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骑士精神的破灭

坚里梅联邦权贵凡事皆以利益为重，国民行事也奉行个人利益至上准则，何况国家大事？所以“极乐基地”教宗的提议立时打动了议事团大部分长老，联邦最高统帅的国事帮办金里奇直言不逊道：凡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与其令坚里梅的军人上阵丢弃性命，支持“极乐基地”点财物军械，实在是九牛一毛的小事。

        不过在众多权贵纷纷扬扬的赞成声中，议事团副团长之一，作风强悍，性如烈火的“狮子豪”凌肯倒是言辞激烈的反对。

        他在意事团发表的当堂演讲中咆哮道：小兔崽子们，没有比引狼入室更愚蠢的行为了，坚里梅联邦此后处处极乐升天，国人此后只知道那个肥头大耳的邪淫大弥勒，而忘却了创建吾联邦之众英杰的最高指示：吾等国民生来人人皆可以超凡入圣，若有人在你们面前充当神圣，掠夺你们的财物，践踏你们的尊严，奴役你们的身体，那就可以冲上前去，扒下他的马甲，把他打倒在地，并踏上一万只脚！

        原来坚里梅联的创建者，多来自另一个大陆裸马，该大陆也是诸国林立，征战不休，战争长达数万年，所以史称“黑暗时代”，在此黑暗时代中，武人命如悬丝，绞尽脑汁想保命逃生之法。

        故黑暗时代的武人都注重对自己身上的铠甲锤炼升级，不但讲究材料的拣选，制作过程中和日常维护还拼了命的进行法术加持，唯恐其防护力弱丢了性命。

        当时黑暗时代各大公国，王公国王都号称神圣裸马帝国贵族后裔，神圣裸马帝国是该大陆第一个建立起帝国的厉害国家，所以威名赫赫，连大陆都以之命名。

        裸马帝国军将在和敌人拼斗厮杀时候，独有一种讲究，阵前都要下马，彬彬有礼介绍自己，大抵都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帝国的第几任皇帝的妃子的外甥的外甥的外甥。可谓先祖显贵，家族历史源远流长。

        在恶斗厮杀之前，这一番文质彬彬的表现最是被人看重，若抬出的先祖名声不显，或者介绍时候口齿不清啰哩啰唆，不但会被对方耻笑，连自己战友都会羞愧俯首，觉得不配和对方厮杀。

        这一独特仪式浸淫日久，流毒甚广，有个名号叫做骑士精神。在神圣裸马帝国灭亡，大陆又分崩离析出现数十个国家进入黑暗时代后，不但争斗时候犹发扬此精神，甚或以此区分谁是正宗裸马权贵后裔，谁是山寨大王。

        随着黑暗各公国四处点烽着火，骑士精神大兴，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骑士相逢，互不示弱，比得是口若悬河，说到愤激高潮处，乃开始相互冲突厮杀。

        这样比试，敌对双方都将全副精神贯注在对手身上，恨不得手中长矛在其胸口戳个对穿，或则裸马诸神显灵，赐予自己上阶法术，手中扫帚可以将对方横腰扫断。

        所以最初黑暗时代的骑士比斗，纯粹是骑士对骑士的对决，没有人想及其他。

        神奇的历史常常带给人截然相反的结果，有人天纵奇才，奇思妙想可惠福他人；也有的人庸碌一生，但只留下得只言片语，就给这个世界平添无穷烦恼。

        黑暗时代的一个行吟诗人，出身低贱，嗜好饮酒，然而口齿伶俐，文思泉涌，常常能将一个出身低微的骑士先祖，吹嘘成裸马帝国时代的圣贤。所以此人常常有骑士雇佣，在战阵之前灵机应变，及时给雇主打好草稿，好做那阵前扬眉吐气的一方。

        许是此人见过骑士比斗的次数多了，内心中存了几番识见，并且在一个极其偶然场合吐露出来。不想这句话，却让黑暗时代的骑士比斗，彻底叛离骑士精神。

        在一次骑士与骑士的对决中，雇佣行吟诗人的骑士拍马敌前，口吐莲花，将先祖的荣光说得天花乱坠，对方羞赧之下，恨不得一枪将这得意扬扬的家伙钉到地上，但骑士精神不可有违，只好忍住耳朵等对方聒噪完，好杀个痛快。

        不料此时这边的行吟诗人以为胜券在握，狂灌烈酒，口中欢呼雀跃，令战阵众人侧目而视，深以为与其同伍而耻。

        那行吟诗人醉眼惺忪，嘴气熏天，仰天连打几个酒嗝，竟以为大事已毕，洪声吟诵：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歌声宏亮，响彻战场，不但两边对峙的武夫目瞪口呆，连那战阵最前，马上开始厮杀的两个骑士也如木鸡，呆呆无语。

        蓦地，在刚才骑士精神的比拼下处于下风的那个可怜的家伙，好像裸马帝国诸位神灵附身，浑身抖擞，目射奇光，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刚将祖先伟业说到最高潮，就要来个精彩结尾的对手胯下，就好似那里有什么反败为胜的诀窍一般。

        在行吟诗人哈哈大笑，志得意满睥睨周围众生的时候，悲剧发生了，盯住对手胯下的骑士手中长枪如毒蛇归穴，只一下就扎进了敌人的马匹左眼。那骏马痛嘶一声跳起前蹄，只一下就把背上的骑士甩下马来。

        这骑士跌的气晕八素，但心里已知不妙，马上就要滚地而起，对手那肯给他机会，只一枪就将其大腿穿透，长枪牢牢钉在地上，中枪的骑士惨嚎一声，再也不敢动弹。

        眨眼间生此剧变，饶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胜负已分，胜利一方自然呐喊连连，状极兴奋。失利的一方自是不甘不忿，站在近前的几人，一股脑上前，劈头盖脸向那行吟诗人的身上打去，此人被打得鬼哭神嚎，奄奄一息方才作罢。

        这场争斗自然是行吟诗人这方败了，这虽然只是黑暗时代一个小小的骑士战斗场景，但这场战斗却深深改变了整个时代。

        从此后，有那头脑灵活者提出，若要提高战斗中生存几率，不但自己身上的防护需要牢固无比，战场上所骑马匹也不能失足受伤，否则敌人群拥齐上，刀剑乱施，保命之事何从说起啊。

        是故，黑暗时代的武人所骑战马，都要披上重甲，对其养护锻炼，也如身上铠甲一样，精心地很，这给战马所专用的重甲，被称为“马甲”。

        马甲意喻是骑士防护中最后的一环，所以黑暗时代乃至此后迁徙到其他大陆的坚里梅人，都牢牢记住了这样一句话，“扒下对方的‘马甲’，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意即对生平宿敌，决不可轻纵放过。

        这句话被坚里梅联邦开国诸贤写入开国宣言，自此更具神圣意味，凡是议事团中有人引用此论，那即说明此事再无争论余地，道德宣判已下。

        不过这次“狮子豪”的话语却没有取得上述效果，一来那“极乐基地”此时弱小至极，尚不被议事团众成员放在心上，二来基地教宗一意趋奉，并且信誓旦旦，此生已付给弥勒大神，教众僧侣上下与那邪恶的东正罗刹霸权扩张者必将战斗到底，同归于尽。

        这生意算来算去，也是坚里梅人划算得紧，所以尽管“狮子豪”声色俱厉，警告的咆哮声振屋瓦，但其他团员和副团长们置若罔闻，迅速通过决议，武装基地教众与东正罗刹在坎达斯坦决一血战。

        甚至还有议事团员对须发戟张的“狮子豪”生出轻蔑，此老如此糊涂悖论，到底还适合不适合副团长职位？

        言词引来众多附和，议事团内表决之时嗤嗤耻笑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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