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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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有一瞬间好像抽离出了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父母与林家二老都在南郊,我也知道此刻炮火的方向不偏不倚就是南郊最繁华的城隍庙,可我好像失去了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能力。
把我从失神中拉出来的是云锦凄厉的喊声,我失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
我后来很听不得巨响,除夕元宵的烟火声都能让我浑身一紧,南郊的炮火声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元墟同我聊过多次,劝我放过自己,但我只要一想到,我差点因为这声炮火、这一场动乱失去最重要的几个人,我连血液都要冷到凝住。
是差点。
宋忱的伤没有大碍,睡到第二天醒了过来,听到南郊被炮轰的事情差点又晕过去,想起来我还在边上,强撑着握住了我的手,劝我长辈们吉人自有天相,让我不要担心。
我点头,并无什么太伤心的神色,宋忱更担心,睡也不肯睡了,拿了枕头垫着陪我坐。
宋忱担心我想不开,但我并不是想不开,我只是知道,南郊炮火,是彻彻底底的人祸。
又过了两天,林札楠领着一小队人上了山,见到我时松了好大一口气,也不顾周围还有好多人,上前抱住了我,他说,还好你没事。
我眼眶变红,压着他肩膀声音闷闷地问,“你呢?你怎么样?宋忱说愉郡王的探子奔着皇宫去的,你有没有事?”
林札楠抱了一会儿才松开,对我摇头,“我没事。”
我又问,“南郊被炮轰,你知道么?”
林札楠有些愕然,那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有人不知道,“我知道,我刚从南郊那边过来,你别担心,爹娘他们都没事,他们那天去得早,愉郡王架炮时已经在往家赶了,只是被吓到了,缓两天就好。”
“大人!南郊有伤亡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驼背的、看上去四十来岁、大概这么高的女子?”提心吊胆兼伤心了两日的云锦忍不住上前跪下,激动地问了两句话。
林札楠这时才看了看四周,房间里人不多,除去宋忱元墟和云锦,便只剩林札楠带过来的人。林札楠看了我一眼,又转向云锦,目露不忍,声音有些艰涩地开口,“姑娘,那毕竟是炮火,南郊伤亡惨重,具体的名单可能还要几天才能出来,我去时……并未看到你形容的人。”
云锦低声道谢,又缩到房间的角落去,元墟叹了口气,低头捻起了手上的佛珠。
林札楠看向床上的宋忱,问发生了什么。
宋忱似乎被云锦的情绪感染,语气平静,“无甚大事,上山时伤了,劳林公子挂心。”
我也不很想解释,心里很堵,说不上来的难过。
林札楠本想送我们下山,但宋忱身上伤不好挪动,层云寺也不差我们这几口饭,林札楠便去大殿捐了几锭香火钱,拜托元墟再照顾我们几日,自己先领着人下山了。
元墟在他走后摇了摇头,问我,“施主在生他的气?”
我与元墟这几日算混得熟了些,他倒没有一般的和尚那么无聊,譬如此时,猜到我同林札楠是什么关系,便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
我白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觉得生气就生气吧。”
元墟也不着恼,又开始故弄玄虚,“林施主是做大事的人,你要知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除却大事,其余均是小节。”
我心头一震,想问他些什么,他却转身继续去捻他的佛珠了。
三十一
宋忱将养了几日,元墟确定伤口不会那么容易开裂后,我便让人往家里递了话,再多找两个人过来把人接回去。层云寺的和尚倒是可以帮忙,但一群和尚聚在我家门口,动静就有些大了。
元墟说寺里人不会介意,我谢了他的好意,说介意的是我。
云锦也同我下了山,她是未许人家的女子,一个人待在寺庙里不像话,现下又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索性先上我那儿待着等消息。
我回家时林夫人特地来看我,很轻很轻地摸我的脑袋,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一直知道林夫人同我亲,但这亲一旦同林札楠挂上钩,我现下竟有些不适应。我摇头说没事,又问她同林弗怎样。
林札楠说两家都无恙,我这样问其实也就是客套,但林夫人叹气,说林弗突然就起不了床,请了大夫也只说心生郁结。
死里逃生一回,反倒心生郁结,这是为何?
我扭头跟小厮交代了两句,先跟着林夫人进了林府的门。
林弗精神很不好,脸色苍白得吓人,已近午时了也没有要醒的意思,我既不忍且疑惑,且疑惑盖过了其他,我问林夫人,“林叔叔身体一向好,此番虽是被炮火惊吓到,怎么会突然成这个样子?”
林夫人未说话先叹气,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床上的林弗咳嗽了两声。林夫人连忙上前,坐在床边低声问林弗感觉怎么样,林弗摇头,示意林夫人帮他坐起来。
林弗看着我,问了一句全然不搭界的话,“棠声,你有想过以后定居到京城以外的地方么?”
我眉心一跳,立时想到那次听到林弗与林札楠的对话,我找林札楠表忠心时一腔热血,全然忘了两家的长辈是多么担心我。
我长久未答话,林弗将声音尽量放缓,“棠声,塞北江南,各有各的滋味,你若是不信,也可以就近寻个日子,去走走看看,千里江山,总会有你喜欢的地方。”
我忽然反应过来,林弗这样着急,是不是意味着林札楠行事也到了关键的时候了?
我问,“林叔叔,林札楠这几日回来过么?”
谁料林弗一听到林札楠名字便激动起来,床边的东西全被他扫下,人也看着出气比进气多,我慌了,听着林夫人的话叫人进来收拾和看诊。
我将要离开时内疚得很,林夫人却说,“同你没关系,是自己作的孽,眼下要偿还了。”
我没有被宽慰到,心里反而愈加难过。林札楠想夺位,林弗气成这样,林夫人也因此后悔,可归根到底,他也只是想更好地保护家人。昭亲王、愉郡王想夺位,人人都可以理解,可林札楠也不过是血缘同知裕帝再淡一些,真坐上了位置,也未见得是污了皇室血统,连身边最亲的人都无法理解他,将来……将来人言鼎沸,又该怎么办呢?
宋忱的伤又养了一旬,终于看着有血色了。她原来便同我形影不离,最近更加黏着我,我告诉她我没事,她说知道,然后继续跟着。
那日她突然问我,“闻姑娘,你听说过温宥仁小将军么?”
我扬眉,“是温家的后生吧?温家世代忠良,只是我朝不兴武,除了温辞将军,其他的少有人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忱顿了顿,如实道,“云锦守丧的时候,听四邻说起,愉郡王举惠州驻军之力想端下京师,羌部落也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消息,大肆入侵边陲小镇,洗劫抢掠不说,还一路在屠戮,惠州守卫空虚,到了阜城时羌人遇到了温宥仁小将军,温将军同羌人硬碰硬,折了羌人不少将士,羌首领发了疯,买通了守城的武官,趁夜潜进城里杀了温将军,割了头颅挂在了城门上,第二日招摇入了城。”
我懵了,问她从哪儿得的消息。
宋忱看出我不对,过来握了握我的手,“你别怕。”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定了定神听宋忱继续说。
宋忱道,“阜城将士拼死送出了战报,昨儿到了知裕皇帝手里,知裕皇帝震怒,先追封了温宥仁骠骑将军,而后便着兵部调人去惠州了。追封的告示贴在了各处,兵部的消息也是京兆尹放出来的,就是为了震一震京城里其他的势力。”
我一直知道京城乱,这乱里几分是人心浮动,几分却是有人在搅弄风云,但再怎么样,不过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伤筋动骨的也不过是宗室里养尊处优的皇亲,可此番愉郡王兵临城下,先是炸了南郊最热闹的市集,惠州本就苦苦挣扎在生计线上的百姓又遭羌部落肆虐……我一抬眼,发现林札楠站在房间门口,面色不善。
宋忱看了看我们两人神色,松了我的手离开了房间。
林札楠缓步走到我面前,我强撑着站直,问他,“愉郡王的事情,跟你有关系么?”
我不该问这话的,我不该怀疑他的。
层云峰上的时候,我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我告诉自己,林札楠不过是在知裕皇帝身边待得久一点,在知裕帝和左相眼皮子底下,他的手多也不过伸到京城了,怎么可能联系到愉郡王呢?但没有用,理智压不住直觉,乱象越是严重,我越是不可遏制地觉得,林札楠在做很出格的事情。
但林札楠并没有立刻反驳,他从小就长得让我羡慕的睫毛很快速地扇动了几下,而后有些哀求似的看着我,“棠声……”
我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手已经照着他的脸扇过去了。
他没有躲,结结实实一声响吓到了我自己。我的手在抖,话语却清晰,“为什么啊?宋忱何辜?我爹娘同你爹娘何辜?南郊何辜?惠州百姓何辜?温将军何辜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啊……”
那么多人命,沉沉在我心头压着,此一刻落了地,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家里那位教书先生第一课上的是孔子,只讲了一个“仁”字,他说人要有两颗心,一颗想着自己,一颗想着别人,唯此才能有个太平盛世。我说这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有两颗心呢,教书先生就笑,说,所以做人难啊。
林札楠吸了吸鼻子,更靠近了我一点,我听到他缓慢的呼吸,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又软软地开口,“棠声,我好怕。”
我不发一言,少顷却发觉肩上有些湿意。
林札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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