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昔1

一帘疏影，月在花梢。

        月光照耀着青窗，撒下一地荒凉。昏黄的灯光下，芸娘在收拾丈夫生前的东西，为丈夫立衣冠冢。几件破旧的衣服，一条大红绸便是丈夫生前所有东西了，这条大红绸还是成亲时候戴的呢。看着旧物，芸娘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

        其实，芸娘出生在大户人家，从小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但在她16岁那年，命运便开始发生扭转。那年夏天，莲花池旁，岸边小亭，她坐在那里看荷花，忽有一书生在旁附近吹着清笛，笛声悠扬，她忍不住过去看看，见那书生眉目俊秀，衣着整齐干净，不由得心动，那书生见姑娘来，便开始吟咏情诗，姑娘害羞，便用杨柳遮住面容……“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芸娘的心彻底被打动，少女的心啊，总是那么容易悸动，就像雨后的春笋，止不住的往外冒。

        那次之后，书生答应她会上门提亲，娶她进门。可芸娘父亲却不答应，他觉得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没钱没权的，女儿跟了他，只会给家里丢脸，说什么也不答应。可芸娘心意已决，她脾气倔，说此生非书生不嫁，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她闹脾气，绝食，可是最后都没用。

        书生收买了府里几个丫头，送书信寄与芸娘，想劝芸娘与他私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首首情诗下来，芸娘愈发激动，恨不得现在就与他远赴天涯海角，随他浪迹天涯”。于是，当晚，芸娘便于这书生私奔了，在当时芸娘看来这是她第一次敢于去对抗父亲，捍卫自己的爱情。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刚开始书生还会同她甜言蜜语，夫妻恩爱。书生承诺等他金榜题名定会三书六礼风风光光娶她进门，她信了，闲暇时总会梦到这种场景，她会为婚服的花纹，款式而烦恼，她想着，以后婚服襄几颗珍珠好呢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而之后书生本性渐渐显露，他让芸娘变卖首饰，刚开始还会哄着，后来芸娘不给，他便拳打脚踢，将芸娘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簪子都卖了。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从前的芸娘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现在呢她从一个爱幻想的少女变成一个枯槁的妇女，每天计算着柴米油盐，还要被丈夫打骂，她受够了！她要逃，她要回家，既入穷巷，便该及时回头。她趁着书生不在，便逃了出去，她要回家

        历经艰辛，她最终借着卖瓜人的车逃回了家。她望着府前的几个石狮，犹豫了一下，想敲门却又没有勇气，她便在家门口的角落等着买菜的仆人归来。

        秋月！她以前丫鬟，她兴奋跑上前去，秋月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怎么……”是了，从前那么爱打扮注重妆容的小姐，现在头上什么钗饰也没有，头发都是油油的，衣服也很破旧，脸上还有灰，秋月见自家小姐成这样，忍不住哭了起来，而芸娘一路上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小姐，奴婢先带你清洗一番，在与你说说你走之后府上的变化吧”秋月抽泣的说。

        这次回府，秋月带着她绕着别人走，特地走那种偏僻的小路，再给芸娘找一些干净衣裳，等芸娘收拾好了以后在问及母亲在哪的时候，秋月刷的一把哭起来了“夫人她，去了”芸娘拉着她的手“什么时候，怎么可能，不可能”芸娘越说越哽咽，她不能接受，母亲是她在府里唯一的依靠了。

        傍晚，老爷回来，他看到芸娘回来，很是不满，愤然道“当初既然要离开，今日就不必回来，我张家没你这样的女儿！”是了，老爷视脸面最重要，哪怕是亲生女儿的性命，他也可以不在意。“秋月，拿点钱财，送小姐出府，自此之后我再无这个女儿！”

        “等等，在离开之前，我能不能去祭拜一下我的母亲。”芸娘向着父亲跪下去“我知道我不孝，但能不能让我去看看母亲。”“你去吧，别在回来了，秋月，带她去她母亲坟前”

        “秋月，说实话，母亲这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走呢？是不是因为我……”她说不下去了

        “小姐，这不全是你的错，自那日你走后，夫人急火攻心病倒了，但老爷并不关心，当时府里有又多了几个美妾，老爷就只顾着与新欢作乐，根本不去关心夫人的死活，甚至夫人死后，他还在作乐，至于那几个姨娘，更是过分，趁着夫人生病，架空夫人的权利，夫人最后真是伤透了心。”秋月愤慨道。

        “秋月，她们是不是趁着母亲走后的哪些天欺负打压你们，要不然买菜这活怎么突然就你干了”她望向秋月，将手里的钱都给了秋月，秋月不要，“你现在处境困难，就算你不要，你的家人呢，你弟弟还年幼，拿着吧，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说罢，芸娘对母亲坟前又拜了三拜“就算母亲在世，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

        “好了，我们主仆缘分就到此结束了，好好保重，秋月。”

        “小姐，好好珍重啊”

        与秋月分离后，芸娘进入了一片森林，她想在这个无人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没有人会知道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因为我死了而难过”她想把自己埋进坑，不需要棺材，也不需要草席，她觉得自己是个烂人，活该在泥土里烂掉，活该被腐蚀，与黑暗相伴，与蛇虫鼠蚁一窝……

        这时，芸娘才18……但她什么也没有了。没有贞洁，没有家人，没有人爱，天地之大，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呢？谁会接受一个没有贞洁，害死自己母亲，连自己父亲嫌弃的贱人呢，不，比贱人还烂，她觉得自己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远烂着

        她挖好坑，躺下去，又用已鲜血淋漓的手将自己埋葬，“我这种人，埋在黑暗里最好，阳光只会暴露我的肮脏“

        “姑娘，何苦想不开呢？”一大汉走来，挡住了原本就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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