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二天清早，裴衣拎着两瓶咖啡牛奶大摇大摆走进教室。

        她先是张望了一圈，没看见哪里有空位，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该死的陆沉……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

        拖着不情不愿的步伐走到老位置上，裴衣攒足了气，把肩上的书包“砰”地一声甩到桌上。

        那架势，就差没甩到他脸上来了。

        陆沉垂着头，懒散地倚靠在墙壁打游戏。听见响声后，他掀起眼皮，威胁性地瞥了她一眼。

        切！！！横什么横那！！！

        裴衣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她拎着瓶盖，将咖啡牛奶扔到他的身上，语气嫌弃：“拿着。”

        陆沉“哼哼”两声，抬了抬下颚，吝啬地连谢谢也无。

        她在他看不见地地方张牙舞爪地做着殴打他的动作，然后忿忿地拉开椅子，拿起桌上的成绩单对脸端详。

        市二中就是这点不好，一点隐私也没有，每次考完试都会将各班内学生成绩列做总表格打印下来，一人一份。

        裴衣早已有心理准备，所以看到成绩时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太过分纠结。

        她四十一名，数学最拖后腿，其次是化学。

        又听见旁边女生堆们在聊八卦，无非说的就是那些男男女女们：

        陈语欣这次第二十七名，顺利挤进一班。

        许江第七名。

        ……

        哎，裴衣撑着脑袋在后头听着。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吗……

        手边还放着一瓶咖啡牛奶，仍旧是她买给许江的。

        她还是不甘心，昨晚回去大哭了一场。痛经带来的无法忍受性钝痛割裂着她的神经，她缩在床上，脑袋中又不断重复着、他用好看而纤长的手拾起饮料，连看都未看一眼就将它扔进垃圾桶的画面。

        心脏处传来奇异的痛觉，如同琴弦拨动后，跳跃而荡漾的琴声，余音绕梁，长久未消，像是在提醒着心有不甘的她。

        反正，都丢过人了。

        她咬咬牙，拿起桌上的咖啡牛奶冲上楼。

        却没想到——

        面前的画面，俊男美女、佳偶天成、煞羡旁人。

        陈语欣的脸蛋红扑扑的，连双马尾都像是染上了一抹娇俏，弯弯的翘在她的锁骨旁，她的双眸含羞，手里举着一册习题，放在许江的面前。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许江的头微微偏侧，视线下移，末了，拿起笔在她的本子上写了几笔。

        好吧，不过是同学互帮互助，这也没什么……

        她踮着脚扒在窗户上，目光羡慕。

        这一会儿，她也想和许江做同学了。

        更何况、她还看见，陈语欣从她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放在了许江的桌上。那个袋子鼓鼓的，上面冒着热气，应该是早餐。

        裴衣急了，许江不会接过了吧？她奋力踮脚想要看得更清楚，却被一双手遮住了视线。

        目光再次清明时，陈语欣已经离开了。裴衣懊恼地惊叫了出来：“谁啊？”

        “又见面了啊小白莲。”陈俊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裴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干嘛打扰我啊？真的是！”

        搞得她都没看到，许江有没有接受陈语欣的爱心早餐啊啊啊。

        陈俊意味深长：“怎么，打扰你看许江了？”见裴衣没搭理他的样子，他又挑了挑眉，“你找许江有事啊？”

        裴衣气呼呼冲他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没！事！”

        有事也不关他的事，她跺了跺脚，掉头就走。

        “欸，你走什么。”陈俊扯住她的手臂，撇过头不怀好意地冲班里喊，“许江，有人找你。”

        他的声音又大又响，裴衣无法克制地僵在原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停下脚步，可大脑某一片地方在疯狂叫嚣着。

        她其实也想看看，许江会不会出来……

        班级里的学生似乎早已看惯此景，但仍有按捺不住的人伸长了脖子打量裴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不知道等了多久，尴尬和后悔像蚂蚁一样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地烧起来。她再也忍不住那些戏谑的目光，抿着嘴甩开陈俊的手，顿顿地往前走。

        陈俊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插着兜走回班，他看多了这种痴心妄想的少女，带着嘲讽地语气，嬉笑地朝许江吹了下口哨：“小白莲不愧是小白莲，这么有毅力。”

        面前的人，握笔的手突然停顿。

        良久，许江掀开眼皮，清冷的视线扫了一眼门外。

        陈俊挑了挑眉：“干嘛？人早走了。”

        欸……

        裴衣像失了三魂六魄般在楼梯游荡。

        她其实不是很在乎他是否将要展开新恋情，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她没能力也没资格去管许江跟谁谈恋爱。

        这三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只是，心意被忽视的感觉，会让她产生一种深刻的自我怀疑，带着对自身的审判与批评，在落寞的时间和地点里无限被放大。

        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演绎着无人在意的笑话。

        她心里有事，走路也无神，幸好面前男生反应快，不然就要铁定要被撞到鼻青眼肿。

        那男生心有余悸：“你干嘛呢，走路看路啊。”

        裴衣闷闷不乐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咦……”她之前一直低着头，他也没能看清她的脸。但裴衣一说话，男生立马就把她认了出来：“你不是那个，倒数第一嘛！”

        “……”

        他又说：“你真的是倒数第一啊，那天我抄你的英语试卷，才考了四十分！”

        裴衣动了动嘴皮子，又缓缓闭上，她懒得解释，也没什么好怕羞耻的了，权当沉默认同。

        男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欸，同学，你要好好加油啊！”

        裴衣“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却看见。许江站在她身前大概两米的地方。他的目光奇异，身材欣长，随意站立也自成风景。

        裴衣抿抿嘴。

        他垂着睫毛和她对视了一眼，裴衣承认自己受不住，率先移开目光。她的步伐突兀地加快，不着痕迹地绕开他，却被他擒住手臂。

        “你找我有事？”

        他的目光低垂，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脸上。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手臂的温度顺着手正中神经一路传递至下丘脑，她可耻地停顿住，慢慢吞吞，模凌两可地回答：“是吧……”

        他的睫毛垂动了一番，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裴衣慢慢移开目光，突然变得有丝不好意思：“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她三番两次地动了动手指，最后咬咬牙，把手中的咖啡牛奶举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反正，我就买了这个。”

        她的话颠三倒四，意义不明，可他却听懂了，从她手上接过那瓶牛奶，“嗯”了一声。

        没想过他会接过，裴衣抬起的手依旧停顿在那，好半响才收了回来。

        她的耳朵不受控地动了动，心里突然像被涨满，却又看见他好看的眉毛轻微皱起，冷冷问：“你倒数第一？”

        裴衣：“……”

        天哪。不是吧。

        刚刚和那个人的对话，都被他听见了吗。

        裴衣可耻地涨红了脸，她支支吾吾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好扯了扯嘴角。

        反正，对他来说，倒数第一和倒数三百名也没什么区别……

        她只好沉默。

        但她又想起什么，抬起手扯了扯他衣袖，鼓着嘴巴：“你刚刚，是在教她题目嘛。”

        她没说“她”是谁，可两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没什么表情，颔首默认。

        刚刚的喜悦瞬间又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咻”地一下飞走了。她闷闷地说：“那，如果。”

        “如果什么？”他撇下眼。

        有点不好意思说。裴衣抬起眼皮偷偷打量了一眼，然后硬起头皮：“如果我也能被你教，那我也不至于……”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她讪讪地看着他。

        他又皱起眉。时间消耗的有些久，他慢慢开始不耐烦，只是冷漠吐出三个字：“再说吧。”

        裴衣在原地眨眨眼。

        “再说吧”这三个字可以有很多种含义来解释——他既然没明确拒绝，裴衣心中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她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又抿抿嘴，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她说——

        “你刚刚，有没有接受她给你的爱心早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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