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夜

夜渐渐深了，火哧哧的烧着，熊熊火苗不断向上冒。

        叶清然虽是躺着却没有半点儿睡意，就那样一直紧盯着那火堆，只觉得这一切仿若那般不真实。

        她真的重生了？

        为何重生？

        莫非真是老天见怜，许她更改命运。

        还是死后怨气冲天因而老天准许她重回故里。

        但，不论是何种缘故，既然重新来过，她便是不会让自己，让叶家再走上那样的绝望之境，至于那些小人，她定是要将他们踩在脚底下。

        到底是落败的寺庙，窗户皆是透风的，虽未曾睡着，叶清然也渐渐察觉到了凉意。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快亮了，她索性就起了身将外裳裹紧了一些走到了屋外。

        估摸着是听到了脚步声，陆晏舟一下睁开了眼，银光一闪，那柄长剑便抵在了叶清然的脖颈之间。

        “公子，是我。”

        叶清然下意识想将剑从脖子上挪开，没多想便上了手。

        陆晏舟见状立刻将剑收回，没曾想利剑伤人，不过轻轻触碰便是一道口子，血一下涌了出来。

        “呀！”

        叶清然突然惊叫了一声，引得陆晏舟好生关切。

        只见他双眉紧促，半点儿犹豫不带，便将叶清然那只受了伤的手拉到了自己眼前，言语之中尽是心疼之样，“伤口有些深，不过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明日你回去之后上些药就好。”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叶清然有些始料不及。

        他是真的担心她？

        可，这不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吗？

        叶清然本想挣扎，可突然什么味道飘进了她的鼻尖。

        细细闻着，似有一股淡淡地幽香，不过这香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越界，陆晏舟谎了，立刻放下了手，“刚刚……刚刚是怕你失血过多，我没有别的意思。”

        此刻，叶清然只顾着寻着那味道的来处，便是没顾上听陆晏舟说了什么，“公子这是用了什么香，味道真特别，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陆晏舟略显犹豫，却还是将香包从怀中取出，“不过一个香包而已，旁人送的，没什么奇特。”

        叶清然既认出了海芒果，或许还真能帮他弄清这个香包的问题所在。

        接过香包，这味道不是……

        “谁，谁在那里。”

        陆晏舟的神色一下变得凛冽，也不知从哪里拾起的小石子，唰唰唰几下便倒了好几个。

        真不愧是沙场名将，这功夫当真是难以匹敌的。

        不想下一秒，却是一下涌现出了一大批的黑衣人。

        为首之人更是出言挑衅，“敬酒不吃吃罚酒，便是要让你看看多管闲事的下场。”

        闲事？

        莫非指的是她？

        叶清然回想着自己纠结得罪过谁，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会是王府里的人吗？

        应该也不会。

        设计陷害，勾心斗角还有可能。

        对她痛下杀手？

        她父王还活着，便是量谁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小心后面！”

        经叶清然提醒，陆晏舟从后面握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一个侧身带着那人转了一个大圈。

        手里的那柄剑既已出鞘，那便是要见血的，只见陆宴舟手腕微微出力，便又解决了一个。

        屏住了呼吸，漆黑的眸子泛起了一丝不屑，他挺起长剑，“嘶拉”一声，一行黑衣人的脖间便喷涌而出，血潺潺的流下。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纯白片片也是盖住了那抹红色。

        叶清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刚还真是万幸，差一点儿脑袋就搬了家。

        稍稍冷静了一下，她便俯身查看起了黑衣人的装扮。

        掀开外面的黑色外罩，里面穿着的是两裆铠，身甲全鱼鳞，长度延伸至腹部，身甲下摆为弯月形，荷叶形甲片，“这该是禁卫军的装扮，看来公子是得罪了什么人？”

        禁卫军，不足为惧。

        不过，一个弱女子怎会知道这些？

        而且，面前死伤一片，她竟没有半点儿惊慌之意，也是奇怪。

        “呀，怎么都死了，好，好害怕呀！”

        叶清然这装模作样的模样十足是有些好笑，不过为了显得更柔若无骨一些，她便想扶着陆晏舟的胳膊，不想摸了一手的血，“你怎么受伤了也不说，你等着。”

        看着叶清然似是想往林子里走，陆晏舟便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我没事，你不必……”

        这一次叶清然没用着急往回缩手，反倒是轻轻拍了拍陆晏舟的手背，笑了笑，“我就去寻个东西，很快的，也不走远，若是有什么，我喊你就是了。”

        叶清然的笑容就好像一抹药剂，让陆晏舟心中多少有些荡漾。

        可，如此场景之下，他也只能道一句，“那你小心。”

        就如叶清然所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寻了一堆草药回来。

        “你等着，马上就好。”

        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雨水清洗个干净，再用它将草药捣个稀烂，没有半点儿犹豫，所有的步骤都从容淡定，行云流水，就好像是做惯了这些事似的。

        这也让陆晏舟甚是不解。

        叶清然也没顾上这些，她原想将衣服撕开，可这衣服的布料似乎有些过好了，怎么也撕不开。

        虽有些不大好意思，她还是开口道：“你这衣袖……还是脱下来吧！”

        “不必，这样就好”

        陆晏舟拾起一旁的长剑，轻挑了几下，衣袖便被拉下了一个大口子，这让叶清然更加尴尬了“方才我是没想到，绝没有想……”

        陆晏舟立刻开口，“我知道。”

        叶清然发誓，自己真的没想占陆晏舟的便宜，只是……

        罢了，她快步走进屋子，将酒袋拿出，然后用其将陆晏舟伤口稍稍清洗了一下，再便是撕扯下了自己的裙摆替陆晏舟稍作包扎。

        “你如何会的这些？”

        陆晏舟越来越好奇了，这一次他不过离开了短短半年而已，怎么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儿却变了一副样子。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色尚晚，山上凉，屋外又下了雪，公子受了伤，还是进来歇息吧！”

        叶清然自是不知道陆晏舟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心中不情愿，又继续道：“虽是孤男寡女，但屋子这么大，咱们睡的分开些便好，想来公子一身武艺，定是闯荡江湖多年，该是不拘小节才是。”

        “那，睡吧！我去角落里。”

        陆晏舟的声音很轻，好像不愿多言。

        既是这样，叶清然便也没再上赶着说些什么。

        初次相识么，自己表现的过于殷勤反倒是不太好了。

        如此，她便是靠着火堆寻了一处躺下，这样该是不会再冻着了。

        明明才经历了一番生死，遭受了背叛，可叶清然没一会儿竟还是来了睡意。

        远处角落，陆晏舟透着火光，看着熟睡着的叶清然，嘴角的笑意有些止不住。

        他喃喃自语：“茵茵，我是陆晏舟，你可还记得我？算了，不记得，也好。”

        一夜无梦。

        叶清然醒的时候，陆晏舟似乎还在睡。

        她本想就这么离去，可临走之时她还是取下了自己的凝脂玉髓手牌，并用火柴棍留言道：大恩不言谢，来日凭此手牌，京师江北王府，必定相助。还有一事，香囊有疑，长期佩戴，恐再难有嗣，愿君珍重！”

        听着叶清然脚步越来越远，陆晏舟才是睁开了眼。

        看着地上的留字，他终是浅笑了一下，然后将那凝脂玉髓手牌揣在了怀里，再将香囊取了出来，盯了良久，“原是如此。”

        ……

        行至半山腰，叶清然总算是发现了秋影的身影。“秋影？”

        “小姐！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都是我不好，我昨日就不该放开你的手，昨夜你是怎么过的呀？”

        终于见到了叶清然，秋影原本哭干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这一夜，她是着急坏了，若是小姐出了事，她便也不想活了。

        叶清然浅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秋影的脑袋，轻言道：“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其实，能再见到秋影也是叶清然不敢想的事。

        当年她辗转去了揽月阁，若非是秋影日日守着她，护着她，怕是没等到……没等到有人相助，她便已经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早早了结了自己。

        可就是如此忠心护主的秋影，上一世，到底还是为了她死在了揽月阁的那场大火之中，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春娇呢？莫不是你们也走散了？”

        来回不见春娇的踪影，叶清然自是有所怀疑，难不成此事真是宋姨娘暗下手段？

        从前，她对春娇之好其实更甚秋影，总觉得春娇懂事听话万事都顺着她，可直到后来叶家出事她方才知道春娇早就收受了宋姨娘的好处。

        之所以哄她赞她吹捧她，都不过是为了让她变得虚荣自负，逐渐招致他人对她反感厌恶罢了。

        “昨日与小姐走散后，我与春娇商量着一人下山回府找人，一人留在山上，春娇她脚力好，便是让她回府，不想这都一夜了还没带人上山，不过好在小姐平安无事。”

        秋影对春娇并未有所怀疑，因为自小是跟着叶清然长大的，虽是下人，可因为跟着叶清然，府里的下人也都是对她尊敬有礼，所以便也和最初的叶清然一样没什么城府，以为世间皆是好人。

        衷心为主，善良单纯虽好，可却是远远不够的，不过来日方长，既然一切重新开始，她便也得让秋影变得更强才是。

        下山的路上，叶清然因一直想着昨日之事，便是有些没顾上秋影。

        可哪知这丫头竟边紧跟着边偷偷在抹眼泪。

        叶清然见了也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傻丫头，哭什么。”

        “没有，我没有哭，就是风沙太大。”

        明明还挂着鼻涕泡，可秋影还是嘴硬着。

        叶清然看着如此模样的秋影，越发觉着好笑，“那便算作风沙太大吧！还有，若是有人问起，你只道是昨夜你在山上寻到了我，这一夜你都与我一起，听到没有？”

        “秋影明白。”

        秋影字字铿锵，心想着，小姐让她这么说定是怕王爷责罚与她，小姐如此为她着想，她必定要好好守着小姐，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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