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里世界：审判法庭（四）

但是如何前往维德区的莱蒙德斯家，这成了一个难题。

        毕竟他们身无分文，还是被排斥的外国人，在这种举步维艰的情况下，想要调查线索可谓是难上加难。

        “我有一个主意，”路安思索道，“我看刚刚那个高个女人对你的态度好像还不错，你要不出卖一下色相，向她借点钱？”

        楚越忍不住笑了：“哪里有必要这样，不过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路安心安理得地点点头：“那就看你表演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过了两条街区，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那个女人高挑的身影。

        高个女人看到他们，表情似乎有些不爽，但楚越仍是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向她走了过去。

        “这位女士，可否请您抽出一点时间，来和我们聊一聊呢？”

        她冷笑一声：“你们还是去找埃尔维尔斯了，对吧？我告诉过你们不要掺和这件事的。”

        楚越坦率地承认了：“没错，我们的确去找他了，而且我们还需要您的帮忙。”

        看着女人骤然变得不善的目光，楚越微微一笑：“不过，我想帮我们的忙，对您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哦？”女人微微抬起下巴，“你倒是说说看。”

        “这次凶杀案并不简单，您可能以为这只是一个非公民对另外一个非公民的谋杀，但通过我的调查，我发现那位非公民根本没有杀人。”

        女人冷冷道：“那又如何？他杀没杀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越有条不紊地说：“您可以仔细想一想，如果他没有杀人，那么人为什么会死在埃尔维尔斯家？那位非公民又为什么会入狱？埃尔维尔斯欲盖弥彰的到底是什么呢？”

        女人皱了皱眉，收起了不善的目光，冷笑道：“那只蠢猪，倒是的确干得出这种事。”

        楚越继续说：“所以抛却政治立场，这件事的本质，实际上是上位者凭借权势对无辜之人的欺压。如果我们向世人揭露这位位高权重的人丑恶的嘴脸，自然会唤起人民心中对正义的追求，想必他的威信和地位会一落千丈，到时候，我想您或多或少一定能从中获利。”

        女人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知道我会获利？”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楚越微笑道，“因为看得出，他的社会地位非凡，但能有资格看不起他的人，想必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况且出于情绪价值，揭露他的丑恶嘴脸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女人似乎还有些犹豫的样子，楚越却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如果您担心您的利益因此受损，那完全是多余的，凭我们的力量，想要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对非公民的偏见，根本不可能。”

        “你也知道不可能？”女人惊讶道，“那你们还白费什么力气？”

        “我们国家有一句古话——知其不可而为之，”楚越轻笑一声，“或许在你们眼里，这是一种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但这是我们国家许多人赖以生存的精神内涵，更是我们终其一生去追求的境界。”

        女人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但她的笑声中却没有多少嘲讽的意味。

        笑完过后，她看着楚越，扬起了嘴角：“亲爱的，我很喜欢你，我叫卡娜，你们的忙，我帮了。”

        路安调侃地看了楚越一眼，楚越的笑容仍是不变：“我们想要前往维德区的莱蒙德斯家，希望能越快越好。”

        卡娜点点头，对正在干活的少年喊道：“亚历山大！马上收拾东西，尽快带着这两位先生前往维德区的莱蒙德斯家。”

        说完，她勾了勾嘴角：“我就只能帮你们到这了，能不能扳倒那头蠢货，就看你们自己了。”

        楚越微笑着点点头。

        -

        在前往莱蒙德斯家的路上，两人向亚历山大打探起了消息。

        “你跟伊万熟悉吗？”楚越问道。

        亚历山大摇摇头：“我只和他合作过一次，他和大家说的一样，不但有能力，而且性格还特别好，在我们非公民中算是比较有名的存在。”

        “那安德烈呢？”

        “安德烈？”亚历山大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没有听说过他。”

        “他就是这次案件的被害人，”路安叹了口气，“之前有发生过类似的凶杀案吗？”

        “也许有，”亚历山大苦涩地摇了摇头，“但是，之前的案子从来没有闹到过法庭上，您要知道，大多数主人并不把奴隶的命当回事。”

        楚越思索了一会，继续问道：“你印象中的埃尔维尔斯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亚历山大犹豫了。

        “别担心，”路安安慰道，“我们是外国人，不会告诉别人的。”

        亚历山大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他从来不把奴隶当人看。在他手下的奴隶，就没有不遭到过虐待的。我曾经也在他手下做过工……但是没多久我就实在是受不了了，要不是卡娜小姐还肯收留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楚越说：“虽然这么问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知道，他是如何虐待你们的。”

        亚历山大咽了咽口水，脸色竟然有些发白：“他……他是个变态，打骂都只是轻的，他喜欢年纪小的……”

        说到这，他浑身颤抖起来，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但路安和楚越都明白了他未说完的话语中隐藏着什么信息。

        一时间马车内陷入了沉默。

        半晌，亚历山大才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伊万一定是无辜的，他不是一个会杀人的人。”

        “但真的很抱歉，”他低下了头，声音苦涩，“我不能为他作证，如果我出面，那么我从此以后甚至连做奴隶的资格都没有了。”

        楚越点点头：“没关系，很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几人从正午时分坐着马车出发，直到下午五点，天边晚霞已至，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眼前依旧是一栋极为豪华的别墅，比起埃尔维尔斯的别墅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他与之交往的人都是同一阶级的人。

        亚历山大走下马车，对门口的守卫说：“请您报告莱蒙德斯先生，卡娜小姐让我来这里送货。”

        守卫点了点头，跑进了别墅里，过了一会，他走了出来，对亚历山大说：“你们进去吧。”

        亚历山大把马车开往别墅西侧的仓库附近，开始从马车上往下卸货。

        路安和楚越趁机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你们平时就是把货物送到这里吗？”楚越问。

        亚历山大放下箱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没错，这是莱蒙德斯先生家里指定的卸货地点，无论是谁来送货，都要把货物搬到这里来。”

        楚越突然走近仓库外，指着地上摆放着的盆栽，问：“这种百合花，除了莱蒙德斯家，附近还有吗？”

        ——莱蒙德斯好像非常钟爱这种百合花，花园里种得到处都是，就连仓库周围都摆满了这种花的盆栽。

        此时正是百合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百合花绿色的花瓣向后打着卷，红褐色的花蕊袅袅立于中央，被浓重的花粉压得羞涩地低下了头。

        路安看了看自己和楚越的身上，发现他们不知何时也沾上了这种花的花粉，暗红的颜色在日光下清晰可见，而且沾在衣服上之后根本无法轻易抹掉。

        亚历山大思索了一会，摇摇头：“好像没有，我只在莱蒙德斯先生家里见到过这种花。”

        “确实，”路安回忆道，“而且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这种颜色的百合。”

        楚越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平时运送的货物，差不多就是这些数量吗？”

        亚历山大摇摇头：“不，平时会比这多，今天是因为卡娜小姐让我送你们过来，我才把没有完全整理好的货物运过来的。”

        楚越笑了笑：“我明白了，谢谢。”

        路安看着楚越了然的表情，揶揄道：“大侦探，是不是有一道闪电从你脑海中打过去了？”

        “是啊，”楚越笑着说，“我还看到了真相的大门关闭又打开了。”

        路安刚想说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极为阴沉的声音。

        “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你们了，”埃尔维尔斯阴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矮胖男人穿着警察制度，另外一个瘦高男人西装革履，面色冷淡。

        “真巧，埃尔维尔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楚越微笑道。

        埃尔维尔斯跟身边的两个人耳语两句，他们脸色变了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充满敌意。

        “雅尼斯警长，”埃尔维尔斯冷冷道，“外国人应该是不允许随意跨区行动的吧？”

        “当然，”矮胖男人阴沉地说，“未经允许，从瓦尔区流窜到维德区，我想我有充分的理由将他们逮捕。”

        楚越笑了笑：“那您的意思是，只要得到允许就可以跨区行动了吧？真可惜，我们的确是得到了卡娜小姐的允许。”

        埃尔维尔斯低声咒骂了一声，正欲开口时，那个瘦高男人却突然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不过笑意并未达眼底。

        “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可否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呢？”

        路安暗想，原来这位瘦高男人就是莱蒙德斯，看来他要比另外两位更难对付一些。

        楚越点点头，彬彬有礼地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越过三人不善的目光，他和路安一起离开了莱蒙德斯的别墅。

        “被赶出来了啊，”出去以后，路安无奈道，“我们怎么回去？步行的话也太远了，而且马上就要到宵禁时间了。”

        楚越说：“先等亚历山大出来吧。”

        但很快，两人并没有等来亚历山大，反而看到了雅尼斯被警服包裹着的肥胖身影。

        他看到两人，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刚才真是冒犯了，既然你们得到了卡娜小姐的许可，那就是我们的客人了，莱蒙德斯先生请你们进屋聊一聊。”

        路安一脸真诚地说：“请您替我们感谢他的好意，他的善心简直如同司马昭之心，实在是让我们太感动了。”

        ——这个时候不欺负你没文化，简直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受到的教育。

        雅尼斯似乎也感觉到路安的语气不太对劲，奈何他听不懂典故，只好用堆满笑容的脸对着二人：“哪里哪里，请你们跟我走吧。”

        两人微笑着看着他，毫无反应。

        雅尼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以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下一秒，他突然拔出枪，对准了路安。

        “马上跟我走，”他冷冷地说，“否则我直接杀了你。”

        “这不太好吧，”路安摊了摊手，一脸疑惑道，“一个即将作为被告律师的人，死在了原告的证人手里——还是个身份显赫的警长，雅尼斯先生，您让群众怎么想呢？”

        雅尼斯死死咬着牙，肥胖的脸涨得通红，却迟迟扣不下扳机。

        趁着他心神摇曳之际，路安猛地向前一步，狠狠一拳抡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痛叫一声，手中的枪不受控制地飞到了空中，远远地落在了地上。

        “废物，”路安冷冷道，“不敢开枪就别拿枪指着别人。”

        雅尼斯捂着右手，用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正当他们僵持不定时，别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慢条斯理的掌声，随后，莱蒙德斯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我欣赏你的勇气，”莱蒙德斯慢慢地走了出来，对着路安微笑道，“但你选择与我们抗衡，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路安神色一变。

        ——从他的身后，快速涌现出了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莱蒙德斯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你说的很对，我们的确不能杀掉你们，相反，我们还会把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到律师台前，让你们亲手证明那个非公民的罪行。”

        “但不好意思，为了避免你们坏了我们的事，我只好以私闯民宅的罪名，先限制一下你们的自由了。不过放心，时候一到，你们的罪名自然会解除。”

        说完，他微笑着为他们让开了进入别墅的路。

        “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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