手,只是有些伤感似的,从鬓角抚到眉梢,又从眉梢抚到鬓角,然后我听到她轻轻的声音,“阿弗,我还没同你分开过这么久呢。”
我突然便开始掉眼泪。
我其实一直没有实感,害怕、恐惧、慌乱,就是不肯相信他们已经死了的事实。林夫人同林弗是极恩爱的,林夫人说从未与林弗分开过这么久,也不过是三天。
可是,何止是三天,还有从今往后。
也不止是她与林弗,从今往后,我也要永远与我的父母分开。
四十二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记不大清楚。
就好像是身体的本能,因为知道疼痛,所以刻意遗忘疼痛。
林札楠因为葬礼的事宜同内阁大吵了一架。
依着林札楠的意思,他既即位,林弗称宗入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右相程忻一力反对,道林札楠既非开朝创业之君,也无惊天立世之功,何德何能追封自己的生父?
程忻历经两朝,不说内阁,在整个朝中都是很有威望的,而林札楠其实还没有正儿八经登基,温家在这件事上也无法助力。何况程忻这件事上有理有据,即便是他再坚持,也只能按着内阁和程忻的意思来。
但也未妥协太多。林弗生前连个爵位都没有,林札楠最后按亲王礼给他下了葬。
宋忱只同我说了这些,说完有些讥讽似的在我耳边来了一句,也不知咱们这位新帝以亲王礼下葬自己生父,是想让生父九泉之下难瞑目,还是想让生母天地之中难容身。
宋忱极少说这样刻薄的话,我当时愣了很久,看着宋忱不说话。宋忱也破天荒没有圆什么话,替我正了正额上的孝带,说我今日精神终于好了些,也许父母冥冥之中还是佑我的。
我仍是不解,直到宋忱将我带到大堂,看清堂中摆的灵位与棺椁,我脑子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原来今日是我父母出殡的日子。
我父亲很小的时候父母俱亡,除了我伯父,再无其他亲人。
伯父没什么读书上的天分,倒是于商一途十分在行,我父亲早年求学的束脩,后来仕途上的打点,都是出自伯父之手。
伯父不怎么喜欢夙京,嫌闷,只偶尔来京城看看我们。
我父亲无子,本是我得守在灵前,出殡也该由我来斩殃捧灵,因着前几日我精神不济,伯父一应接了过去,眼下他正站在摆着灵位的桌子的左前方,听身边的人说今日的安排。
宋忱拍了拍我肩膀,小声跟我解释,“谁也说不好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闻伯父这几日都没合眼,你若是想捧灵,也去跟他说一声。”
我脑子里还是有些乱,当下也便站在堂前没有动。
但伯父很快在旁人的提醒下看到了我,大步走到了我跟前,轻声问我怎么样。
我也不清楚我怎样,囫囵点了点头,伯父伸出手掌顺着我的后脑勺摸了摸,让我一切都不要担心,往后还有他在。
但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伯父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看到了一身孝服的林札楠。
林札楠走到我身边,对着伯父点了点头,“闻伯父,我来送闻叔一程。”
伯父从前还是挺喜欢林札楠的,眼下却只是漠然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宋忱也是淡淡的,见林札楠在我身侧,便去帮伯父的忙了。
林札楠端详了我一阵子,笑得很欣慰,“终于是好多了。”
我眨眨眼,问他为什么会来,他说,“即便是未行礼,还算不得名正言顺的岳父,也是看顾了我这么多年的亲人,该来的。”
我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我没答他,借口需去帮伯父忙,也进了灵堂。
伯父给父母选的墓地是东郊的一片墓园,从家里过去要一个时辰,于是早上出门,暮色昏沉才回到家。
四十三
白日里被林札楠打断,晚饭时伯父还惦记这件事。
伯父同父亲其实长得不太像,父亲是书生长相,身子骨也单薄,伯父却被风霜磨砺得更多,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他看着我的方向,“棠声,我知你父母一向疼你,这些年我虽来的不多,但也是打心底里喜欢你,你若是愿意,往后可以同我一起生活。”
我停了手里的碗筷,嗫嚅了好久也没答出话。
伯父叹了口气,说,“你既不愿意走,我也不会强逼。只是记住,万事不必孤注一掷,伯父一直在。”
我后来想,我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京城呢?
夙京其实并不是太适合居住的地方,夏日里我嫌它燥热,冬天我又经不住不讲道理的北风。我虽然在夙京长大,其实更依赖的是家人,而非这座城。眼下父母皆不在了,我在哪儿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宋忱端了一碗桂花酒酿走进了我的房间,许是被白日里的情绪影响,她现在神色看起来都有些恹恹,但是话语仍是温柔的,“闻姑娘,我看你晚饭时没吃什么,这是刚刚熬出来的酒酿,只加了两勺你平日喜欢的桂花糖,你垫一垫肚子吧。”
宋忱……
宋忱往后要怎么办呢?我可以随着伯父天南地北,宋忱的籍贯进出城都要被盘问,身子骨也不算好,我怎么能拖着她没个安稳地方呢?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汤匙,入口是恰到好处的温热,桂花的香气顺着舀动氤氲出来,我整个人都熨帖起来。
宋忱挂了浅浅的笑,一边看着我继续吃一边道,“林夫人那边我去看过了,因为礼制比这边复杂一些,还要过两日才能出殡。林夫人交代过了,那日你也不必跟着出城,还是要养好身体再说。”
我顿了顿,问她,“林夫人那边,林札楠是什么安排?”
林弗身死,林札楠尚且要争一个追封,林夫人这怕也是要掀一场风波。
宋忱垂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为着这事也吵过两回了,皇帝想让林夫人入宫,林夫人说是思念亡夫,不肯离去。”
“没提尊封的事情吧?”我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宋忱一滞,明白过来我在担心什么,神色凝重道,“暂时还未听说。”
我点头,继续小口吃着酒酿,就着不太明亮的烛火瞥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你今天不知说了多少句让我休息,可我瞧着你的脸色比我还差些。”
宋忱僵了一瞬,神色竟有些慌张,敷衍道,“左右林大人的殡仪不用我再帮忙,差些也无妨。”
其实宋忱比我还要小上半岁,但是性格使然,看上去比我稳重太多,平时鲜少看她慌乱,我倒没深究她为何如此,只是看着她这样子有趣,故作意味深长地眼神流连在她身上,宋忱被看久了也有些恼,作势要夺那碗酒酿,我这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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