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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落水


一人踏月光而来,细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生出几分圣洁感来,他的身形清瘦,两侧宽袖垂下,看不清面上什么神情,大概是疑惑的。

        “与你何干?”季玲珑见是他,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你哪来的那些闲工夫管本宫的事情,难不成本宫还需向你汇报一声?”

        傅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说道:“无关,无需。”

        “你知晓便好,莫要多管闲事,不然小心惹祸上身。”

        或许是真的路过,又或许是被这话给威胁到了,傅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此地又只剩下季玲珑一人。

        约莫是夜太静的缘故,银辉洒下在河面映出鱼鳞般斑斓的光亮,远处晏饮丝竹管乐之声隐隐约约传来,凭白在此时落下几分缥缈。

        这儿有个湖心亭,季玲珑往前走了两步,又止住步子,她左右看了一眼,美眸微转,然后抬脚往湖边走去。

        略带些凉意的湖水浸湿了她的鞋袜,她却仿佛未曾有知觉一般,稍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往湖中走去。

        渐渐的,她的眼神开始放空,一心追随着湖中心的月影而去,她的裙摆变的沉重,只是嘴角笑意渐大,手指敲打着手中握着的银簪,等到身后传来入水的动静时,便猛然转身,将银簪刺入来人的心脏。

        “你……”面前人吃痛的跌倒在水中,面上露出惊惶,“你怎么……”

        “怎么什么?”季玲珑齐肩处已经被湖水沾湿,长发也披散下来,粘在后背和前胸,宛如一个水鬼,“井三公子,你倒是和本宫说说,此番是为何?”

        “为何?”井三冷哼一声,深喘着气将银簪拔了出来,然后踉跄着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季玲珑走来,“贵妃娘娘,你说这是为何呢?”

        “本宫不知。”他走一步,季玲珑便后退一步,面上的笑意未减,好似在与之嬉闹,渐渐地往湖中心而去,湖水淹没下颚。

        井三向来蛮横,早就对皇帝的这位后妃垂涎已久,此番出来,自然也是经过了皇后的默许,至于后面会发生一些什么,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了。

        与他姐姐一个模样,这井三也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只是皇后早些年还好些,是这些年身子败落了才导致的病样,至于这井三嘛,估摸着便是没得节制导致的。

        他佝偻着腰,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又抹了一下自己面上的水渍,许是酒水饮多了的缘故,说起话来没得个准头,“爷早就看上你了,今儿个你是跑不掉的。”

        “真的吗?”季玲珑一笑,眸中漾起水光来,循循善诱般的问道:“那方才过来的两个丫环也是来帮你找本宫的?”

        “那是自然,”井三又笑道:“你管她们做什么,别扯开话题,你今晚是逃不掉的。”

        他的心口被簪子刺了一下,况且刺的也不算浅,只是醉酒深了,借着月色也能窥见他面上不自然的红来,血迹自他胸前的衣裳处淌下,再在湖水中晕染开来。

        季玲珑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屏住呼吸扎进了水里。

        井三寻人不得,四处不见踪影,顿时便有些急躁起来,胡乱的泼打着湖面,眼眸瞪的血红,最后一个不慎间绊到湖底的一块大石上,朝前摔了下去。

        湖心的人影不断的挣扎着呼救,等到渐渐没了声息之时,湖岸边又有一人破水而出,季玲珑吐出一口水来,然后有些吃力的爬起来,她的手中握着那根银簪,方才被摔到了湖底,寻出来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

        想来皇后令亲弟做此番腌臜事也是不敢声张,指不定这井三的死还能多瞒下两天,可惜季玲珑却是想早些看见皇后的面色,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亲弟。

        猜几人的心思的确是不难,若是说今日井三的酒少喝了两口,只怕还要多费一番周折,但这人好赌好色也好酒,没有一样怕是活不成,故而今日丢了性命在此处。

        她躺在地上歇了口气,然后捂住唇轻咳了两声,再抬头时发现身前出现一道人影,吓得心脏飞快的跳了两下。

        “你找死!”

        季玲珑站起身来,拿银簪指向眼前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傅迟眉间紧锁,他方才其实就在不远处,见到季玲珑入水才过来,谁曾想偏生遇见井三醉醺醺的过来,然后才会碰见方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想做什么。”

        这人总是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的确是令人厌烦的紧,季玲珑银牙紧咬,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若是想死,本宫现在就满足你。”

        傅迟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想。”

        “那你可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傅迟往前一步,夺过她手中的银簪,力气之大将人也带的往前踉跄了一步,“那又如何?”

        此时夏日,季玲珑身上的衣裳本就算不得厚,还在水里过了一遭,曲线便毕露无疑,哪怕是在夜里,也着实晃眼。

        傅迟眸子微滞,不敢再看她,而是微垂下头,冷声道:“银簪还你,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走吧。”

        “笑话,”季玲珑几乎气急的将银簪夺过,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就不怕本宫回去了禀告皇上,然后诛你九族吗?”

        “贵妃娘娘若是告诉皇上,那臣也可以告诉皇上今日所发生之事。”

        “你觉得皇上会信你?”

        傅迟反问:“那贵妃娘娘觉得皇上会信你吗?”

        季玲珑一噎,的确,皇帝不会信她。

        “你为何要放本宫走,难道当真就不怕本宫报复吗?”

        风止住,湖面静的发黑。

        傅迟望着她,似乎是思考了一瞬,然后说道:“难道臣还能强留娘娘吗?”

        他的目光好似望着,又不敢真切的落下来,季玲珑朝他走近两步,忽然笑出来,“傅詹事~”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一直在笑着,声音不算大,却直直的往人耳朵里钻,“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

        季玲珑瞧着此人身体绷的紧直,又目光偏移,心中顿时起了恶念,将身子贴近他,仍旧是那副一人退一人进的场景。

        “你没碰过女人?”她的唇角勾起,银簪抵在了他的胸膛上,“那傅詹事想不想和本宫试试呢?”

        此话乃为虚的,季玲珑的眼神盯着他,若是面前人露出一个犹豫的神色来,她手里的簪子便会刺进去。

        傅迟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上,薄唇张了又张,眉间锁了一下又一下,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最后只冷声道:“贵妃娘娘还请慎言。”

        “真的吗?”季玲珑的指尖点在他的胸膛上,娇笑道:“傅詹事莫非是觉得本宫不够美?”

        她的头微仰着,红唇微微开合,眉间微蹙,眸里含起水光来,又有水珠自她发间滴落,好不可怜的模样,“真的吗……”

        她此时的模样印在了傅迟的眼中,只见他轻轻地抬手,然后覆上季玲珑的肩膀。

        季玲珑眸子微眯,冷笑声还未出口,便被推开一丈来远的地方,跌在地上,“你!”

        “贵妃娘娘请自重。”

        傅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季玲珑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愣愣的望着他离去的地方,直到起风时她打了一个寒颤,才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春杏是知晓她出来的,此时大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她回来,便取了件披风出来,本想着是担心她夜间寒凉,却在见到她时庆幸自己好歹还拿了件披风出来。

        主仆二人绕着小道去了淑妃的长信宫,昭阳宫实在是距太后的福寿宫有些距离,怕是被路过的人发现端倪。

        季玲珑中途便离席倒是也没给在场人多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反正这位主子总是这般,喜怒无常,也猜不出接下来要做个什么,没个准头。

        “问起来就说是在淑妃娘娘的长信宫歇了一会儿,”季玲珑对春杏道,而后换上一身稍厚实的衣裳,用干布巾将发间拭擦着,末了觉得不够,又道:“去取暖炉来。”

        宗衍是淑妃遣过来候着的,果然是如淑妃所说办事是个麻利的,不仅拿了暖炉来给季玲珑烘头发,还将换下来的湿外衣也在架子上晾了起来。

        季玲珑淡淡的觑了他一眼,待到发间半干时,从首饰盒里取出盒胭脂,挑了挑颜色,好不容易寻到个红些的用手沾了抹到唇上。

        “回去吧。”

        淑妃不一会儿也过来了,并肩与她走着,上下的打量了她几眼,然后说道:“我陪着你一块儿过去,总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

        “若是问起来,便是我与你在一块儿,总归是一前一后出去的,你在长信宫歇了一会儿我便来了,皇后他们问不出什么个端倪来。”

        淑妃也不知道此人是做了什么,只晓得恐怕又是什么要令那几位动怒的事情。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季玲珑似笑非笑的看她,最后还是住了声,只说道:“我把皇后的两个宫女给淹死了。”

        “原来是两个宫女,”淑妃却是被她这大喘气给吓到了,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你平日了发个火就能让一堆人吓破胆子,不过是两个宫女而已,倒是让你畏畏缩缩了。”

        “反正是暗地里做出来的,又不是同你上次般做的缺心眼子事儿,不怕,总能瞒下去,就算瞒不下去,皇上也会替你兜着这件事。”

        “你倒是会想。”季玲珑不再说话,只笑了笑,又轻咳了几声,继续走着。

        淑妃倒是还有许多话要说,关心起她的身子来,“你上次的风寒估计也还未好全乎,怎地这次又将自己给折腾成这样,再过几日往热河行宫去,你在平城好好修养,身子到底还是自己的。”

        宴会已经到了最后时候,坐上那些皇亲贵族有些已经喝的晕乎了起来,太后仍旧是高坐在上方,手里拈着佛珠,面上垂着眉毛却又提着笑,看起来还是怪。

        妙婕妤落座在贤妃之后,喂清婉公主喝着甜汤,面上表情温婉,倒真像是个贤良之人。

        “温贵妃何故此时才来,”皇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巡了一圈儿,继续面不改色的说道:“怎地衣裳还换了?”

        她心中有计量。

        季玲珑朝她笑了笑,抿了抿红艳艳的唇,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方才觉得有些闷热,便到淑妃的长信宫歇了会儿,却没想到再醒时寒气便下来了,生了些凉意,于是向淑妃借了身衣裳穿。”

        这话说的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皇后只点了点头,目光又放在淑妃身上,淑妃也如是说。

        “皇后娘娘,”季玲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然后晃着酒杯笑道:“太后娘娘的寿辰劳烦你操持了,果真是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真是令臣妾佩服。”

        话落,太后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手头的佛珠转了一下,然后落到皇后身上,没说什么,但其中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妙婕妤抬头,又侧首向清婉公主说了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清婉小公主便端了一盏甜汤过来,甜甜的唤道:“温娘娘喝汤。”

        这小娃娃有意思,这汤不给皇后也不给太后,偏生给了她这个贵妃,却又是小公主的一番心意,季玲珑摸了摸她的面颊,望着苍黎的方向一笑,说道:“好孩子,去给父皇。”

        “温娘娘教你,心中要时刻惦记着父皇的,孝道是要记牢。”

        温娘娘教了的话,一个做母妃的却没教,妙婕妤也没什么反应,仍旧是笑着,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

        清婉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端东西端不稳,到了苍黎那儿便没了力气,便坐在了那处,和苍策挨的近。

        这才是妙婕妤的意图,季玲珑倒是也不介意给她做个踏板。

        “秉皇上太后,”太后身边的赵姑姑慌张的过来,还带着孙公公,此时宴会上人已经快要散尽,只剩下些皇亲,“太后娘娘,湖里、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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