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沐青雪第一次管了件闲事儿

钱睿都走出两步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人竟然开口了：“也罢，我随你去一趟吧”。说完也不理会着恼的钱睿，兀自往前就走。他看似步履沉稳，速度却不慢，那颀长的背影犹如雪中松柏一般高洁挺拔。
  钱睿和寻来相助的男子到了叶俊等人打架的地方，几人竟然还没结束，黑暗中无人喊叫但是拳头到肉的声音很是清晰。
  钱睿寻来的这男子又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得安静的夜色中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我是沐青雪，你们想一起去惩戒堂吗”？
  这声音一起，所有暗夜里的人都是一呆，几息之后，终是有人开口说道：“叶俊，这次就便宜你了”。只听叶俊仍旧是不慌不忙懒懒的语气答道：“李贵田，你若不珍惜你的门牙，小爷奉陪你到底”。几人瞬间在夜色中散去。
  钱睿冲过来，一把拉住叶俊，一叠声问道：“你怎么样？可受伤了？快回儒舍我帮你看看”。叶俊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事儿，智恒很机灵嘛，还知道去搬救兵，孺子可教，谨记，以后但凡遇见同类情况你都要这么做。别害我分心”。
  二人欲走，叶俊却又拽住钱睿，一起回身。叶俊抱拳深施一礼，说道：“此次多谢沐学兄了，请受我二人一礼”。那道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客气：“叫叶俊是吧？我不喜欢惹事的人，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叶俊一愣，随即一笑，答道：“看来不喜欢我的人挺多呀！劳学兄费心了，叶俊会好自为之的。告辞”。
  等叶俊和钱睿走得背影都看不见了，沐青雪站在原地半晌，仰头望了望暗无星月的天空，人前从来不笑的沐青雪，在无人看见的这夜色里倒是牵起唇角笑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叶俊？打架倒是挺厉害的嘛”！
  话说沐青雪是谁？估计整个麒麟书院没有人不认识他！就算不认识他本人，可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他是山长的关门弟子，是麒麟书院的骄傲和名牌，他是个传说。他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只等过两年春天下场参加会试，如无意外必会金榜题名。所以，他是麒麟书院每月月考大红榜上永远的第一名。就算叶俊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关于沐青雪他还是知道的。
  叶俊和沐青雪在书院的藏书楼里，两人还见过一次，那就是人如其名的一个人，质若青松，冷若冰霜，貌若初雪。好是好，可是叶俊看见此人的时候就觉得冷，所以丝毫未生出攀附的念头。他觉得他能拥有钱睿和秦汉这两个如太阳般温暖的朋友，已经是极其幸运了。他不贪心的。
  等钱睿和叶俊一起回到儒舍的时候，秦汉都已然睡着了。钱睿扶着叶俊进了屋子，又掏出火折子点起了油灯，将叶俊拉到灯下仔细瞧起来。
  叶俊鼻青脸肿的，见钱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赶忙说道：“不要紧，也就看着严重，是因为那群人忒心黑，就只往脸上招呼，打人不打脸都不知道，讲不讲职业道德啊！你不知道，他们几个更惨，我敢保证他们都比我伤重”。
  钱睿一言不发，自己也不知为何，看见叶俊伤成这样，心里一直流窜着一股无名火。他不甚温柔地将叶俊按在椅子上，说道：“你且等等，我回我屋取药来”。叶俊急忙拉住他，说道：“你手脚轻些，别吵醒了茂行哥，他若醒来，又一个人跟着为我操心，何必呢”。钱睿点点头应下。
  钱睿在灯下细细地给叶俊的脸上涂药，只觉指腹下叶俊的皮肤格外细腻柔软，略带婴儿肥的脸上在油灯的映照下，有许多细细小小的可爱绒毛。二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彼此呼吸可闻，钱睿的心中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看叶俊的脸被伤成这般，他莫名有些心疼，第一次生了找李贵田打一架的欲望。
  等脸上的伤都涂好了药，得有晚上十一点了，二人都赶忙睡下，这一夜叶俊睡得很不好，伤口抹了药也是很疼的。是以第二天晨跑都间断了。
  大早上，凛冽寒风中，钱睿脸色极为不好地对秦汉道：“今天大概贤俊起不来了，咱们不用等他了，跑步去吧”。秦汉诧异：“你确定？除去下大雨，贤俊可一天都未落下过晨跑”。钱睿觉得自己也是心情很不美丽，懒得与秦汉多说，只道：“一会儿你见到他了自然就知道了”。说完率先沿着小路跑下去。
  等早饭时间秦汉见到叶俊的时候，当真是吓了一跳，一通关怀和同仇敌忾那是少不了的，自是不必细说。
  等午饭时分叶俊三人和李贵田四人两伙人在饭堂再次狭路相逢时，钱睿简直惊呆了，不止钱睿惊呆了，在饭堂里的全员都惊呆了。李贵田一行四人，有两个拄着拐杖、一个面目青肿眼睛只余一条缝、一个折了鼻梁子且缺了一颗门牙……饭堂里先是短暂的安静，继而爆发出轰然大笑。
  钱睿心中后知后觉地对叶俊升起一股以前不曾有的崇拜，之前听他说他把李贵田四人揍得很惨他根本不信，毕竟不是谁都能以一敌四的，又是在那种猝不及防的黑暗中。但是，现在他信了，叶俊的伤对比这四人的伤，唉~~~还是亲眼看见亲身感受到的更加强烈。他觉得此时的叶俊简直就是完美无损的。

  叶俊很嚣张，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说道：“很明显，昨晚和我不小心撞在一起的就是你们四个咯”。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李贵田走到叶俊的面前站定，恶狠狠地盯着他，叶俊不急不慌道：“怎么？还想继续”？秦汉和钱睿赶忙站到叶俊的一左一右，李贵田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但看饭堂所有人都看着他，终究没再说话，转身走开。
  端着饭碗欲在后门悄悄离开的沐青雪目光望着叶俊的方位稍稍驻足，接着一抿唇转身离开。
  叶俊在这麒麟书院也算是一战成名。他稳稳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钱睿、秦汉、杜子詹以及“丙字班”的同窗，甚至闫淙等几个平时关系比较疏远的开远县的老乡都一起过来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儿啊？说来听听嘛”“昨晚上吗？难道是在我睡觉之后”“这次李贵田是踢到了铁板”“真的以一敌四吗我滴乖乖”“你这小白脸的瘦模样竟然如此暴力”“呀真是人不可貌相”……
  沐青雪进了山长的小院子才发现，此时的山长院子里先生们竟然也在议论此事。诸位先生见沐青雪来了，赶忙招手叫他过去，“丙字班”的主讲师孙先生尤为八卦，率先问道：“青雪快给讲讲，听说昨晚这件精彩的事儿里你也有参与”？
  沐青雪眉毛一跳，不得不恭谨地答道：“回孙先生，学生是被那钱睿拉去劝架的，我一到，他们几个立刻就散了。当时太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山长示意沐青雪坐下，笑着道：“难为你这清冷的性子竟然肯出面，看来为师平日对你的劝诫你都有听进去，甚好甚好”。
  沐青雪道：“也不完全是因为您的劝诫，学生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打架的，有些好奇罢了。刚才在饭堂，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虽说叶俊是以一敌四，可是那四人都被虐得相当凄惨，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孙先生对主管惩戒堂的马先生道：“你也不管管吗？之前李贵田嚣张跋扈，收拾了多少学弟？如今他被打了如何肯善罢甘休啊，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马先生老神在在地喝口茶，说道：“孩子们的事儿就得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大人不用掺和，否则适得其反。十几岁的少年们打打架，这叫活力四射，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得让他们的热情有个出处，何必过于拘着他们？
  更何况，之前李贵田罕有敌手，以至于平日行事十分嚣张，如今突然来了个叶俊，就不惯他这毛病，李贵田接下来会怎么做我倒是期待起来。接下来他怎么做直接决定着这人还有救没有救，虽然以暴制暴也不是个好法子，可是，万一在李贵田这里奏效呢？我很看好叶俊这小子。
  少年人们打打架、吵吵嘴、踢踢球，这书院才真是越发像个书院了，有意思啊有意思。书院黑榜第一人竟然换人了”！
  沐青雪满额黑线，心中竟然开始反思自己：“自己这些年是否过得太无趣了！？自己也不过才十八岁啊！提前过得像个五十八岁的是不是不太好”？！
  山长对“丙字班”主讲师孙先生道：“叶俊在你班里成绩如何”？孙先生摸着自己的短髯笑道：“叶俊可是个踏实的好孩子，十一岁才开始读书，是开远县童生试的第二十名，来了麒麟书院后，每次月考都有进步，难得的不是他进步如飞，而是他一直在前进的路上。若我猜得不错，这年后第一次月考之后，我这里就留不住他了”。
  山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如此看来此子心性不俗，等他进了乙字班，咱们需对他着重培养几分。允文允武，保不齐这以后又是一个麒麟书院的名牌人物”。几位先生都附和地点点头。
  叶俊可不知道，他因为和李贵田打了一场架，倒是在先生们跟前挂上了号！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时间若流水，叶俊等人很快就要迎来麒麟书院在新的一年里的第一次月考。
  考试前一天，书院里给改善了伙食，叶俊、钱睿、秦汉、闫淙、杜子詹、孙岚山、徐博苗几个都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在叶俊的带动下，几人此时是完全摒弃了食不言寝不语了。听着吧，整个饭堂就他们几个这一桌叽叽喳喳的，完全不顾别人，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还气走了几桌年长的儒生。
  话说，自从叶俊一战成名后，闫淙、孙岚山和徐博苗这三个昔日疏远的老乡倒是与叶俊慢慢走近了。都是少年人嘛，这想法什么的，倒是也不用仔细推敲。叶俊是那种比较被动的人，对于主动示好的一向也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时候叶俊也挺骄傲的，看看，闫淙、杜子詹、孙岚山、徐博苗、秦汉这开远县的前五名竟然都愿意与自己这个二十名的吊车尾的人亲近走动。这真是一件稀罕事儿！难道自己这就是那所谓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闫淙道：“贤俊，你这次可要努力，考好了可以进乙字班，还能换好的儒舍”。叶俊道：“努力考好这是必须的，乙字班是一定要进的，不过我的儒舍我都住习惯了，还是不换了”。叶俊心中暗道：“谁的儒舍都没有我的儒舍好”。

  徐博苗出身农家，为人很是憨厚，他将自己的鸡腿直接夹到了叶俊的餐盘里，笑呵呵说道：“我们都在乙字班等你，贤俊，你明天平常心，不要紧张，我们相信你的实力”。
  叶俊心中感动，端起自己的汤碗，对着大家笑得很是明亮耀眼，说道：“来，以汤代酒，咱们碰一下，祝大家明天考试都是进步的”。钱睿十分嫌弃地道：“什么以汤代酒？原本觉得以茶代酒就够过分的了，你这什么玩意儿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嘴里说得很嫌弃，可倒是痛快地端起碗与众人碰了一下。众位少年都喝了一口汤，互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至于当初闫淙和秦汉曾经发生口角的事儿，大家都是少年人，小男子汉，谁还会记得那些啊？早被抛到了脑后。几人都是从开远县考过来的，都是有实力的，所以这里哪有愚人？！如今大家都聚在一处，不过就是因为叶俊的个人魅力，大家都想和叶俊这般努力、上进、勇敢、正直的人做朋友，仅此而已。
  转过天来就是考试，对于叶俊来说，这种考试SOEASY。他背了那么多孙先生的讲义、默写了那么多优秀考卷、自己也是每天研学苦读，若是连个月考也考不好，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所以说，上天眷顾的都是准备好的人。
  真下过功夫了，肚子里有了真材实料，永远不会害怕考试。像叶俊这般努力的人，反而更害怕没有月考，没有月考他怎么能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否有进步，学习的方向和方法是否正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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