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弃如敝履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产房。

        “恭喜您，是个男孩儿。”

        恍惚间，苏明浅只听见了这几个字。

        余光末梢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锁骨处有一处显眼的青花印记。

        还没等她喘口气，产房门口传来了一阵凶恶的催促声。

        “生了吗，生了就赶紧抱出来，别耽误事！”

        一句话，直接将苏明浅打入地狱。

        这场交易，终于结束了。

        她不过是一个替人生孩子的工具，如今没了利用价值，自然该受到这般待遇。

        她眼眶微红，长睫毛上沾染星星点点的雾气，这孩子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想到这儿，她的心如被摔在玻璃渣上来回碾压。

        忍着身下的剧痛，苏明浅扶着墙一步一步拿着各项单据准备去缴费。

        正值深夜，医院的缴费处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值班的医护人员。

        还没等她走进，一道熟悉的女声自背后凉凉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苏家的大小姐么，怎么会落得这个境地，真惨。”

        女子唇侧勾着嘲讽笑意，眼底盛满了幸灾乐祸，走至她身旁，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

        苏明浅眉梢凛过一丝寒意，刚生产完，说话都气若游丝般无力。

        若不是为了让母亲移植心脏，她也不会答应这笔荒唐的交易。

        “苏明浅，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苏明语见她那副狼狈模样，心里甚是得意。

        “与阿姨相匹配的心脏在运输途中不小心出了车祸，那颗唯一的救命心脏，一不小心，就葬身火海了呢。”

        “你说什么？！”

        苏明浅满眼不可置信，身子不住地向后踉跄，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攒到了母亲的手术费，眼看着母亲的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如今，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要是阿姨醒来知道她的手术费，是你做代孕换回来的，估计也得被活生生给气过去。”

        苏明语见她眸中最后一丝光亮褪去后，笑了，笑的花枝乱颤。

        “真是可惜，本来想在你进产房之前告诉你的，唉，我到底还是心善了些。”

        “苏明语，是你……是你干的！”

        苏明浅唇瓣颤抖，怒火迅速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仅存的理智让她竭力克制住想要上前撕碎那张脸的冲动！

        苏明语几步逼近，迎上那双与她几近无二的眸子，用这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无凭无据，你能奈我何？”

        说着，苏明语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一张支票，甩在了苏明浅的脸上。

        “这里是一百万，带着它，滚出海城，永远别回来，反正阿姨没了那颗心脏也救不活了，你识相些，我还能替你办了阿姨的后事。”

        苏明浅死死的扣住掌心，仍旧难以平息怒火，虚脱感猛地袭来，她不得不靠坐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自己考虑。”

        话落，苏明语随即转身离去。

        这时，身侧的手机猛的响了起来。

        “苏小姐，很抱歉通知您，您的母亲在刚刚发生了室颤，没能抢救过来，请您节哀……”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苏明浅怔愣在原地，仿佛一颗炸弹轰然自脑海炸开。

        她的世界顷刻崩塌，麻木自脚底窜到头顶，苏明浅挪动虚弱的身体，却重重摔在冰凉的地面。

        “妈……”苏明浅呜咽着向前爬行，没爬出几步，当即昏厥过去。

        苏明浅从噩梦中惊醒，自长椅上翻落在地，就看到站在面前的苏父和苏明语。

        苏明浅急切地一把拉扯住苏父的裤脚，“我妈呢？”

        苏父垂眸瞥了一眼苏明浅，扬手将她甩开。

        苏明语假意蹲下身欲搀扶苏明浅，“爸，姐姐才刚掉了孩子——”、

        不等苏明语的话说完，苏父转身咆哮，“我们苏家没她这么不要脸的人！”

        对于苏父的斥责和苏明语的挑唆，苏明浅充耳不闻，仍执拗地询问，“我妈呢？”

        “已经火化了。”苏父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模样。

        苏明浅脸上的表情顿时停滞，“你……你说什么？”

        “不……不要！”

        苏明浅攥紧了苏父的裤角，“我还没见我妈最后一面，你们不能把她火化了……”

        任凭苏明浅哭嚎，苏父都无一丝反应，眼底满是嫌恶。

        下一瞬——

        苏父猛然回身，一脚将苏明浅踹飞，语气恶狠。

        “少跟我在这儿提那个死人！枉我精明一世，竟然替别人养了孩子！”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滚出海城，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苏父径直迈步离开。

        苏明浅腰际被狠狠踹了一脚，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半晌都缓不过来。

        一阵嗤笑声自头顶传来，泛着幸灾乐祸。

        苏明浅抬眸，瞪着血眸看向苏明语。

        高高在上的苏明语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拍苏明浅的脸颊。

        “苏明浅，我不是告诉过你，拿上钱滚出海城，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苏明浅的面前。

        上面的字令苏明浅瞳孔缓缓放大，“苏明语，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苏明语不禁笑了，居高临下看着苏明浅。

        “这份亲子鉴定书爸爸已经看了，你该庆幸阿姨死得刚刚好，不然事情会更难看！”

        “你撒谎！”苏明浅咆哮着，脸上泪痕未干，双眸泛红，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苏明语垂眸恶狠狠地瞪着苏明浅，朱唇轻启。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让你滚蛋是爸爸做的决定，那一百万也是他给你的。留着你这样的野种，只会给苏家丢脸！”

        苏明浅一把抓住苏明语的腿，“这是假的！这是你伪造的！你才是苏家的私生子！”

        苏明语垂眸望着地下爬着的曾经风光无限多“苏家大小姐”，笑的花枝乱颤。

        “呵，苏明浅，从今往后苏家就只有一个大小姐，那就是我苏明语。至于你苏明浅，只是个被人踹出家门的野种而已！”

        自觉痛快极了，苏明语踩着高跟鞋踢踏着离开。

        匍匐在地的苏明浅，五指收拢，几近掐进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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