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却也难以忘记

　　凯奥丝沉默地举起长剑。
　　她知道，自己如果仅仅作为“灾难魔女”，甚至连被祂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她正好在此前向别人介绍过祂。
　　远古太阳神座下时天使，渎神者阿蒙。
　　很难以言语描述站在肆无忌惮，全面绽放神话生物威势的渎神者面前的感受。
　　乌鸦仅仅是歪着头，却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你。你的一切似乎都将被夺走，时间，命运，人格，思想，力量。
　　……神话生物形态？但那不是时之虫吗……乌鸦形态也……
　　长剑上亮起血光，萧瑟的杀气满溢而出，气息反过来压制住了乌鸦。
　　……要在这里打一架吗。
　　凯奥丝的心中划过了无数种情况的预演。
　　单纯论破坏力，位格，凯奥丝理论上都高于阿蒙。但事实上，存在无数缺陷的凯奥丝，在面对最擅长玩弄规则，利用漏洞，亵渎神明的渎神者手下，未必能占到好处。
　　但真交手起来，即使菲尼克斯不插手，她也有两成胜算。
　　……一切都听从菲尼克斯的吧。等待菲尼克斯的指示。
　　但菲尼克斯还没有说话，阿蒙先做出了额外的举动。
　　“哟。”
　　乌鸦瞬间溃散成片片黑羽，在半空中编制成人形——凯奥丝隐约注意到了闪烁着灵性光芒的聚合体——随后，古典魔法师袍，尖顶软帽，单片眼镜等物品凭空出现，盖住了那个消瘦的青年。
　　“老朋友，还有这位小朋友，见到熟人至于如此剑拔弩张吗？”
　　祂嘴角含着笑意，以流利的中文如此说道。
　　凯奥丝没有任何动作。她仍举着剑，以最警惕，最细致的态度观察着局势，寻找可能的破局点。
　　“好了，凯奥丝，放下剑，让我和祂聊聊。”
　　终于，菲尼克斯的声音在凯奥丝耳畔响起。
　　明明是两人之间的心理沟通，阿蒙却仿佛听到了一样，含笑点头向她们致意。
　　……在贝克兰德，一见面便直接杀死。
　　……在神弃之地，却露出了老友相逢的神态，甚至阿蒙还会说中文。
　　是相互惺惺作态，还是真的存在什么七神不能知道的谋划？
　　凯奥丝微微点头，闭上眼睛，将身体控制权交给菲尼克斯。
　　“咳咳。”
　　菲尼克斯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了阿蒙所熟悉的，灿烂到极致，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热烈笑容。
　　“那当然不至于。阿蒙，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不会阻拦我吧？”
　　“萨林格斯惹上你可真是不幸。”阿蒙叹息一声，为死神受到的灾难而感到真切的哀伤，“你盯上的猎物没有能逃脱的。”
　　“你想偷的东西也没有偷不走的。”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菲尼克斯笑的似乎在怒放。
　　“那几样关键的东西，你应该偷走，或者准备好偷走了吧？”
　　“当然。”
　　阿蒙毫不犹豫地回答，“偷走了隐匿贤者的部分权柄后，没有人能发现我做了些什么。”
　　是的，连最细致的最深沉的操局者都不会知晓祂真正的目的。
　　只有这个疯到没人信的家伙才知道。
　　隐匿贤者……除了被外神侵蚀外，还被人偷走了权柄？
　　凯奥丝在心中默默思量。
　　“那可太好了。”
　　菲尼克斯仍然在笑，“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或者我那个序列1的分身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吗？”
　　“违反皇帝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哦？”
　　祂笑着，最鲜艳的血红开始向剑上流动。
　　“当然不会，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可是向你效忠过的大公。”
　　阿蒙嘴角敲起，似乎在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多么可怜的萨林格斯，会被一位弑君之君记恨两千年——”
　　“——而我是来帮助你的。”
　　————
　　“你一直盯着每一座城邦，所以你比我更清楚死神伸出的手？”
　　阿蒙只是勾了勾嘴角，不见笑意。
　　“呵，不愧是你。”
　　似乎察觉了些什么，又似乎只是觉得倦了。菲尼克斯停下了问题。
　　“那么，那家伙确实躲在这里？”
　　“不错。”
　　阿蒙笑着说，“但这里留下了数十个通向灵界，冥界的通道，即使是我，也没有彻底搞清楚每个所对应的。”
　　“也就是说，要见面就杀掉，否则祂会跑掉？在我手中逃掉？”
　　“不会逃走，你盯上的猎物不可能逃走。”
　　阿蒙仍笑意盈盈，“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吧？”
　　以这种形态，以这种状态燃烧，以撕裂的灵魂抵抗污染，以被消磨的意志克制住对“凯奥丝”杀戮的欲望。
　　即使重新点燃了火，用上了两千年的一切准备，也只是饮鸩止渴。
　　“够用。不需要你担心。你这家伙还是想想梅迪奇那个火锅吧。”
　　菲尼克斯咧嘴，狂躁的杀意却格外克制。
　　“我会把萨林格斯交给她解决，这样的话，你就能找到出手的机会了。”
　　“真是虚伪啊，我的皇帝。”
　　尽管这么说着，阿蒙还是走在了凯奥丝身前，为其带路。
　　凯奥丝接管着重新归属于自己的身体，眼神淡漠。
　　“介绍一下，小朋友，我叫阿蒙哦。”
　　阿蒙回过头，笑的眼角弯弯。
　　“……凯奥丝·卡特。”
　　凯奥丝回应道。
　　“你可真是无趣，和祂们都差不多。”
　　阿蒙的眼神突然飘忽不定，祂脚下，以及凯奥丝脚下的空间也变得飘忽不定。
　　仅仅几步，祂们就来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黑暗之地。
　　“……要来一根吗？”
　　莫名其妙地，阿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香烟。
　　“……不用，谢谢，我不抽烟。”
　　凯奥丝平静地说道。
　　烟会摧毁人的身体，让人形成依赖性。也许她在某个幼稚的时候觉得抽烟是件很帅的，很叛逆的事，但那种时候早就过去了。
　　况且阿蒙说不定往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菲尼克斯事实上也并没有放松对阿蒙的警惕。
　　“真可惜。”
　　阿蒙叹了口气，那支烟消失了。
　　祂为什么不抽？真的动了手脚？欺诈师不会留下如此愚蠢和明显的漏洞。毕竟一般来说，问别人抽不抽烟，就是自己想抽的意思。
　　凯奥丝并没有因此做出任何举动，她只是等待着阿蒙接下来的动静。
　　——这里已经是死神的居所了。
　　“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抽烟？”
　　阿蒙却主动挑起话题，渎神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怀念。
　　“总有一些朋友，难以摆脱。”
　　“却也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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