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修）

天光初亮，鸟雀们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着，空气干燥沉闷，毫无清晨的凉爽。

        一行人踏着晨光从远处回廊缓步走来。

        采月命其余人先候在门外，独自上前，展臂推开雕花木门，阳光霎时洒进屋中，照亮了一室冷清。

        她走进內殿，在床前轻声唤道：“公主，该起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置若罔闻。

        采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也依旧温和。

        她道：“公主，祈雨时辰就在明日，不可延误，请公主早些起吧，今日还要做些准备。”

        沉静的女声从耳边飘来，夏如因迷蒙中听见这么一句。

        她手指动了动，拽住被角往上拉扯，试图盖住头重回甜美的梦乡。

        嗯？她感受到了异样的触感。

        很柔，如云之轻，似水之润，如此丝滑，远胜她导师当时带她体验过的云锦苏绸，绝不是她的针织全棉四件套可比的。

        夏如因陡然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不是熟悉的宿舍。

        轻纱帘幔笼罩出一个安静的小世界，一抬眼就对上了雕工极其繁复的床顶，龙鳞纹波光荡漾，煞是好看。

        这……

        以她植物学学生的专业眼光判断，这床顶的材质是整块的金丝楠木，极其少见，连古代都要专供皇宫的那种。

        电光火石间，夏如因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

        如果能回到现代，她以后再也不熬夜写论文了。

        会！猝！死！

        头疼！她现在是哪一位？

        夏如因只感觉自己大脑空空一片，一点记忆也没有。

        糟糕！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吗？

        等等，刚才床边的人说什么来着，祈雨？现代人可玩不转这个。

        夏如因坐起身来，被子无比顺滑地堆到腰下。

        她敛了敛身上睡得快要敞开的素白寝衣，用手抚了抚额角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轻声道：

        “头疼——”

        说多错多，夏如因谨慎试探不敢多言，她用余光着观察帐子外喊她起床的朦胧人影，想要得到一些反馈。

        采月看着公主坐起后以手扶额，状若不适，不着痕迹地轻轻皱了皱眉。

        “公主许是着了寒气。”采月暗自懊恼。

        她昨日不该纵着公主的，公主在道观中修行日久，身娇体弱，日后殿内不可再无人守夜。

        “公主再歇息片刻，我命人请太医来。”

        采月掖了掖帐子，转身快步走到窗前，落下了轩窗，阻隔住清晨的丝丝凉风，又命外间的碧蕊去请了太医。

        看来自己穿的是个公主，起码有吃有住，不愁今晚住哪，可是……刚才那人说的祈雨又是怎么回事!

        这可不行！夏如因决定暂且装病，起码度过眼前的危机。

        现代人人都知道祈雨是毫无科学依据的行为，除非赶巧。

        哪有什么往祭坛上一站就下雨的事，毕竟她也不会人工降雨不是。

        夏如因把自己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住，手也放进被子无意识地揉捏着寝衣丝滑的边角，闭眼思考起人生三大难题。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干什么？

        思考的她脑子抽疼，忽然，一串记忆飞快地从她脑海里窜了出来。

        公主的人生太过乏善可陈，虽然叫着和她同样的名字，却远不及她的生命精彩。

        大雍朝，一个未曾听过的皇朝。

        北周之后，历史拐了个弯儿，不再是隋朝。

        先帝晚年沉迷修道，听信谗言，将公主送去道观，只有先皇后给的几个宫女忠心耿耿地照顾着，长到了十余岁才等到来接她祈雨的人。

        心思敏感的公主，背负着巨大压力，长途跋涉之后一场凉风便去了，

        如今是永兴三年，幼帝继位后，澜江以北包括雍京大片土地三年无雨，粮食颗粒无收，民怨四起。

        直到有人提出了办法——皇族祭天祈雨。

        朝中众人半信半疑，后来那人明确说出这方法是由清源道人提供的，他们才准备实施。

        清源道人是真有修为在身不慕名利的大师，在朝野都有着极高的声望，且他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怎奈皇帝病的不是时候，卧病在床一连一个月都起不了身。

        而今祈雨势在必行，奈何皇室血脉凋零，朝议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接回这从小在外的公主。

        明日午时便是钦天监算出的祈雨吉时。

        完全就是封建迷信！

        即便是穿越了，她也坚持这句话，降雨的原理现代人人都知道，哪是能意念操纵的。

        夏如因又想装病了，就算真病了也比这情况好。

        她身负如此期望，若是祈雨失败，那后果……

        简直不敢想，恐怕在宫里当个透明人都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眼前朦胧的光线一亮，是帘幔被人撩开了。

        她抬眼望去，是身着深青色女官服饰的袭月款步行来，一个白须白发的鹤服老者和她并行，药童和宫女在后。

        夏如因看见采月才有几分熟悉感，当初是她带人将公主从道观中接回来的。

        从无忧观到雍京城，是采月一直小心照料着公主孱弱的身体。

        “公主，这位是太医院的林院判，医术极好”采月介绍了来人的身份。

        “老夫林鹤羽，见过公主。”林太医简单行了个礼，就开始端详起床上的公主。

        少女的气色不太好，唇色浅白，似有不足之症，纤瘦白净的手臂落在明黄色腕枕上，显出几分可怜。

        林太医坐在药童搬来的小凳上，他附手上去，沉吟片刻，问道：“公主平日里可有头痛？若受风则更甚。”

        “确实如此。”夏如因顺着这话往下说，她迫切需要一个明天起不来床的理由，病情说的越严重越好。

        “公主这是先天不足，需要仔细调养，再佐以补气养血之药物，以壮内腑。”

        林太医看了采月一眼，又道：“公主忧思过甚，伤心伤神，往后不可再如此，今日又受了寒气，需多加休息。”

        “公主可有手脚虚冷，畏热畏寒？”

        “公主……”

        又问了几个问题，林太医对着采月交代一番，挥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身后的药童，两人告辞后走出宫去。

        太医院里，药香弥漫，小药童盯着药方满脸不解，终于对着师父问道：“师父，您今日去为公主看诊，为何开的药方如此简单？”

        白芍、当归、川穹、甘草……

        这药方委实太过浅白，连药童也看得清楚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竟为病弱的公主开了这样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子。

        “你呀……”

        菱格窗外透进来碎金般的温暖阳光，医术极好的老太医看向自己放在光芒里皮肤褶皱的手掌默了默。

        在光里，他感受到了一片寒意，也不知…这可怜的小公主能不能活过二十岁。

        叹了口气，他对自己的小徒弟叮嘱了一句：“宫里面的东西，不敢问的别问。”

        他一大把年纪了，只想安度晚年，不关心什么胎毒导致的虚弱，只能给药方里添了一味甘草，让它尝起来不会太苦。

        ——

        昭阳宫里，门窗都已经关上，空气里有种不流通的闷热潮湿。

        采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的行动，夏如因这边很快就有两人上前来侍奉，

        碧蕊和袭兰是负责近身事宜的大宫女，夏如因神思不属，被伺候着有些僵硬地完成了洗漱过程。

        呈上的早膳很好看，小而精致，但是数量很多，杯盏碗碟一眼望去少说有二十几道。

        夏如因少少吃了几口，简单填了填肚子，就放下了筷子，明天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享受美食。

        “公主再小憩一会儿。”采月打发走宫女们，又让夏如因上床休息。

        夏如因躺在床上，回想刚才洗脸时她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是她记忆里公主的模样。

        水波朦胧，勉强看出脸色是不经阳光的白，轮廓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在她看来最多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还是个孩子，就要面对这些，也难怪太医说她忧思过甚了。

        夏如因一个经过现代教育的成年人面对如此境况，尚且没有什么好办法，更何况她呢。

        如果装病不成。那明天的祈雨该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皱眉思索着，不复从前的淡定，这处境夏如因已经冷静不起来了。

        如果研究人工降雨，干冰、碘化银、盐粉这些催化剂是必不可缺的。

        哪怕用最好找到的盐粉，她也没有合适的高空播撒方法。

        这方法暂且不行，夏如因烦躁地翻了个身，不经意间瞥见一抹艳色在眼前掠过。

        她看到自己左手腕内侧有一枚印记，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阴阳鱼，不是传统的黑白色，而是红蓝相间。

        这东西夏如因可太眼熟了，有一阵子她天天见。

        红蓝相间就像冰与火的异色阴阳鱼，前阵子她玩的游戏的开始页面就是这个logo，非常招眼。

        游戏非常省心，简单来说就是挂机修仙，不停的挂机，只需要时间的付出，就能升级，操作几分钟，收获一整天。

        凝神盯了印记几秒钟，一个半透明的蓝色光屏突兀地在她面前弹了出来。

        夏如因：系统，在吗？我要回家！！！

        静……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

        好吧，是她想太多了，单机游戏穿越后不配有系统，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心底的呼喊没人搭理，夏如因自己尝试着去探索。

        【人物】、【技能】、【属性】、【装备】、【背包】、【副职】……

        数个窗口列在光屏上，随着她的意念操纵可以切换和开关。

        这东西……这不就是她的游戏主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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