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已成定局

沈时闻灵核被碎，修习魔道之前，是兰溪沈氏仙门之主最宠爱的小女儿，是宋棱关座下活泼乖巧、天赋异禀的小徒弟。

        修习魔道之后，她成了众仙门眼中鄙夷不屑、深恶痛绝的过街老鼠。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为何修习魔道？

        就连她最崇敬爱慕的师尊——宋棱关也从不曾问过她一句。

        宋棱关——她最敬爱的师尊，他曾经为了孟月离，为了不相干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是非恩怨，便要将她逐出师门。

        沈时闻神色幽冷地凝望着山门的方向，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略显凄凉的笑意，今日，恐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宋棱关了。

        阴冷潮湿的寒风夹杂着万千纷飞零落的竹叶，涛涛翻滚的浓雾之中仿佛夹杂了数万厉鬼冤魂在山林间悲怆的嚎叫一般，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数月浴血征伐后，众仙门终于合力攻上无极山，歼灭了沈时闻手下所有魔将。

        他们高举着通明火把，犹如一条怒气腾渊的火龙，面目狰狞地朝着无极殿袭来。

        如今，他们已经将沈时闻手下所有的魔将歼灭，将其困死在了这里，手刃她的机会就在眼前。

        打头阵的，是一个颜若朝华，身形窈窕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紫色银纹轻铠，马尾高束，头戴一支银簪，目光中流露着嗜血的狂喜。

        当那女子踏上石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沈时闻的眼神中瞬间便被狰狞的仇恨所覆盖住了。

        来人正是她的同门师姐——孟月离，沈时闻走到今天，全都拜她所赐。

        在别人眼中，她是温柔又善良的大师姐，宋棱关忠心耿耿的大弟子，可在沈晚宁眼中，孟月离却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孟月离曾无数次挑拨她跟宋棱关之间的关系，夺她仙试功劳，害她受伤，灵核受损。

        孟月离动用禁术，碎她灵核，毁她根基，让她此生再无法修习仙法，兰溪沈氏遇难之时，沈时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被杀，仙门被灭。

        深仇大恨，怎能不报？

        沈时闻修习魔道，誓要报仇雪恨。

        可孟月离身后有宋棱关撑腰，有众仙门撑腰，胳膊拧不过大腿，沈时闻拼死抵抗多年，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孟月离缓缓来至她面前，嘴唇颤抖，竭力按捺着即将爆发的欣喜：“沈时闻，如今我终于能亲手拔取你这根心头刺了！”

        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将沈时闻踩在脚下，如今，终于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沈时闻徒然暴怒，她拼劲体内最后一丝魔识，抬手便朝着孟月离近在咫尺的身影袭了过去。

        孟月离还没出手，她身后的仙门修士便设下阵法，将沈时闻牢牢的困在了其中。

        他们正欲上前将沈时闻活捉的时候，孟月离眼神一冷，徒然出手，用尽了十成的功力朝着沈时闻使出了“妖莲水涅”。

        沈时闻瞳孔突然放大，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妖莲水涅”是宋棱关修习的仙术，他竟将其传授给了孟月离？他分明说过不会传授给任何人的，如今，他将其传授给孟月离，竟然只是为了取她性命？

        之前无论宋棱关如何待她，她心中总是安慰自己，师尊只是脾气很差，说话又难听，他心里……是有她的。

        他究竟为何……

        怎么忍心……

        沈时闻眼中刻着入骨的仇恨，野火般跳跃，烧的理智枯焦，寸草不生，她喘息着，眼眶发红：“宋棱关为何不来见我，是怕我死后他后半生良心难安吗？！”

        孟月离闻言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良心难安？师尊一生光风雯月，坦坦荡荡，唯一的败笔就是门下出了你这么一个修习魔道的逆徒！”

        她眼底泛起一阵杀意，红唇轻启：“师尊巴不得你快点死呢，省的留在世上丢他脸面！”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沈时闻咳嗽几声，再开口时，唇间尽是鲜血。

        “是吗……”沈时闻缓了口气，强装镇定，说这番话的时候，她面无表情，藏于衣袍之下的手指紧紧攥起，指节早已苍白泛青。

        疼痛是如此撕心裂肺，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涌出，沈时闻攥紧衣袖，身体阵阵痉挛。

        五脏六腑被蚕食消融的痛苦愈发深刻鲜明。

        终于，她难以支撑，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若有来世，我定将你跟宋棱关碎尸万段！”沈时闻又是屈辱又是气恼，犹如一只笼中困兽，眼如寒霜地盯着孟月离说道。

        “来世？”孟月离眼神锐冷：“不会再有了！”

        话落之间，孟月离举起了手中的佩剑，抵在了沈时闻的白皙如玉的颈间。

        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液飞溅在孟月离脸上，倾洒在长生殿前。

        沈时闻死了，世间从此再无人与她为敌，师尊也只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见沈时闻被孟月离手刃，众仙门皆为一惊，一面容英俊，身形挺拔的少年急忙从殿下走了上来，他看了孟月离一眼，语气冰冷道：“你竟然将她杀了？”

        孟月离嘴角挂着笑看他，缓声道：“沈时闻作恶多端，难道我杀不得吗？”

        少年眉心颤抖，强压怒火地低吼道：“可师尊分明交代过……”

        他还未说完，孟月离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冷声提醒道：“你别忘了，师尊究竟是因为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少年薄唇轻启，欲说无语，最终，他无声地看了一眼沈时闻余温未消的尸体，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哀痛。

        不等沈时闻的尸身凉透，众仙门便设下阵法，合力将她挫骨扬灰，以防她日后席卷魔识，卷土重来。

        沈时闻瞳孔溃散，双目阖实，尽管心存不甘，也只能接受这不争的事实。

        她不过才活了二十七年，却仿佛活了半辈子那么长。

        她本以为坏事做尽的自己会如那些修仙之人咒骂的那般，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可谁知当混沌过去，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散发着猩红的河川。

        想必，这就是每个人死后都必经的忘川河吧。

        沈时闻挣扎着站起身，眼神低沉地凝望着面前这一片混沌的河水，河水中，倒映着的，是她过往生前的记忆，

        一切，都是关于宋棱关跟孟月离的。

        他们之间可能也是有过美好回忆吧，可惜，历经多年，她已经记不清了，那些或许美好的过往已经被尘封在了这冰冷散发着腥气的忘川河水之中，变得混沌不清。

        不知何时起，宋棱关就变成了她记忆中的这副模样。

        是非不分，只听从片面之词便降罚与她，连一个申辩的机会也不愿给她。

        兰溪沈氏被人灭门，她孤立无援之时，在雪夜跪了一天一夜求宋棱关伸出援手，可他呢？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隔天便下令与她断绝师徒关系。

        得知她修习魔道之时，宋棱关倾尽全力，不惜豁出性命也要阻止她，“妖莲水涅”曾数次地朝她袭来，恨意和寒意，痛苦和冷寂扎的她浑身发疼。

        沈时闻跟宋棱关敌仇相对，拼死抵抗了十余年，时至今日，他却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愿意。

        随着河水的流逝，沈时闻的脑海中逐渐变的空白茫然，就在这时，河面上忽然倒映出了一位老者的身影，沈时闻还未来得及转身回望，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踹了自己一脚，回眸间，她便不受控制的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如数万根细小的寒针一般刺入了她的体内，此时的她，犹如被人束缚住手脚即将宰杀的牲畜一般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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