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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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顾黎接到了顾云泽的电话。彼时，她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被来电铃声一惊，熊熊怒火胸中烧。可看了手机屏幕：顾云泽。
哎，硬着头皮上吧。
顾黎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接听电话:“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顾云泽开口:“阿黎，你搁哪儿呢？今天旷工，你长本事了啊？”
顾黎不答反问:“与你有关？”
男人气急败坏的说:“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哥，血浓于水的亲哥，怎么会没关系？！”
顾黎掏了掏耳朵，说着：“什么话？当然是优美的中国话呗。”
“血浓于水？顾局长，你怕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咱俩要真是血浓于水的话，你会让我流落在外三年？你会在我失忆的时候给我继续记忆催眠？在爸爸因公殉职的时候，你会说他是罪有应得？种种原因，都证明了一点，咱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个体。”
顾黎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道：“所以，你我毫无瓜葛。”
伤人的不是世界，不是利刃，而是挚爱之人的诛心话。
顾云泽对这个妹妹，从小便捧在手里，藏在怀里。
他比顾黎年长五岁，在他上幼稚园的某一天下午，家里突然多出了个小婴儿。
顾云泽从小就看邻居家的小朋友都有弟弟妹妹，他自己也羡慕得紧。如今，自己家里竟然来了个小孩，当时的他笑得很开心。
他把小书包扔到一旁，跑到婴儿车旁看着里面的小婴儿，他奶声奶气的说着:“哇哦，你好啊弟弟，我叫泽泽，是你的哥哥。”
“很高兴认识你，等明天我把老师奖励我的巧克力带来给你吃。”
一旁的顾方群也笑着，他说:“小泽啊，这是你妹妹，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可不能欺负她。”
“啊？这是个妹妹啊？可我想要个弟弟。爸爸，能把她换成男孩子吗？”
顾方群说:“傻孩子，这个就没办法了，概不退货。”
小云泽想了想，妹妹也没关系啊，也可以打架。
年幼的顾云泽可劲儿的点着头，应着父亲的叮嘱。只是他没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母亲也看着婴儿车里的妹妹。然而，那眼神却冷得吓人。
直到三年级那年的某天晚上，顾云泽刚把被噩梦惊醒的小顾黎哄睡着，他走出房间时听到了父亲和母亲正在争吵。
季洁，也就是他的母亲，正毫不顾忌形象的对着顾方群撒泼。
“我不管！反正她不可能是我的小孩，我不可能就这么接受她！她该死，该死！”
顾方群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说：“小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阿黎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季洁仿佛疯魔了一般，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又抓着衣服，语无伦次地说:“放开我，你们就是畜生！”
“我错了，我错了，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别打我。”
“啊！！！”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抱住顾方群:“方群，我不脏的，你……你别不要我。”
顾方群眼眶有些湿，他回抱着季洁，轻轻的拍着女人的背，安抚着说:“没事了没事了啊，小洁最干净了，怎么会脏呢？”
等顾方群把女人哄睡着了以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正打算点燃，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烟和打火机。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女人，有些哭笑不得，他轻轻的替女人盖上被子，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
声音很低，可门外的顾云泽听的清清楚楚。
他自小聪慧，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稳重很多。所以，今晚父母的谈话，和父亲最后的道歉，他都明白了。
原来，妹妹的存在是母亲最大的伤。
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妈妈从来不关心妹妹。怪不得妹妹被水烫到的时候，妈妈都没带她去医院；怪不得妹妹被同学欺负的时候，妈妈总是让妹妹道歉；怪不得，妈妈看着妹妹的时候，那眼神用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小云泽悄悄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没让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人知道，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妹妹啊，没关系的，妈妈不喜欢你，我来喜欢你，以后我保护你。
……
等到顾云泽回过神来，电话那头也悄无声息。
究竟从几何时起，阿黎就把自己抛到她的世界以外了？
不过也对，她长大了，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顾云泽苦笑着说：“阿黎，哥哥从来没有觉得爸爸的死是罪有应得，只是有的时候，解释的太多，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还有，妈的状态特别不好。”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原谅她？还有，如果不介意的话，回来看看她。
顾黎觉得有些可笑。
妈妈？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有妈妈的。
只是，有和没有好像都一样。
哦不对，不一样，没妈的孩子会得到更多的爱，至少同情也是一种爱。而自己有妈妈，虽说和没有一个样，可是又会时不时被妈妈打骂。
估计“母爱”这个词，唯一的体现就是辱骂和责罚了吧。
顾黎说：“随便吧，你怎么想的与我无关。至于你妈，我就不去看她了，我是垃圾，看见我……她会反胃的。”
“人嘛，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挂了电话，顾黎长舒了一口气。
静静地躺着，又想了好多过往的事情。
五岁那年，幼稚园里的小朋友都嘲笑她。
“哈哈哈哈，顾黎是坏孩子，要不然她妈妈怎么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是啊是啊，你看她每天吃的都是面包，她妈妈都没有给她做好吃的。”
“走走走，顾黎是个没妈的孩子，我们不和她玩。”
“羞羞脸，顾黎的妈妈不要她，真可怜。”
顾黎从小就是个受不了气的，她把地上被小朋友们踩脏的面包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小声说:“哎呀，都不能吃了。”
“浪费粮食的是坏孩子，妈妈会不喜欢的。”
她抬头看着周围的小朋友，手握成拳，冲了上去。
顾黎抓着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头发，一个劲儿地把人往地上按，然后骑在男孩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在男孩脸上。
“骂啊，你才没有妈妈呢，我有妈妈，我有妈妈！”
等到老师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正在殴打着胖胖的小男孩。
女孩眼神犀利里透着杀意，老师们都有点害怕。
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戾气怎么会这么重？
老师上前拉开了正在厮打的两个小孩。
最后怎样呢？
对，叫了家长。
顾方群正在警局里忙得焦头烂额，接到电话时二话不说的往学校赶。
小男孩家长要求顾黎道歉，并加以赔偿。这些都是小事，毕竟自己孩子伤了人，顾方群没有说什么。
可后来，对方家长越说越过分:“这年头，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太多了，难不成要社会都给他们同情心？怎么可能，谁也不欠谁什么啊？”
“所以，别指着我觉得没妈的孩子可怜。”
顾方群一听这话，瞬间怒了，他沉着声说:“这位家长，我有妻子，我的女儿也有母亲。倒是您，如果继续把您的这套教育方法放在孩子身上，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还有，我是警察。”
言下之意就是，你会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罪犯。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落到我手里。
其他的内容，自行脑补。
怼完了别人，顾方群便带着顾黎走出了办公室。一路上，顾方群没问小孩为什么要打架，顾黎也没有主动开口提及。
等快到家的时候，顾黎才伸出手拉住顾方群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爸爸，今天的事……能不能别告诉妈妈？”
顾方群蹲下身，平视着小孩，问:“怎么，小魔头也知道害怕了？”
“不是怕妈妈，是怕妈妈的鸡毛掸子。”
顾黎掀起了自己的衣袖。
一条条红痕，虽是打在了孩子身上，却也刺痛着男人的心。
顾方群轻轻的摩挲着红痕，问道:“黎黎，这些都是妈妈打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又补充说道:“不怪妈妈的，是我打翻了杯子，弄脏了地板，是我的错，不怪妈妈。”
顾方群难受得紧，这么小的孩子，懂得这么多。
“好孩子，疼吗？”
“只有一点点疼，呼呼就不疼了。”
他们都以为这个女儿呆呆的，傻傻的，不说话是因为她笨。
原来，一切只是他们以为。
顾方群轻轻地抱着顾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阿黎是个好孩子，爸爸会守口如瓶的。不过你也得答应爸爸，要懂得妈妈的良苦用心，不能怨恨妈妈，知道吗？”
“你要记得，妈妈是爱你的。妈妈现在只是心情不好，我们给她一点时间，等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只要没有那些可怕的经历，你的妈妈就还是那个端庄娴静、通情达理的贤妻良母，她也会很爱你。
顾黎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她也想让妈妈参加自己的家长会，她也想吃到妈妈亲手做的午餐，她也想在生病的时候，妈妈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于是乎，她还是选择相信了爸爸。
因为她也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位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小孩。
当天晚上，顾方群和季洁再次争吵起来。
“小洁，黎黎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没有女儿，我只有一个孩子，我儿子叫顾云泽。”
“我们这一辈的恩怨，和孩子没有关系。我怎么就和你说不通呢？”
“顾方群！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顾黎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她就该死！”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当时的顾黎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个错误的存在。
就这样吧，活在幻想里也挺好，至少不那么疼，也不用担心会挨打。
小顾黎睡着了，枕头边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wenrou的妈妈，你好，今天又犯cuo了，对不起。妈妈，不要生黎黎的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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