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知己

楼月听到声音，往这边走来。见林墨前方的石门被打开，问道：“你怎么打开的？”

        林墨不知道其他石门上面是否也有画，或者是其他标志，但见此门已经被打开，便迈步往里走去。

        里面依然很黑，林墨的眼睛已经连续多日不见光明。之前在外面山洞，勉强还能看清人的轮廓，来到这下面之后，便连轮廓也不能看见，眼前是绝对的黑暗，便是真正瞎眼之人，也绝对感受不到的黑暗。

        走在里面，完全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而他们在这里走来走去，便如在一个完全漆黑的空间中不停走动，久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走动，而是在原地踏步，让人产生一种错觉，甚至是一种窒息。

        两人就在这样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往里走去。

        石门之后是一个房间，房间并不是很大，但是地下堆满了东西。林墨蹲下身去摸，发现地下放的都是一些石头，石头的形状无一不是千奇百怪，仪态万千。

        其上凹槽孔窦，或圆润如璧玉，或曲折如长廊，有假山皴石，有长潭若有水，崖壁若有瀑布，林中若有树，树中若有鸟。烟笼小桥，若隐若现，桥后若有屋，屋中若有人。

        因为看不到，仅凭触感，林墨感觉自己似乎是从这些石头上看到了一幅幅古人笔下的山水画，而他此时，便仿如在古人的山水画中游历一番。或乘船过湖，或极目远眺，或曲径访幽，或山中遇高人，这种感觉，奇妙不可言说。

        林墨在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奇渊阁阁主何以爱石成癖的原因，果然很多感触，只有在一种极度黑暗极度深沉的环境下才能淋漓尽致的感受得到。

        林墨一心沉迷于这些怪石，一时竟忘了周遭的环境。直到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这才反应过来，这间石室实在太冷了！

        不是一般的冷，刚进来可能感触不深，可越在里面呆得久，寒气便越深，便如走进一个大冰库，冷得人浑身上下直战栗。

        林墨站起身，不知楼月是否还在里面，问道：“你在哪里？”

        话一出口，这才意识到声音有些打颤。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双手在外面伸得太久，已有些冻僵。

        楼月“嗯”了一声，林墨寻声走了过去，摸到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人，问道：“你躺在这里干嘛？”

        没有听到楼月的回答，林墨笑道：“这里这么冷，你躺在这里干嘛，小心被冻成冰块。”

        楼月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我在这里。”

        林墨吃了一惊，一时整个人都顿住了。再往这个躺着的人身上摸，马上发觉到了不对，躺着的这个人的身体，与其说是身体，不如说是尸体，而且已经是一具坚硬如石头的尸体，整个人仿佛都已结成冰，从被硬化的程度来看，此人被放在这里，少说不少于一年。

        林墨赶紧缩回手，问道：“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一具尸体？”

        而且这里为什么这么冷，倒像是有人故意将尸体放在这里，方便更好保存尸体。

        楼月道：“是冰暖石。”

        冰暖石，相传这种石头会自己生出寒气，可奇怪的是，睡在上面的人却并不能感觉到寒冷，相反会感到很温暖，可以随着外面气温自动调节温度，冬暖夏凉，故名冰暖石。

        但这种冰暖石极难寻找，相传产自北海极深的海底。大多数人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见过。

        首先要在深海之中找出这么大一块石头已属极难，而且要把石头从海底运上来，那便更加不可能。而且北海在极北之地，而临界山在南方，两地相隔甚远，运回这么大一块石头更是不可能。

        但眼下这块石头确实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上面还躺着一具不知是谁的尸体？

        若说这里是奇渊阁阁主许定山用来存放奇石的地方，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所以才会让他不惜如此代价，找来这块石头，将此人存放于上。

        相传奇渊阁阁主性情乖僻，一生唯好怪石，甚至就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可眼下这个被他不辞辛劳费劲千辛万苦想要保住尸体的人，又是谁？

        两人俱是疑惑，在尸体旁边摸到很多石块，只觉触手一股暖意，应该是围着尸体的冰暖石。

        楼月拿过两块在手上把玩，这时只听外面再次有声音传来，并有隐隐的红光刺激着眼皮，便如绝对的黑暗之中出现一丝猩红，并不能驱散黑暗，但却能刺激眼眸。

        楼月道：“他们过来了。”

        林墨道：“把门关上，不要出去。”

        这里应该是已经到了奇渊阁地道的尽头，便是想跑也跑不掉。与其出去受死，还不如就呆在这里面，他们不一定能知道打开石门的方法。

        两人走了过去，准备合力将石门关上，这时林墨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绝对的黑暗中，这个叫声便如瓮种一般响亮。

        “什么声音？”楼月满脸警惕地左右去看。

        林墨一时无比尴尬，冷笑一声，道：“没什么，我们快点把门关上。”

        两人再次合力关门，林墨的肚子却在这时又一次叫了起来。楼月听出声音是从他这边传来，道：“小心，声音就在你旁边！”

        林墨尴尬得无话可说，道：“没，没事。”

        瓮钟般轰鸣声再次响起，林墨已经连续太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加上这些天他消耗太多，身体根本受不住。

        楼月似乎已经听出声音来自林墨，道：“是你在叫，你叫什么？”

        林墨纠正他道：“不是我在叫，是我的肚子在叫。”

        楼月道：“你的肚子在叫？你的肚子叫什么？”

        林墨想起他已经活了三千年，而且根本不用吃东西，自然也不会明白饿肚子的感觉，更不会知道肚子空空如也的感觉，便也懒得和他解释。

        林墨的肚子一旦叫起来，便如停不下来一般一直叫，楼月有些烦躁，道：“你能让你肚子别叫了吗？太难听了！”

        林墨心想：我也不想叫，可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就见前面火光越来越盛，而林墨的肚子仍然不受控制的叫个不停。楼月下意识想用手堵住林墨的嘴，但想到声音是从肚子发出，堵住嘴应该也没用。

        眼见着那些人就要过来了，若此时躲在石室里面，林墨的肚子一叫，便等于是暴露了。回过头朝冰暖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林墨道：“我们出去！”

        林墨也觉得自己肚子叫起来，暴露了里面这具尸体不太好。虽然不知到底是谁的尸体，但想来被奇渊阁阁主如此用心保存下来的人，定非普通人，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下两人出了石门，将石门关闭。

        与此同时，不远处密密走来的脚步声也清晰起来，林墨感觉眼前一阵刺眼的红光，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乍一看见这么多火光，一时疼得有些睁不开眼。

        就听黄明长老嗡鸣般厚重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找了你们这么多天，你们果然在这里！”

        山洞并不是很大，黄明长老的声音有些刺耳。楼月见来了这么多人，这里又是一处绝对封闭的场所，除了束手无策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办法，脸上反倒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笑道：“你们可真是穷追不舍，为了杀我，也算是费尽心机，精神可嘉！难为你们看得起我，出动这么多高手，看来我这次不死，倒真有些对不起你们了！”

        “这次你是必死无疑！这是你的劫数！”

        “劫数？我从不信什么劫数，我虽是妖，却从不想与你们修仙之人为敌，可你们所谓的修仙之人，或许真的是太过闲得无聊，也或许是一心想要在百姓面前逞英雄，每天嘴里打着斩妖除魔的口号，这里除妖那里除妖，好坏不分，一味的只知道求名求利。这么多年来你们一心想要杀死我，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但你们若硬是要与我为敌，我下手也从来不会心软！二十多年前你们仙门凋零，我没有赶尽杀绝，放过你们一马，却不想你们还是念念不忘，想要趁我法力尽失之际置我死地，这便是你们所谓的仙门！一味的只知道趁人之危，你们有没有想过，若这次没有成功，我很可能会让你们这些人彻底消失！”

        他说这话时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其间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凌厉的眼神剑一般扫过众人，仿佛下一秒便能让所有人化为灰烬。

        虽知此时的他已是手无缚鸡之力，见到他这个样子，想到关于他的传说，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黄明长老是唯一二十年前便见过他的人，不过那时的他并未正面和他交过手，只是在旁辅助青玄长老。也正是因为见过，所以他从来不肯对他有一丝的松懈，尤其是不能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号称天下四大高手之一的青玄长老和花妖对敌，在花妖已经连续作战几天几夜的情况下，将青玄长老打败，并将当时赤阳宗的人杀死杀伤近一半！当时的花妖，已经杀红了眼，惊人的战斗力让时隔二十多年的黄明长老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

        那一战杀的天昏地暗，最后还是在前赤阳宗主与黄阳长老的合助下，青玄长老才得以保住性命，只是在那以后，青玄长老便长期闭关疗伤，再不出山一步。

        传闻说他在那一战中已经法力尽失，所以不敢再出来。也有人说他其实已经在那一战中死去，因为从没有人在之后再见过他，赤阳宗的人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隐瞒了他的死讯。

        到底真相如何，怕是除了黄阳宗主等人，谁也不知道。不过从那以后，青玄长老确实已经销声匿迹，以至于现在的仙门，已经很难再听到这个名字。

        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厉害，所以黄明长老才无论如何要趁这个时机将他杀死，因为他知道，这时他若不死，今后便再没人能够杀死他！

        此时听到他说出这话，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过赤阳宗为报当年之仇，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而今的他法力尽失，只要趁此时机将他杀死，便是报了当年之仇，虽说是趁人之危，面子上算不了多光荣，但趁人之危的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赤阳宗，而是整个仙门，他便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毕竟想到楼月今后的实力，这时杀死他，已经不需要考虑趁人之危这个问题，而是谁杀死他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黄明长老手中再次祭起火焰。

        火焰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惊，实在是因为这火焰的光亮太过耀眼，便如烈日，逼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火把的光亮在这团光亮下，顿时弱了下去，好似烈日之下点燃火把，火光已被完全遮挡。

        林墨感觉到眼前一团爆亮的金光，眼睛一时受不了闭了起来。紧接着身边火烧一般开始发热，身上的汗顺着身子大颗大颗往下滑落，整个人仿佛被放在正在燃烧的柴堆之上，马上就要变成一滩水融化。

        黄明长老一心想要除掉楼月，一时竟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封闭的洞内温度骤然提升，有一丝丝烟雾从人身上升起，逐渐汇聚在洞顶，洞内一时有些模糊起来。

        黄明长老祭出火焰，这才意识到有些太过，此时的花妖已经法力尽失，完全用不着自己如此强盛的火焰。不过火焰已出，再难收回，黄明长老一声暴喝，火焰朝楼月方向暴长，瞬间将楼月包围在一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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