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容器，感情，父子关系

“这、这里是海底？我不是应该……在天堂吗？”四十宫守夜四处张望着海底深处的幽蓝，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一点声响。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觉得刚刚的刹那过的太快，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身体被迅速的撕裂，但痛觉却一点都没漏拍。

        回想起不久前撕心裂肺的场景，她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左臂，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串衣袖随着海流孤零零的晃荡。

        所以我自己到底死没死？

        这种模糊的感觉依旧在脑内萦绕。

        守夜低头攥紧了胸前的白色衬衫，她的眉头跳了跳，那种激烈的跳动感仍然在接受着指尖的触碰，“等会儿……心，心跳？”她犹豫的呼唤着自己飘飘然的良知，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呆愣愣的感受着身体炽热的温度，比平时不同，守夜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冲破苍穹的感觉在接受着自己，呼唤，吸引，指引着她最后的归宿。

        恍惚间，守夜突然仰头望向深海的彼岸，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疏远，清冷，有着强烈压迫感的同时却拥有着莫名的……

        亲切？就像家人一般，远征后久回他乡。

        触觉的视觉将她拉回现实，守夜愣了愣，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的虚无，海水如同一只只轻飘飘的手，轻柔的推送自己，抬脚向那里走去，

        ——她觉得自己没走错方向，脚每踏一步身体里的血液就在不自觉的兴奋，可是自己并不理解这一现象的原因，她不是检查身体的好手，只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慢慢的剥离出去，最后只剩下双腿无意识的走着：慢慢的，孤寂的彼岸终于有了些凸起，那庞大的物体也在守夜的面前现身：

        “……诶？”

        她抬眼看去的同时发出了惊呼。

        眼前的巨物被海渲染的寂静，无数海草攀爬在它的身躯上安眠，精细的轮廓勾勒着它的神秘。虽说污泥和锈斑已经将它的面容模糊，但放眼望去依旧能重现它旧日的辉煌。

        不会看错的，这是一颗卫星，一颗在黎明前堕落深海的卫星。

        此时的守夜站立在那庞然大物的面前，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即就开始上前抚摸起来。这不仅仅是生来就有的兴趣，也饱含着在一片虚无里终于捕捉到残影的欣喜。

        ……准确的说，她确实爱的狂热。

        只不过死亡的麻木感已经包围全身罢了。

        守夜看了看眼前做工精细的装置，激动的用手划过它的半边，瞬间，似曾相识的炽热再次触及心脏，大脑的满足感充盈着她支离破碎的身躯。

        绝对没错了。

        面前就是那个在一直吸引着自己的东西。

        她勉强把塞进零件里的右手给抽出来，守夜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看向自己的手背：刚才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只感觉全身燥热，难以言喻。

        她支支吾吾的站稳了身子，陡然跪在了沙子上，尽管之前已经有了死亡的释然，但看到滴滴血液从鼻尖流向脖子的衣领时守夜还是会不自觉的收缩毛孔。

        她现在才发觉吸引自己的不仅仅是未知，还伴随着俯视众生的轻蔑。

        它在鄙视自己。

        不知不觉间，那种心理上的压迫感已经攀爬到了实体，无法用语言描述，就像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掉进了深海，在窒息的同时清楚的感知着被碾压的无力。

        她抬眼看向那颗卫星，它依旧寂静，高贵，陷在海的泥沙里，中间玫红色的灯光隐隐的闪烁，仿佛是在嘲笑守夜的无知。

        “——ci——cici——”

        那颗卫星的内部发出了声响，嘶哑的电子合成音在海的深渊徘徊。

        守夜顿了顿，眼神有所困惑，她感到有双无形的巨手正在按压着自己的全身，慢慢的加大力度，妄图在时间的流逝中损耗掉她零碎的生命。

        “……容、器……”

        机械的话语像威严的命令，透支身体的压迫感在尾音落下的同时变得愈发强烈。

        四十宫守夜瞪向面前的卫星，眼睛早就布满了血丝，她发觉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样东西：一个密钥和一条腰带，想伸手去触碰它，但自己的身子早就被重压压的喘不过气，缺乏氧气的同时头脑变得迟钝，她摇摇晃晃的低下身子，微微张开的手落在了密钥的旁边。

        像在午夜的泳池里溺亡，呼吸的音色化为泡沫缓缓上升

        ————于是她终结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

        清冷的风在脸颊边略过，一点点的拍打着守夜的意识，她皱了皱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腿上，那种酥麻的感觉使她鼓足勇气睁开了左眼，陌生又胆怯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灰尘和杂乱的布条铺天盖地，各种数据线胡乱的搭在地上，就像一条条爬行的蛇。这还没完，当守夜支撑起右臂看向一边时，才是真正的头脑风暴：

        此时，讯正趴在自己的腿上，处于待机状态而自己的左臂，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条机械手臂替代，作为自己涅槃重生的标志。

        刚才……仅仅只是个梦而已吗？

        她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血液在体内流淌的温度。

        不，不可能，那种感觉太过清晰，绝对不是梦。

        “……守夜？你醒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守夜一惊，左手顺着数据线向下滑去，“诶？”她发出惊呼，并不是因为被讯吓到，而是因为低估了手臂的重量，在慌张中快速的向下跌去。

        “嘶————！”

        “唔啊！其实也不用这么高兴的！”

        守夜吃痛的摸了摸后脑勺，讯低下头看过去，眼中依旧是冰冷的湖，守夜看不透他眼中的感情，不过这不影响接下来的发挥，她握住讯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拍开了裤子上的灰尘。

        “灭和暗杀弟弟出去了哦，和我说说话吧！我知道你有话想说。”讯抬头看向守夜，依旧是见到时就会露出的笑容。

        看来这家伙，也没有傻到哪去。

        守夜想着，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后者也很乖的回答道：“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我当时看到你的样子伤心了好久，我有让灭帮我一起找适合你的左臂！毕竟你也不想袖子空荡荡的……对吧？”他试探性的观察着守夜的表情，发觉她没有生气，便开始放松起来。

        “那这里是哪里？”

        “我们的秘密基地！”

        “你到底……不，是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服从亚克的意识！还有……毁灭全人类！”

        迅摇头晃脑的回答着守夜的问题，眼中还透露着挚友终于苏醒的欣喜，他站了起来，上前握住守夜的手，让自己的手和她的“新手臂”的手五指相扣。“怎么样？好用吗？这个是灭装上去的，因为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个，嘿嘿。”

        听到又奶又纯又无害的回答，守夜不经意间躲过讯的目光，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失措，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提防危险的同时却在隐隐享受？

        干什么啊！明明自己是被绑架到敌营的人质诶！不快点回aims的话这周的工资会被扣掉的诶！

        天津垓那家伙可是资本家里的极端啊！！！

        她反问着自己，扭头瞥向讯，好像冰冷的金属也有了温度一般，守夜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的抽回了手，将身子背对着迅。

        “虽然很感谢你，但是我还有事要忙，我要回去——”

        “你回不去了。”

        天花板由于裂缝在向下滴水，它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还沾到了守夜的皮鞋上，她透过地上坑坑洼洼的水看向讯。讯正搭在椅背上与她对视，眼中带着天真的同时，也划上了几笔只有机器才有的极端，贪婪的对她一笑。

        “守夜从今天开始就是灭亡迅雷站的人质，然后负责指导我和暗杀弟弟哦！”他这么说着，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守夜的背后，随即便不费吹灰之力，一手牵制住她的双手，一手握住她的脖子。

        “喂！你在干嘛啊！”

        “嘘——不要乱动，我对你可是抱有很大的好感呢！所以我不想弄疼你哦。”

        “乖、乖、趴、好、”

        他抚摸着脖颈后那小小的缺口，全然不顾另一只手上挣扎的力度，他笑出声，“咔嚓”一声，一个小巧的项圈便戴在了守夜的脖子上，“这个项圈是灭特地为你做的，如果不听话的话……啪！你的脑袋就会炸掉哦~”他松开手让守夜转过身，双手还做着爆炸的动作，他看着守夜，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而守夜则是皱着眉头抚摸着项圈，忍耐的同时却又心安理得。

        高明的犯罪团体怎么可能没有充足的准备？在项圈的作用下，知道了死亡的底线自己反而有些猖狂。

        毕竟她现在对aims还是就事论事的状态，并非绝对的服从，灭亡迅雷的放纵还没有危害到自己的头上，反而是飞电或人和不破谏那边，因为先前的事件，心中挚友的感情一直在批判自身的懦弱。

        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哼！真是的！你怎么能自己先生闷气呢！明明我才要对你生气才对！”讯弯腰对着失神的守夜嘟起嘴，目光依旧和初见时一样清澈透明，“呐！我可不允许守夜和zeroone走的太近！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只有彼此才对！”他猛地扑向守夜，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动作太快使得后者根本没有发觉，等到缓过神来时守夜只能无力的将手放在讯的肩上，脸上的表情像极了被小孩困扰到的大人。

        毕竟刚才的动作没有上次浓浓的杀意，稍微让他放纵一下也不是不行，反正自己命都搭上去了，况且还是他主动的份。

        “我才不想你和灭一样把我当成小孩子！”讯在守夜的怀里肆意的蹭了几下便抽出身，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你的项圈我和灭都有权限，所以我也可以杀掉你。”

        “但是我知道你的身手很好！如果你能让我超过暗杀弟弟！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好处哦！”

        “……比如？”守夜试探性的发问。

        “我可以悄悄的带你出去散心！”

        ……啊？就这？

        总觉得好像摊上了个大麻烦。

        守夜别过头，无意识的发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提问道：“呐迅，你难道没到技术奇点吗？”

        “……嗯？”

        “刚才的你，明明是在撒娇啊。”她支撑起身子坐在桌子上，不知不觉中如同了讯的存在，“这是属于活物的情感，那个叫灭的男人没有和你说过吗？”

        讯依旧摆着笑脸，从口袋里掏出糖塞进了嘴里，“啊是吗！灭和我说过！他说那是没用的情感，但我可不这么认为。”他享受着人造味蕾带给自己的欢愉，悄然无声的塑造着名为“感情”的基底。“灭说过！他需要有用的东西来实现亚克的愿望，但是我做事总是笨手笨脚的，每次都被zeroone阻止，导致灭开始偏向暗杀弟弟了……”

        讯这么说着，身体像是在配合他一样泄下气来，但过了一会儿又挺直了腰肢，为自己加油打气。

        “但是灭从来没有抛弃我哦！他还把zeroone的密钥抢给我呢！灭说过，我和他是父子关系！所以我是他的儿子，父亲才不会抛弃儿子呢！”他用手指仔细的抚摸着鸟的密钥，怀揣着孩童的俏皮，又有着莫名的欣喜“我想这应该就是人类说的亲情吧？”

        “所以我并不讨厌人类哦！只是在遵守灭的命令罢了。因为不知不觉间，修码吉雅也会有人类的情感的，对吧？”

        讯站起身将双手放在背后，对着守夜露出天真无邪的一笑，“看吧！我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比暗杀弟弟差的！”守夜愣了愣，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感觉心热热的，这次的笑和先前完全不同，它有了“笑”存在的意义，比欣喜透彻，比伪装清晰，

        讯和其他修码吉雅不同，他很天真，有着连人类都无法拥有的，最纯粹的天真。

        她无意识的看着讯，嘴角露出了明显的弧度，回答道：

        “嗯，不会的。”

        “你会比他厉害的。”

        毕竟自己命都搭进去了，所以在或人和不破在救自己之前，得好好的教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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