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陌生的合作伙伴

池星若听过很多次这样的句式。

        有好有坏。

        满脸微笑的中年人抚摸着孩童稚嫩的脸颊，“别害怕，到时候就把叔叔他们当作家人一样。”

        年迈的老人蹲下身子和他平视，“以后这里会变成真正的家。”

        风姿卓越的夫人握住自己的手，“我们会成为你的家人，你也会成为我们的家人。”

        他们出于不同的立场承诺，也索取不同价值的回报。

        身体，感情，自由。

        而现在，齐溶霜会需要什么呢？

        omega最近都不怎么敢和齐溶霜对视，可是没有由来的勇气推着他抬起脸来，迎这alpha冷硬的目光望回去。

        告诉我，你会需要什么呢？一个我这样的omega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你大动肝火的呢？

        alpha的瞳仁深邃，发烧没有折损他的锋芒。

        “我会的，如果你需要的话。”

        池星若静静地回视，表情异样的平静，只是双手紧紧扣着泛着冷气的水瓶，花了全身力气去克制逃避的想法。

        他没有发现，这句话说完，自己的眼眶红了。

        omega发色漆黑皮肤似雪，眼下的这一抹红便更加显眼，像是水墨画上倏然沾染来一点朱砂，勾人得刺眼。

        齐溶霜如梦初醒。

        他心底的怒火被omega不自知的泫然欲泣表情浇灭了。

        该死，不是说了不生气吗？

        这算什么，一个因为不堪过去而言语逼迫无辜omega的无能alpha？

        他心底清楚这一切与池星若是无关的，他只是被迁怒的对象。

        也许自己真的烧坏脑子了。

        齐溶霜叹口气。

        他拉开一点距离，把omega手中那瓶被捏得变形的饮用水拿过来放到桌面，接着站起身坐到了中间的长沙发上。

        “抱歉，没控制好情绪。”

        “最近好像一直在跟你道歉。”alpha后靠在沙发上，抬手捂面，“我不是有意的。”

        他没看池星若，自顾自说道：“池……学长，你应该知道我和季晚的事情吧。”

        池星若本来保持着呆楞的姿势没动，直到“季晚”两个字挑动了他的反应神经。

        他伸手摸了摸发热的眼眶，看向旁边遮掩住面部的alpha，“是，我知道。”

        应该说是在他们就读的那所高中和大学，很少会有人不知道。

        季晚是齐溶霜的逆鳞。

        平日里浮云般不可触及的优秀alpha，只有在和季晚相处的时候，才会显现出一点活泼桀骜的少年气来。

        尽管他们没有宣布过关系，但是季晚会是齐溶霜的omega，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几乎没有任何青春期躁动的alpha，眸子里会有那样专注而温柔的眼神，也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看不出那样眼神里匿着的浓厚喜欢和珍惜。

        池星若看着alpha仰头姿势露出的那一截分明的脖颈曲线，从他抗拒的姿势里莫明看出一丝脆弱来。

        他斟酌着开口，“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齐夫人，我就会好好的当你的omega。”

        齐溶霜捂着双眼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你知道时间会是多久吗？”

        “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会有离婚这个选项，你要当就是一辈子。”

        “你的一生，永远会挂上齐溶霜和齐家的名字，别人提到你，不会再是池学长，池研究员，而是齐少夫人。”

        “你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他语速越说越快，像是提前就在心里演练过。

        确实有人陪他演练过。

        “以后有人提起我，来看我的音乐会，台上站着的，不会再是演奏家！也不会再是季晚！”

        “而是一个脸谱化的！平平无奇的齐夫人！就跟dad宴会上带出去的那些omega没什么两样！”

        那时候自己是那么沉静地反驳。

        “不会，季晚，我向你保证，我们可以隐婚，可以先不公布关系，直到你季晚的名字比齐溶霜更引人瞩目。”

        而现在他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他只是逃避着，等待着结果。

        许久，有或者只是几秒钟，他听见omega清泠而冷静地回答道。

        “我知道，但我没有逃避誓言和言而无信的想法。”

        齐溶霜缓缓放下手。

        “如果没有你母亲，池星若的一生，应该在六岁那年就停止了。”池星若语速轻缓，却又坚定，“别人的印象，他人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并不在乎这些。”

        “只要我在乎的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帮助我的人我同样尽力给予了回报，这就够了。”

        “这就是我之前所有努力的意义。”

        也是人生的意义。

        齐溶霜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池星若。

        omega的外表仍然符合刻板印象里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浅色的眸子窝在一汪水色里，执着说话的样子既执着，又透露着与气质截然不同的天真。

        也许这也是一个笨蛋。

        齐溶霜不由得再度叹气。

        他已经完全不生气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在心里隐隐想要发笑。

        一个和当年的自己一样的理由主义者。

        alpha这样想着，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形，向着omega方向摊开那只带着婚戒的左手。

        “再次抱歉，之前小瞧你了。”

        “那么握个手吧，未来的长久合作伙伴。”

        池星若迟疑地盯着他。

        齐溶霜的额前的碎发被他自己刚刚的动作捋散了，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情绪，平日表情甚少的面部微微泛红。他神色放松，眼睛却亮得惊人。

        总之和齐少爷以往示人的形象不太一致。

        omega朝前伸出了自己同样带着婚戒的手，和alpha充满礼仪式的轻轻一握。

        未来合作伙伴？

        “我带你转一圈吧，顺便给你开一下其他门禁的权限。”

        齐溶霜转瞬便恢复了那层大少爷的光辉外表，领着池星若往二楼走。

        “主要的起居房间在二楼，三楼是一个很大的观星台和茶室。”他说着指了指二楼里楼梯最远的一件，“那间是我的卧室，你的在这里。”

        “下午拿过来的行李箱我放进去了，你可以再看看还需不需要添些什么，到时候可以一起出去买。”

        池星若顺着他的指示录了指纹，“好，谢谢。”

        “书房的也给你录一下，我在里面放了些杂书，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拿着看，别动我的书签就好。”

        这栋别墅的建筑面积很大，实际房间的占地面积却只有一半左右，剩下一半匀给了户外设施。

        二楼就6个房间，分在两侧，齐溶霜的房间在左侧最里面，左侧剩下的间是书房和会议室。而池星若的房间在右侧的中间，书房对面，和齐溶霜斜对。

        他两侧的房间都是空着的，但是奇怪的是，齐溶霜并没有介绍用途，也没有给他开通权限，只是避重就轻地略过，就带着他下楼了。

        “差不多就这样，健身房在地下室。”alpha站在客厅的中间，看着四周的布局，询问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池星若的心思从那两张紧闭着的房门上收回来，“没有。”

        “个人用品呢？”

        基本的洗漱用品都有，也许需要买几件睡衣和……

        等等，池星若突然想起一个确实需要购买的必需品。

        齐溶霜似乎也想起什么，眉头一皱。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隔离贴？”

        “隔离贴和抑制剂。”

        进入成年后，alpha的易感期为一年两次，omega的发情期为一年四次，每次的持续时间和间隔频率会稍有不同，一般是根据彼此伴侣的信息素浓度和彼此的生理情况变动。

        固定伴侣之间，感情越是稳固，相处的时间越是久，那么他们的易感期和发情期就会缓慢协同，直到在一年内有2个时间段吻合，而发情期的持续时间也会因为彼此生活范围内的信息素浓度增高而延长。

        如果齐溶霜和池星若不想像真正的伴侣那样同调和缩短自己的易感期/发情期的话，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对彼此信息素的摄入量。

        这是生理机制对abo的保护，在另一种意义上，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享受无爱之性。

        只是齐溶霜听到池星若后三个字还是拒绝了，“隔离贴就足够了，抑制剂我不建议购买。”

        “你之前注射抑制剂能够有效是因为……没有完全标记。”他解释道：“已经拥有生理联结的omega会产生对抑制剂的抗性。”

        “你是专业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抑制剂对成年omega的身体损耗。”

        池星若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齐溶霜不清楚自己这是第几次叹气了。他和池星若相处，总是在道歉和叹气中让步。

        “好吧，那这样，你买药效温和无副作用的，我也买一盒alpha用抑制剂。”他的目光越过齐整的衣衫，落在omega的颈侧，“发情期初期我会采取注入大量信息素的方式标记你，所以你不必进行皮下注射。”

        “希望不会到‘有需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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