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换姓名

凌晨两点半，我和杰森在一家快餐店里相对而坐。

        店里灯光微弱，桌椅凌乱地摆放着，看得出来店主很努力地想拖一张正常的、没有被集火过的桌子出来，不过从那依稀可见的几枚弹孔痕迹来看他无疑失败了，或者说摆烂了。

        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遍布划痕的污黑的桌子。按照痕迹来看我总觉得这张桌子八成被当过盾牌，说不定，还曾经英勇地从倾泻的枪弹中保护了某人。

        哥谭火拼频率真的好高，怪不得里世界名声那么响亮，“罪恶之都”果真名不虚传。

        情况转回现在，既然我们能坐在这愉快地一起吃快餐，那么显然，我们已经摆脱了蝙蝠侠的搜寻并成功离开。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场面还略微有点灵异：黑漆漆的蝙蝠侠跟着没有被掩盖好的痕迹一路追到巷子里，我们俩就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站着，他却对我们视而不见。

        我甚至还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被小孩一脸紧张地拽回来。

        想来蝙蝠侠本人应该也很疑惑为什么犯人突兀消失不见了，不过受限于经验，目前这个版本的蝙蝠侠还很稚嫩，遇到这种情况并不会一下子脑洞大开想到魔法侧那边去。

        如果再过几年就说不定了，我相信那时候的蝙蝠侠肯定能推测出犯人其实并未离开这件事。

        不过就算那样也找不到我就是了。

        虽然已经告诉过小孩只要不离开我身边就不会被发现，但显然我和他缺乏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我理想的状态是我们俩在蝙蝠侠面前谈笑风生，然而事实上的情况却是他拽着我的手越握越紧，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我本来想带着他直接走，结果他好像有点紧张过头，不肯挪步。我只好陪他站在这里，看着蝙蝠侠在这条巷子里东翻翻西找找，试图将犯人逮捕归案，结果他连轮胎都没找到。

        其实是因为我放混淆咒的时候顺手把那三个轮胎也盖住了，日行一善罢了，不用谢。

        蝙蝠侠在这条巷子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放弃了，按照常理来看他现在应该是准备回家或者基地什么的，但是失去轮胎的蝙蝠车要怎么办，他准备推着回去吗。

        我好奇，我真的很好奇，我抓心挠肺地好奇。我觉得要是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三天我可能都睡不着觉，说不定做梦都是蝙蝠车的影子。

        于是最后我不顾小孩的反对跟上了蝙蝠侠，兴致勃勃看他在原地凝视了一会儿蝙蝠车，最后敲了敲耳麦，说了句什么。

        总觉得他大概在心里叹了口气。

        五分钟过后，一架蝙蝠飞机翩然到场。

        ……啊？！

        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我彻底理解了jpg

        ——不对吧原来还可以这样解决吗？？？

        我瞳孔地震，眼睁睁看着蝙蝠飞机拎着蝙蝠车退场，为有钱人的世界而震惊了三秒钟，三秒钟之后有人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回神。

        他很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对我的震惊表示十分不屑一顾。别装了，我知道你刚才也原地石化了，你表情都还没收好呢有什么资格来鄙视我！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大力揉了揉他的脸颊，他本来想要说话，结果吐出来的词都含混不清，像是什么加密语言。

        恼羞成怒的猫崽把我的手拍下去之后狠狠瞪了我一眼，碍于年龄限制，那个凶恶的眼神看起来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奶猫伸爪子那叫伸爪子吗，那叫撒娇。

        谁会不喜欢猫猫呢，猫猫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我承认我被可爱到了，我感觉我如遭重击，被人类幼崽放出的可爱光波重创。

        不是我方太脆弱，奈何敌方太强大，hp为1的我被对方一通输出999，我觉得我现在还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值得称赞。

        他看起来真的好可爱，八九岁的孩子还不到我腿高，蓝色的眼睛澄澈清明，头发摸起来有点粗糙，但是养一养就好。

        我不动声色打量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软，好可爱，想养。

        我发誓我当时看起来真的非常正常，除了眼神可能有点恍惚之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结果不知道是他对情绪特别敏感还是怎样，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正不动声色准备跑路。

        达咩哒哟，这么可爱的幼崽怎么能够放过，我咳了两声，当机立断拿出我最和善温柔的笑容问他，“你饿吗？”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

        草啊，怎会如此，为什么蝙蝠侠用这招就能拐人去吃汉堡，换我就只能得到他看痴汉（瘾君子）的眼神，就算是为了世界平衡性也不可以这样吧，我好怨念。

        不过说起来，他在世界意识那边还蛮重要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第二代罗宾杰森·陶德。

        用比较漫画的说法就是他的主线戏份很多，不仅是家族的黑羊，以后还会跟蝙蝠一家相爱相杀，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串剧情。

        总之就是，如果我把他拐走了的话，世界意识大概想要提刀追杀我一百次，并且持续在我脑子里碎碎念，试图通过精神污染的方式让我败退把小孩还给蝙蝠侠。

        原本我是没什么所谓的，世界这么大，养哪个人类幼崽不是养，只要我肯把杰森还回去，我相信世界意识肯定会十分主动地塞给我一个温柔可爱贴心靠谱的崽子。

        然而此刻的我已经被激起了原本并不存在的胜负心，蝙蝠侠都能有罗宾，我为什么不可以养小孩，我不管，这只大红鸟我一定要从世界意识那边捞过来！

        世界意识颓然而绝望地叹了口气。

        我斗志昂扬，并不为这一声拒绝而沮丧。

        我很清楚，犯罪巷出身的孩子对任何人都不会放松，更何况我刚刚在他面前展现了我不同于常人的一面。这一面会让他本能地远离我，与此同时，也会让他尽量避免与我起冲突。

        这种心理是一把双刃剑，他不会信任我，也许会为了保护自己而暂时性听从我，但是一旦抓到机会肯定有多远跑多远。

        我当然可以通过这种心理操控他，然而遗憾的是如果我真的想领养他，那么我就必须远离这个雷区。

        与人类不同，女巫并不看重血脉上的联系，孩子对我们来说是眷属，而判断眷属的标准是精神上的连接。

        也就是说，只有他愿意信任我，并且亲口承认我，他才会真正成为我的孩子。

        而在此之前他依然归属于世界意识，随时有可能回到罗宾的那条剧情线上。

        感情和信任可以以后再慢慢培养，当务之急是让他相信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也许性格有点古怪，还有点特殊能力，但是并不会伤害他，而且还很愿意请他吃一顿饭。

        我想了想，蹲下来看着他，对他说：“这么晚了，请问你知道哪里还有营业的饭店吗，混淆咒的消耗太大了，我用的不太熟练。”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放得很小，仿佛为了掩盖这份羞窘一样说，“所以有点饿。”

        至于为什么会饿，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知道是因为我用了两人份的混淆咒。

        杰森本性柔软，即便因为出身的缘故天然对一切都抱有不信任，我也相信他会因此产生那么一点点愧疚，而我要的就是这份愧疚。

        愧疚会让人下意识想要补偿，他看起来有些动摇了，我心中暗喜，露出一个温柔无辜的眼神：”我才刚来这边不久，还不太清楚情况。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一顿饭。随你挑。”

        领养流浪猫的第一步，减弱自己的威胁。

        哥谭这座城市奇人异事层出不穷，我刚刚展现的混淆咒在他看来大概只是一个比较神奇的戏法。只要我把握住这一点并合理利用，我在他心中的危险性就会下降许多。

        一个强大且神秘的女巫也许会让他转身就跑，那么一个柔弱且只会一点小法术的十九岁少女呢？

        他还在犹豫，不过我打赌五分钟内他就会给我答案。

        “往前走两条街有一家快餐店还开着，味道还行，如果你不挑的话，可以去那里。”他最终妥协了，语气有点别扭。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我吃饱之后就能把轮胎还给你了。作为补偿，请你吃饭好吗？”我继续诱捕，全方位展现了我温柔体贴的人设性格，补充说道，“而且我听说这边治安很不好，一个人去的话可能有危险。”

        虽然我觉得一个少女就算加上一个八岁孩子也不一定能更安全一点就是了，而且说不定被抢的概率会更高

        以上，就是为什么凌晨两点半我和他会出现在这里的所有原因。

        杰森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不过在去的路上一直缀在我身后半米远的位置，既是为了防备我有什么不好的意图方便跑路，也是为了警备周围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故。

        哥谭毕竟是座把火拼视为日常的城市，对里世界的人来说，凌晨两点半才是夜晚刚刚开始的时候。所幸一路上都还算平安，原本有两起流弹飞溅伤人的事故也被我远程摁掉了。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走到目的地，餐馆灯光昏黄，老板百无聊赖坐在收银台，十分颓废。

        在哥谭，所有人都明白好奇心的危害性，他对我们这对奇怪的组合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在接到点单之后就十分麻利地进了厨房开始现场备餐。

        我们点的是炸鱼薯条，杰森推荐，据说是他们家的招牌。这种食物起源于英国，因为食材便于获取且制作方便，所以在那边是十分流行的小吃。

        招牌不愧是招牌，被炸得金黄酥脆的鳕鱼肉配上柠檬汁，味道鲜美，是很容易让人感到幸福的食物。同样酥脆的还有作为配餐的薯条，这类薯条通常都被做得很大块，尖端还残留一点故意留下的土豆皮。

        听说有种吃法是把鳕鱼掰开然后塞一块薯条夹着一起吃，我试了一下，感觉不赖。

        他一开始还比较矜持，不过很快就被美食折服，眼睛闪亮地开始埋首奋战。我吃完自己的那份之后就停了，托着下巴看他。

        杰森吃相虽然有点街头的粗野，但是并不狼吞虎咽也不胡吃海塞，也许是考虑到面前还坐着一个陌生人，总之称得上是一句很有教养。

        而在戴了八百层滤镜的我眼里，那点粗野也很可爱。

        他吃的有点快，我怕他噎着，推了杯水过去，他咕嘟嘟灌了一口，然后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卡一卡地抬头看我。我眨眨眼回看过去，他僵了一会儿，最后有点自暴自弃地继续，这次速度慢了一些，不过我察觉到他一直警惕的神经放松了一点。

        这家店的营业时间十分诡异，我们一路吃到了四点店主也没说要关门。我怀疑这是家专在晚上开业的特殊店面，白天休息晚上开门，主要营收对象则是那些刚刚杀人放火完的□□成员。

        虽然危险，但是利润可观，难怪菜单上的东西这么贵，我还以为是我的金钱观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吃完之后我领着杰森走去收银台，结完账正准备从大门出去时，店主却突然不动声色地拉开了通往厨房的门。

        杰森会意，拉着我钻进去，从厨房的后门离开了这家店。

        而就在我们走之后不久，一伙黑衣壮汉走了进来，他们朝店主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开始大声谈笑，店主在厨房里忙活，看到我回望他之后神色如常，仿佛眼前空无一人。

        我和杰森走到大路旁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停下。

        晚风寒冷，他的鼻尖冻得通红。我调节了一下身体的温度然后握住他的手，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我的手心传到他身上，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我，我眯起眼笑笑，问他：“很暖和吧？”

        不等他回答，我先拎出了一个轮胎放在旁边。我本来想三个一起给他的，但是这里离他的住处不算近，加上时间很晚，三个轮胎还是太过引人注目了，虽说我可以暗中跟着他不让他被伤害，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我打算一次给一个，乐观估计，也许三次之后我就可以尝试向他发出是否愿意跟我一起生活的要求了。

        “三个轮胎我每次给你一个可以吗，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带回去不太方便，而且可能会被人盯上。”我想了想，拿出一块暖玉放在他手心，补充说，“之后你可以定个地点我再把剩下的给你。用这个可以联系到我，开启通讯的口令是我的名字，kristen。”

        “你不怕我把它卖掉吗，这个东西很值钱吧，而且看起来很神奇的样子，那些大人物肯定很喜欢。”他说，“我可是犯罪巷的人。你就不怕拿不回来？”

        “你都不担心我带着轮胎一走了之，我为什么要怕你卖掉通讯器。”我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我给它穿了红绳，你平时可以把它当成项链，记得别弄丢了。不然你的轮胎就要飞走了。”

        我刻意用了比较天真的说法，他白了我一眼，走过去把轮胎立起来，准备离开。浓郁的夜色里他的身形显得越发瘦小，我突发奇想，对他说：“我叫kristen。”

        他停下来仰头看我，很迷惑地反问：“我知道啊，你刚刚不是告诉我了吗？”

        我：“我的名字是kristen，你愿意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他愣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杰森，叫我杰森就好。”

        我点点头，对他笑了一下：“认识你很高兴，杰森，期待下次与你的见面，再见啦。”

        说完我就单手插兜朝他挥挥手，示意我要走了。他滚着轮胎走进小巷里，转身之前对我说了一声再见。

        还有一句很小声的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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