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采风上使 最高指示

上庸城内，原来的国主城占地豪阔，足有百余间房屋，历经三朝千年扩建整修，真是气势恢弘，虽然当时尚没有楼宇阁楼，但是房舍勾连栉比，曲径通幽，也足足令人眼晕。

        在城中心一个大明厅前，放着一个古色生香的大鼎，里面燃着青烟，夜风吹拂，烟雾袅袅飘散，直入高空。月明星稀，正是八月末的清秋天气，幽蓝地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好像蓝丝绒一般，浑然不觉这样静谧的夜晚，会充满上几许血腥杀气。

        时当三更，虽然夜色已深，但这明厅前面的小广场上却灯火通明，广场四周还有身着楚国军服的甲士环绕护卫，这些人是楚国占领上庸城的轻骑兵，身上都着皮甲，楚人身材颀长，虽然不甚肥壮，但看起来剽悍威猛。

        这些甲士站在这里，并没有佩戴剑矛，可以想见是礼仪性的。不过这样深夜，还有人来拜访这已繁华落尽的庸伯府城么？

        咿呀声中，明厅的三厢房门都被推了开来，一个身穿白袍，面容刚硬身材却有些臃肿的男子最先走了出来，如果仔细看，这人眼神冰寒，神情倨傲，他的白袍上面印着淡色的花纹，看上去布料柔顺之极，应该是名贵的很。

        这人紧走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头颅高高昂起，哼了一声：“道德总局有特使前来，这乃大周礼教之贵事，尔等在旁观瞻即可，不要妄自议论”。

        “少卿说的极是，我等楚蛮众人，正渴望沐浴天子教化，今日能得见总局的天使，自会诚意观摩”。这番文绉绉的谦让之词，并非出自一老态龙钟的冬烘先生之口，而是一个头戴高冠，身披霞帔的丽人之吻。

        如果曹宝老仙人在此，自然会认出，这人就是弹指间击杀庸国一鼎中阶高手巫扛鼎的楚国密使。此人自称乃侦刺团中人，在楚国莫敖手下行走。

        这高冠女子当日诱迫手段齐下，终于换得巴蜀两国反戈一击，将庸国全军斩草除根。大庸上自国伯，下到二公子皆被斩杀，只有大公子巫家霸早早投降了楚人，逃脱一劫。

        此女既然是扭转楚庸之战关键人物，现在又出没在上庸城内，陪伴这位大周派出的特使，显而易见，是掌握相当权柄的楚国关键人物，甚至可谓是楚国占领当局在上庸城的首脑。

        不过这些背景大周少卿毫无知晓，此人姓姬名妭，乃是大周权贵，据云出自开国元勋之后，大周建立后对那些炼气道德之士不敢怠慢，当日武王曾许下功名富贵，期待羁縻群仙，不过仙家中人岂能久恋人界，众仙得到圣人号令，纷纷告辞。

        只有那修炼不入流的东海姜尚，凭借功劳获封齐侯，开国做起了一国之主。此人修为不过是炼气上阶而已，迟迟未能凝丹，自然也就乐的享受红尘逍遥，快快乐乐地度这酒色财气岁月了。

        不过大周天子和几个心思深远的权臣千求万求，终于得到一些初阶的炼气灵册，可以在大周王族之内培养道德之士，为了管理这些王族修士，周王命令设立道德总局。此局并非跳出三界外，不理凡间之事。相反，设立之初励精图治，不断增益其人员实力，王族中将封神一战上不得台面的一些末流修士笼络进去，充作教习，很是演练了些毒辣的阵势。成为周天子掌握的一支秘密力量。

        按照周天子及权贵们的初衷，此局中的修士一来可以扫荡截教余孽，把这些助纣为虐心怀不满地修士彻底清除干净，免生祸患。二来，修士的沛然莫能御之的实力也实在令统治阶层忌惮，如果也有人效仿武王伐纣，身边也聚集些异能之士，这大周的江山岂不难保？

        与其让这些异能之士在天子眼界之外潜伏，不如都放在天子脚下，如此长缨在手，拿捏由我，这天下也就安稳的很了。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很着眼长远的制度设计，而且在大周开国头几百年内，道德总局修士南征北战，消灭了不少截教残余，威名赫赫不但在各诸侯国内流传，也令一些大国如晋、齐等设立分局，由总局派遣来人，以示中央权威。

        庸国以前作为百濮之首，国力富庶，而且镇压蛮族数千年，最是一个镀金挂职的绝妙去处，所以这姬妭在镐京百般钻营，终于觅得这一处担当总局特派少卿。

        轮这姬妭的修为，仅仅是炼气初阶而已，不过，这庸国人族立国数千年，比镐京还开化的早，哪里能容妖魔存身？所以这修为也就不被考量了。

        这次楚庸交战，姬妭早得知消息，但自信楚国来犯之兵将很快被大庸消灭，这点区区小事，尚不够自己向总局报告呢。不过在得到军情同时，庸国境内突然爆发震天异响，令姬妭诧异不已，觉得此类异相可能是有重宝出世征兆，自己要尽快上报，等待总局来人将重宝起获，自己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可以升做一级。

        总局很快回复，不日将由特使前来调查此事，并嘱姬妭小心侍奉，不可轻慢。姬妭自然手舞足蹈，觉得可以显露本事在特使之前，不料庸军全军覆没，庸国如腹内朽烂的大树，在雷雨中不堪一击倒下。不过大周当时对诸侯攻杀，并不持干涉态度，只要承认天子权威，胜利者称臣上贡即可。

        所以庸国灭亡后，这位傲慢的少卿大人虽然鄙视楚蛮之人毫无教化，论身世血统上溯那只是武王一个年老的奴仆而已，心里自然是大大地瞧不起的。但接待总局前来的特使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不获得上庸城实际的控制者楚人的支持，这接待仪式也忒寒酸了不是。

        所以，无可奈何下，姬妭与楚人占领当局取得联络，告知此事，楚人自然满口答应，并顺势派出这高冠女子全权负责与姬妭少卿协调沟通，一起迎接特使到来。在特使即将到来一刻，姬妭的傲慢禀性发作，忍不住斥责这些同行的楚国人，要懂得规矩些。

        少卿姬妭发作了一通，自己走到广场中间，扭转身子面向北方，其他陪同迎接的人员自然要站到他身后，包括那个高冠女子在内，众人皆默默无语。

        不到一会，北方天际间闪了几闪，姬妭马上就挺直了身子，嘴里喃喃道：来了来了，高冠女子面带微笑，垂下的纤细手掌微微摆了一摆，立时身后数名精悍的汉子稍微挪动几步，结成了一个相互呼应的犄角，这高冠女子的后背立时被严密的保护起来。

        天边的闪光一路闪烁，似慢实快，大约过了半盏茶时分，众人耳边已经能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响亮悠远的鹤鸣，抬头一看，两只大若半间屋子的赤顶鹤正在上方盘旋飞舞，鹤翼伸展遮挡住众人视线，不过晓得来人当在鹤背之上。

        待到这两只巨鹤盘旋愈低，渐至与屋顶水平，众人才看清原来其中一只鹤背之上绑缚着一个软卧，软卧上面还有流苏冠冕，垂丝绦中坐着一纯白衣衫的红面老者，老者闭目养神，头上童山濯濯，竟然是个秃顶，不过油光滑亮的脑壳看起来是富足的很，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另一只鹤背上，坐着两名青年道者，也是身着白衫，不过这两人均持着串灯，一串按节写着四个大字：道德总局；另一人手中的串灯则写着礼仪天下四字。

        这灯罩半透明，看起来如冰似绡，不知道由何物制成。最奇妙的是里面的灯火，好像不堪夜风吹拂，火光时强时弱，但就是不灭。众人这才恍然，刚才看到远处天边的闪亮，也就是这灯笼发出的了。不过，此光竟然能穿越如此之远，也令人啧啧称奇。想来这仙家妙术，还是超出凡人想象的。

        “大周道德总局百濮特派少卿姬妭拜见大人，恭聆总局最高指示”。姬妭少卿声音洪亮，躬身行礼。

        “最高指示：查百濮之长庸国无道，被蛮夷殄灭，古神传承之宝鼎流落不知所终，着梁州采风使搜寻宝物，该地特派少卿全力辅佐。”在仙鹤背上闭目养神的白衣老者身形没有动作，倒是另外两个随从中的一人扬声吐气，宣了此次采风使的来意。

        “采风大人请，下官已经备下静室，准备素斋，请上使享用。明日本卿将带一干人等觐见上使”。姬妭躬身谄媚的说了一番奉承话，这位采风使只是鼻子哼了一声，也不见身子如何动作，人就飘然移到地上，不待旁人跟随就走进明厅里。

        姬妭少卿赶紧命令仆人进去伺候梳洗，并转过身来对楚国的高冠女子道：你也听到了，上使对尔等之国观感不佳，所以也就不要指望可以出席接风宴请了。明日午时，你要亲自派人将古鼎送到这里，不要出了什么纰漏，否则上使怪罪下来，你觉得楚国可以挡得住天子的雷霆一击么？

        高冠女子表面恭谨，微笑恭听姬妭一番聒噪，内心却相当不以为然。我大楚现在正当拓地进取，经营江汉，虽然不是和大周开战的好时机，但是，现在的大周天子，还能被人尊敬么？这姬妭少卿自我感觉良好模样，倒是非常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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