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实结婚了，也挺好的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走了！”

        简宁突然说。

        陆振东闭嘴，听出她的嗓子哑哑的，有些不好受。

        “我爸本来也不想要我，可那时他还指望着我妈，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回心转意，所以把我留在身边。直到三年后，他听到我妈妈再婚的消息。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十二岁的时候，他也结婚了。柳阿姨是他同事的妹妹，离异，带个孩子。我们由父女二人，一下子变成了四口之家！”

        “我大哥比我大四岁，特别懂事。我们家里，爷爷、姑姑、叔叔都很喜欢他。柳姨很疼他，我爸也很疼他。就是没人疼我。”

        “后来，我外婆调回宁市工作，把我接了过去。她去接我的时候，我还发着烧。我爸甚至想放鞭炮庆祝，终于把我送走了。我跟着外婆生活了几年。”

        “再后来，外婆又被调去了海城工作，把我也带去了。但是她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我，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她一面，她的司机和保姆见我的次数都比她多。我那时候倔强，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对谁都很冷淡。可如今想想，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外婆是真心爱护我的，不然她不会费尽心力要把我接回去，哪怕得罪了我的爷爷，也不会因此工作调任的事，一再受阻。”

        简宁平静地叙述，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大三的时候，这个楼盘刚开始盖，外婆快退休了，说她一个老婆子，一辈子孤零零的，到头来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不能留给我。所以她拿出了毕生的积蓄，买了这套房子，等我回国了就跟我一起住，我们祖孙做伴，以后等我结婚生孩子了。她还可以帮我带孩子。谁知房子盖好了，她却不在了……”

        简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振东不忍，他听曾爷爷说起过，她小时候的波折，却没想到这么委屈。不由得心中一软，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外婆一辈子要强，可能老天爷不忍心看她受苦，让她早日去享福了吧！”

        可这番安慰十分苍白，简宁并不为所动。陆振东灵机一动，都说，安慰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出自己更惨的人生。

        人类的悲喜，都是通过比较得来的。

        “其实我和你经历差不多！好歹，你爸妈还活着，而我爸妈……我甚至已经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样了！”陆振东落寞地说道，口吻十分真诚。

        此刻，他是真的难过。

        “我也是外公外婆养大的，他们对我生活的照顾，无微不至。可是精神上……大概觉得我幼年失去双亲，所以溺爱更多。而周围亲朋，也因为这个原因，看我的眼神，大多带着同情。其实，我这人最讨厌同情。”

        他苦笑一声：“其实我外公外婆，一直想给我改名字叫黎襄，，我妈妈姓黎，襄是想的同音，我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思念我的母亲，思念从前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日子。可老爷子不同意，说我生下来就是陆家的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外公外婆拗不过，对内叫我黎襄，对外大名还是陆振东。”

        眼看着简宁的脸色松动，一脸好奇，陆振东知道比惨这个办法初显成效，索性再接再厉。

        “我家老爷子，你也见过。对别人其实很慈祥，可对我和我堂兄，真的很严厉。我堂兄你知道吧，哈佛高材生，从小被我爷爷严格管理着长大的，循规蹈矩，听话懂事。比我大十岁，却中年叛逆，迷上了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人，为了她只身离家出走，甚至不惜和家里断绝来往。以为是神仙眷侣，潇洒一生，结果命运也没有特别优待他！五年前那女人乳腺癌复发去世了。从此我堂兄一蹶不振，回来后一心打理家族产业，寄情于工作。去年，他也查出癌症，胃癌晚期。”

        “所以，我爷爷才催着我，要我结婚。我知道他其实不是担心我娶不到老婆，而是想让我早点留个后代。他老人家，于子嗣上十分没有福气，就想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简宁望望他：“其实，你这么想，真的辜负你爷爷的一片苦心了！”

        陆振东很奇怪：“此话怎讲？”

        简宁避重就轻：“你爷爷看着严厉，其实心里十分挂着你们兄弟。你堂兄如今身体不好，你爷爷其实很想把他接回来，有亲人陪着，也许他心情能好些。至于你，他口口声声要你辞职，不再干这行，可这么久了，他除了嘴上骂骂，哪里真的插手过？凭他的关系，想让你辞职，托几个老下属找找人就行了，并不是难事。可是你看，都这么久了，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陆振东恍然大悟，的确如此。老爷子闹得再凶，顶多就是揍两下，可他年纪大了，真揍了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根本无伤大碍。

        偏他一直倔着，觉得老爷子管得太多。

        “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们安慰别人的事，总是头头是道，可轮到自己，却雾里看花。”简宁喟叹道，“爷爷年纪大了，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你多顺着他！”

        “我不会，要不，你来！”陆振东脱口而出。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话，分明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太亲昵了。

        简宁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睛里反射着灯的影子，格外明亮有神。

        陆振东甚至能在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夜色很美，人也很美。

        昏昏沉沉间，陆振东脑海里浮起一个念头：其实结婚了，也挺好的。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简宁睁开眼，看到陆振东还在沉沉睡着。她摸出手机，显示已是上午十点十八分。不由大乱，手脚并用推了推他：“你不上班吗？都十点了！”

        她今天休息，调整生物钟，可他不一样啊，他可是公职人员！

        陆振东翻了个身，大手大脚把她拢在怀里，闷闷地说：“我请了婚假！”

        简宁呆住了：“不是说先不声张吗？”

        陆振东半天不回答，简宁却觉得脖颈处一阵一阵热气，歪过头，他睁着眼睛，努力憋着笑：“逗你的！现在休了婚假，婚礼的时候怎么办？我总不能丢下新娘子吧！”

        简宁听到新娘子三个字，笑着骂了一句不要脸。谁知却引来陆振东的抗议：“怎么，后悔了？”

        简宁被他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只好求饶：“不敢，不敢！”

        陆振东欺身上前，似笑非笑：“是不敢，还是不会？”

        简宁想到昨晚的暴风骤雨，立时脸红，不敢再动。

        可在陆振东眼里，这含羞带怯的模样，却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正是浓情蜜意感情迅速升温期，到底是精力旺盛，再一折腾，已近十二点。

        两个人谁也不想动。

        简宁窝在陆振东怀里，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轮廓，最后停在鼻梁处，轻轻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振东眼神一黯：“小时候打架，被打的？”

        “你也打架？那对方应该很倒霉吧！”简宁话里有话，可在陆振东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是啊！遇到我，她是挺倒霉的！”口吻中竟是无尽的惋惜。

        简宁脸色十分古怪：“是……女的？”

        陆振东才反应过来，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玩心大起：“你吃醋？”

        简宁努努嘴：“都过去了！”可是看他若有所思，又追问一句：“难道，你还没放下？”

        谁知陆振东只是叹息一声，并不多言。

        “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简宁喃喃自语，陆振东被逗乐了。

        “不是说不干涉对方吗？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

        简宁挑了挑眉：“只是跟别人介绍时多点谈资罢了！”说罢就要起身，被陆振东一把拽住，又拖进怀里。

        “我以前可淘呢！”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幽远，似乎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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