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知己

林墨不知自己是何时晕倒的，不过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一个山洞的石床上。

        林墨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觉身子丝毫用不上一点力，刚抬起一点便又往石床上倒了下去。喉咙又干又痛，想要说话，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左右去看，山洞里面很黑。他不知道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也不知楼月是否就在旁边，想要开口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可不好受。不过此时没有办法，只能安静地躺在石床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衣摆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墨下意识的提高警惕，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却是再次重重地摔倒在石床之上。

        进来之人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过来，将他在石床上扶好，道：“你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他们不会过来的。”

        林墨听出是楼月的声音，想问他这是哪里，一张口才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楼月知他心里所想，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我知道这里应该足够安全，你大可以放心就是。你喉咙处的伤口很严重，这一段时间你都不要再说话，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再出去。”

        虽然他说这里安全，但林墨这人向来警惕心重，生怕被那些人再找到这里。楼月身上法力尚未恢复，若真被他们找到，两人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很想问一下楼月身上的法力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一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作罢。

        楼月在里面呆了一阵便出去了，林墨躺在石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墨再次转醒，发现身边坐着一人。林墨身子动了动，楼月的声音道：“是我。”

        林墨这才放心，只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他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可是说不了话。林墨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能说话的滋味这般难受。

        楼月看不到他，当然也不知道他此时想说话。只是他自己似乎很无聊一般，手里不知拿着两个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里把玩着，黑暗中传来一声声清脆缓慢的物器相撞之声。

        一时没人说话，物器之声相撞的声音异常清晰。林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听着他把玩手里的物器。

        过了很久，楼月突然叹了口气。这口气在林墨看来很突然，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人说话做事都有些高傲，这一声叹息和他的身份性格似乎很不符合。

        不过他也不能问，只能听到他这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良久之后才听他开口道：“唉，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惊奇。”

        林墨一时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想要开口寻问。嘴里发出一声哑语，就连嘶哑都称不上，更不会有什么声音，楼月当然没听见。

        只听他接着道：“你应该不是刚知道我不是你口中的九华娘娘的吧？我看你今天在你那个破洞前面好像一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墨想说，只要不傻，应该都能大概猜出来吧！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为什么怀疑之后却不拆穿，这个便连林墨自己也不起清楚。

        或许只是因为他天生不爱多问，也可能是，他觉得救下这只和仙门为敌的妖，也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楼月问完话，将眼睛看向林墨。黑暗里，只能看到他的一个大致的轮廓，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这才想起来他现在说不出话。

        他便只有回过头，继续手里的东西把玩。

        黑暗里实在太无聊了，他把玩了一阵，又忍不住对着林墨问道：“你知道我不是九华娘娘，但是你知道我是男是女吗？”

        问完这句话，楼月突然想起那天他替自己运功疗伤，让自己脱了衣服，汗水打湿了自己整个上身，身子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楼月继续道：“其实说到底，你好像都还没有正眼看到过我长什么样子，你下次见到我，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林墨看到过他的侧脸，但确实没有看见过他正脸，所以他也不清楚下次正面看到他，会不会不认识他。

        黑暗里传来楼月很轻的一声笑，道：“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我认得你。我这么有名，你就是不认识我，听到我的名号也知道是我。但若是我不认识你可就糟了，因为你不当武功稀松平常，而且还只是山里清修的一个道士，连个好一点的道观都没有，住那么一个破洞，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根本不会相信，还有人会住在那种地方，我都要惊叹了！”

        林墨想笑，却笑不出声来，扬了扬嘴角。

        “不过你今天竟然用一颗石头破了那个奇渊阁老头的剑灵阵，这倒让我感到好奇。虽然你能几招看出别人武功的破绽，可那个剑灵阵他却是第一次放出，而且你当时隔的那么远，应该并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放出那个阵，又如何一眼识破他剑阵中的破绽，还是说你本来就知道？”

        楼月似乎是有些想听他回答，又想起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未免觉得有些枯燥。从石床上站了起来，脚步在漆黑的洞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走着，偶尔转动手中的物器，发出细碎的声音。

        走了没多久，或许是觉得这样太过无聊，便又走过来，在石床边坐下。回过头朝林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用凝血珠帮你凝住了喉咙处的血，不过你说话太多，血流的也太多，怕是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发声了。我若是和你在这黑黢黢的洞中呆上几天，怕是得闷出病来，我若是现在走了，你不会生气吧？”

        楼月说完看着林墨，黑夜里虽然看不见，但至少能大致分清轮廓。就见林墨躺在床上，听见他这样说，并没有任何响动，倒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楼月微微有些生气，他想着林墨此时受着伤，虽然不能说话，但听到自己要走，总该微微有些表示的，或拉拉自己的衣角，或是眼神相留，可他既然一动不动，这是何意？

        对方不能说话，他也不便发作，只得继续自问自答道：“我知你现在心里肯定害怕，我也不是如此没有良心，你放心，你救过我，我自然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过说到底，能有机会救我，也算是你的幸运，若是放在以前，谁能有机会让我承这个情？如今也算是你的幸运，我法力尽失，不想承情也非得承你这个情。不过你放心，到时等我恢复法力，一定会十倍奉还给你，你这单生意也不算亏。我这人向来最不喜欢和什么人有瓜葛，等到时我还了你法力，咋俩也算是两不相欠了。你也不要因为救了我，便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我这人最讨厌的便是整天只知胡思乱想的人，所以你到时自觉一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知道了吗？”

        林墨有些想笑，这人或许真的有点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扯出这么一长串废话。

        楼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他便又站起身来，绕着洞壁走。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回到石床旁边坐下，看着石床上这个黑色的轮廓，太黑不能看清他面上的表情，或许连他自己本人也不清楚他此时到底是何表情，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

        林墨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那眼神，竟像是能传出几分热度来一般。

        林墨想问：“你想干嘛？”

        一张嘴没发出声音，就听楼月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看我？”

        林墨想说：不看你，不是你自己说不想被人看到的吗？

        楼月似乎料到他会如此回答，道：“我一开始是说不让你看我，可我后来让你看我了，你还是不看，这是为什么？”

        林墨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现在他不能说话，也不用回答他这么无聊的问话。

        楼月语气似乎有些生气，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子？还是说你当时以为我是个女人，你对女人没兴趣？”

        “不对，你若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为什么又要这么敬重这位九华娘娘。对了，九华娘娘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信奉她，还专门在山洞里放了一尊她的雕像？”

        他这样问，林墨知道他定然没有看到洞外那块刻有九华娘娘生平事迹的石碑。又想到那尊雕像的位置被他占了，原本九华娘娘的雕像哪里去了？

        不能说话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不当他觉得难受，楼月亦觉得难受得不行，每次问完话，他下意识的都在等他回话，意识到他说不出话来，又觉得自己一阵闷屈，甚至有些生气，觉得和他说话未免太浪费精力了。

        楼月再次起身，略带鄙视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每次说话的神情，应该是个惯会欲擒故纵的人，不过这招在我这里没什么用，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爱耍心机之人，你无缘无故救我，又公然与那些仙门人氏为敌，这是何故？莫不真是为了让我承你一个人情，将来好利用我帮你做事？你早知道我是谁，却一直不拆穿，可见心机非常之深沉，这个可能性倒很大。若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劝你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自己想清楚后果！”

        林墨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懒得听他一个人在那里自我揣度，将身子侧在里面，闭上眼睛再次睡下。林墨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只要想睡，什么时候都能睡着，所以闭上眼睛没多久，他的脑袋便再次模糊起来，耳边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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