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恸！

　　十年光阴，楚风仍旧被围困在那无相无形的世界之中。整整十年，那道法洪流仍未能将其磨灭，他仍在凭借着自身的身后修为苦苦支撑着。

　　然而，哪怕他修为高深，踏足人道之巅，可在这方空间之内，他得不到任何的恢复与休息。十年来，道法洪流从未间断地冲刷着他，欲要将他的记忆彻底泯灭。

　　期间，楚风为了避免自己忘却一切，曾在自己的身躯之上以手做刀刻下诸多文字。他想以此来提醒自己，让自己不会彻底忘记。

　　那世间尽管有太多的纷扰，但更有他无法割舍的美好，他又怎能就此忘怀？奈何，尽管他曾以手做刀，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在身躯之上刻下了密密麻麻的“我是楚风，我绝不会忘！”

　　但人道绝巅的肉身何等强横，就算他有意控制，那伤势也不过在身躯之上短短维持了几个月而已。他睚眦欲裂，双目猩红，甚至一度捏碎了自己的一根根手指，只为了让自己在疼痛中清醒。

　　都言十指连心，他却硬是在捏碎与恢复中重复了上千次。可饶是如此，疼痛能够给他带来的清醒时间，却是越来越短，直至如今，他已全然陷入狂怒之中。即便钻心之痛，也再无法令他恢复神智。

　　唯有他的双臂，还在不停地挥舞，在下意识的释放神通，想要轰开眼前的一切。他的口中，时不时地会吼出一句：“我是楚风！”旋即，便是再度化作粗重的喘息。

　　其实，早在两年前，他便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是他凭着在无数次生与死之间，磨练而出的坚强意志，还能不断地提醒自己。

　　可而今，他终究是无力抗衡了。莫说是他，就算是一位真仙，在此情况下，恐怕也未必能够做得比他好。

　　他的理智，他的记忆，早已被怒火焚烧殆尽，留下的只是时不时地一句怒吼。“我是楚风！”这是他两年来说过最多的话，也是唯一一句话，在下意识中挣扎抗衡着，宣誓着自己的不忘怀。

　　时间一晃，便是二十年

　　村子里，映晓晓与楚无殇陪伴着王静夫妇，他们就如同凡人一般品着菜肴，拉着家常。楚无殇长大了，他的模样俊俏，眉角与脸颊与楚风极为相似。

　　从他八岁开始，便随着母亲与爷爷楚致远修行。他的身躯高大，双臂孔武有力，目光炯炯有神。而更让人惊叹的，则是他的资质惊艳。

　　不过年仅二十，弱冠之年，却能够在这残破的诸天万界之中，成就了圣境。而今的他，距离映照，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或许再有三五年，便可跻身其中。

　　若是楚风能看到，他定会很骄傲，很自豪。如果能够在他的指导下成长，或许楚无殇已然能够成就神将之境了。只可惜，楚风再也无法看到了。

　　楚无殇惊才绝艳，不但长得丰神俊朗，更是村里打猎的主力。以往村子里不敢深入的地区，在他的带领下可以肆意探索。更是捕获了诸多圣境的灵兽，留在村中为乡亲们洗礼。

　　一时间，他俨然成为了村里的领袖，便是一些老人，也对他恭敬不已，但他却从不倨傲。遇到同辈平辈交之，遇到老者以礼待之，颇受邻里的爱戴。



　　然而，有一件事却成为了他心中一个不可化解的心结。他想知道，他的父亲去哪了？为何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听村里人，听母亲，甚至是爷爷奶奶提起过。

　　他曾经不断地追问过映晓晓，可每当他问道楚风之时，映晓晓总是迷茫的摇摇头。可是不知为何，眼角却是不住地流下泪水。

　　每到此时，楚无殇便会闭口不提，他很想知道关于楚风的一切，可他又不想看到母亲的悲伤。

　　而后，他便去问向了王静与楚致远。然而，楚致远与王静修为太低了，他们忘记的更彻底，甚至一度开口互相问道：“我们以前有过孩子吗？”

　　王静认真的思索着，随后看了眼楚无殇，继而转头看了看楚致远：“我记得没错的话，晓晓好像就是我们的亲闺女吧？难道她是被哪个负心汉抛弃了？不应该啊，我们一直在晓晓身边。”

　　楚无殇扯了扯嘴角，却是无意间看到了角落中放置的一个木雕。他走向前去，拿起木雕，仔细的看着那个男子。

　　冥冥之中，他似乎对这个木雕所刻之人有着一股亲近，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因为，木雕上曾经的字，早在十多年前，便被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抹平。

　　而那个时候，正是楚风再无力抵抗之时，他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除。恍若世间从未出现过他这个人一般，世人不想不念，曾经的痕迹烟消云散，从茫茫岁月长河之中消失身影。

　　“爷爷，奶奶，这个无脸木雕，刻的是谁啊？”楚无殇拿着木雕，望向王静。

　　王静看着楚无殇手中的木雕，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木雕啊？以前，我好像也没有见过。”

　　楚致远饮了口茶，看着脚下平滑的地面，良久方才装腔作势地开口道：“无殇啊，而今天地大道孱弱，诸天万界大环境一日不如一日，而外界还有大敌所在，可莫要松懈了修行啊。你看，你一个大好男儿，却还不是你娘一合之敌，这说出去不觉得羞愧吗？”

　　楚无殇闻言，捂脸无奈称是，随后迈步出门准备修行，就在出门之后，他突然转头对着楚致远开口道：“爷爷，你现在可不是我一合之敌哦。”

　　“滚，你个臭小子，和你爹一样气人。”楚致远当即笑骂道，却忽而一阵恍惚：“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和你爹一样？”

　　楚无殇看着爷爷的怪异表现，心中默默记下，却不再言语。他转身走了，缓缓的向村中心之地走去。而今，此地已筑起了高楼，只是楚风所在之地却被人忽略。高楼之间莫名的空出了一片地方，但却从未有人有所疑惑，仿佛一切都该当如此。

　　楚无殇走到此地，他从楚风的面前走过，但他却看不到楚风，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只是空地。父子相遇不过咫尺，但这咫尺之间，却恍若天涯相隔。

　　楚无殇本是打算走过此地，却忽的感到一阵血脉颤动，可自身又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仔细地探寻了此地，奈何，他的修为终究还是太低了，任凭他如何催动神念，却连楚风的一根发丝都难以发现。而楚风的身旁，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那些他曾刻下的木雕。

　　在他的身旁，他和映晓晓，周曦，还有父母紧紧地挨着。而映晓晓的小腹，还有着微微的凸起，其中仿佛孕育着一道生命。

　　当即，楚无殇皱眉远去，这种莫名的血脉颤动，还有那心中的慌乱令他很不舒适。他总算明白，为何母亲不再愿意走到此地，他常常看到母亲走到此地之后，便会不禁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最大的痛，亦不过相思相望不相亲。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并非不能言及想你，而是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一如那同根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一如那星辰之间，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终于，楚无殇走远了，他在心底开口，以后也再不会走到此地，以免乱了道心......

　　就此此时，楚风的身上时隔数十年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的身躯之上荡出无尽的道韵波动，那是人道绝巅的伟力，是大宇与究极双道果的倾力迸发。

　　天地震荡，撕裂风云，诸天万界无数生灵骤然抬头，他们的双眸中闪过了诧异，闪过了不解。

　　村中，楚无殇忽然步伐颤抖，他的身躯都在不停的颤栗。那是一股令他神魂震荡的气息，是来自血脉之中的亲情。纵然二十年来从未见过，但却在第一时间感受到，那是自己的父亲！

　　同一时刻，映晓晓化作长虹出现在了楚风面前，她的双目满是泪水，她想起来了，什么都记起来了。是楚风，这数十年来，楚风一直在悟道，他一直都孤独的留在这里，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

　　难怪，难怪她会每每走到此地，便会不住泪流，心如刀绞。她看着眼前散发着强横威压的楚风，身躯颤抖的向前慢慢挪着。

　　终于，她到了楚风的身旁，她一如当年挖出楚风一般，将臻首靠在他的胸口。她还记得，她与楚风曾在晚风中约定：“在岁月中望着楚风远去征战，直至他凯旋而归，斩灭不详，将她从岁月长河中复活。”

　　她哭了，她望着楚风那紧闭的双目，轻抚着他的面庞，哭的肝肠寸断。

　　此时，王静与楚致远亦是来到了此地，他们无法靠近，只能坐靠在一旁的树下，远远地望着楚风。王静哭的死去活来，数十年了，她竟然记不得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她的寿元已经不多了......

　　楚致远亦是老泪纵横：“去你妈的老天爷啊，为什么对我们这一家这么不公？我们只不过是想平凡的度过一生而已，你为何这么不开眼!”

　　下一瞬，楚风的身躯有了一阵颤动，映晓晓慌忙整理妆容，拭去泪水，更是不断地在脸颊上调整着笑容。直至回到，当年那般浅浅的笑容后，她才满意的点点头。她的楚风哥哥回来了，她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他！

　　果不其然，缓缓地，楚风睁开了双目，他数十年未曾移动的身躯颤动了起来，而后站起身，将目光扫向诸天万界。

　　无形无相界中，一道苍老之音恍若冥冥之中开口一般，影响着失去神智的楚风：“踏仙道者，灭人欲，存天理，只随大道。凡尘种种皆为枷锁，须斩断，方可领悟仙道无情，踏足登仙。”

　　楚风的神智一阵迷茫，哪怕他处于极度的愤怒中，可还是受到了影响。缓缓的，他开口道：“段枷锁，成仙道！”

　　此时，映晓晓已带着最美的笑容扑到了楚风的怀中，一如当年一般，洁白的藕臂环抱着楚风的腰间。将臻首深深埋在楚风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她笑的是那么甜，是那么满足，没有丝毫的委屈与不满，有的只有无尽的幸福。

　　而后，她双目微眯，准备甜甜的开口叫一声“楚风哥哥”。心中所想，便是随后所动，果然，她看到楚风双目不在迸发精光之后，高兴地开口道：“楚风......”

　　“不！孩子你在做什么！”王静双目圆睁，惊恐万分地尖叫道。她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做了场噩梦。

　　她看到了，楚风的一只手迸发着令人窒息的神威，穿透了映晓晓的身躯，震碎了映晓晓的心脏。

　　而此时，映晓晓竟还是嘴角带笑，忍着剧痛，在生机散尽前说出了一声：“哥哥”。

　　当即，楚无殇震怒，他一身修为骤然爆发，便是向着楚风冲去。他要问清楚，为什么，这个不负责任男人，凭什么数十年让母亲独自一人。凭什么对这么爱他的母亲狠下毒手，他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孩子不要！快回来，楚风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出现了大问题！”楚致远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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